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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件事——不是什么稀罕事,天锦城很多人都知道。
大约八天前,凡是经过天锦与麓州之间的官道的人,几乎都看见了天锦桥附近那一幕。
天锦桥得名不仅仅是因为附近的天锦城出产上等的纺织品,还有个原因是桥下流淌的正是康水的一条支流虹河,虹河两岸是峰峦叠翠的矮峰,山中花木种类繁多,层层叠叠,像一道道彩带整齐地围在山腰上,从远处看就像是一匹匹华丽秀美的锦缎堆砌起来的山。
在这样环境下建的桥若是稍微普通了点,便会毫不起眼,若是普通的工匠必定会在桥的装饰上大做文章。但当年建造这座天锦桥的工匠也不知是如何得到这等奇思妙想,天锦桥犹如一道大浪奔涌而来,从河的这头横跨至那一头,没有任何细节上的装饰,气势磅礴、荡气回肠,据说桥刚建成时,很多人宁可继续乘渡船也不敢过这座桥,生怕上了桥便会给巨浪卷走。虹河附近景致多为精致秀丽,自从多了天锦桥后,有平添了几分豪迈大气,就好像是这座桥在守护着宁静的风景,倒是十分相得益彰。
那日,由于陌月七年没来过天锦桥,便忍不住在虹河附近驻足停留了片刻,发现天锦桥附近较七年前似乎多了几分生气。信步行来,才发现天锦桥附近竟多了许多农户。向路人询问后才知道,原来先帝在位时,喜欢山川美景,闻名天下的“天锦叠翠”这样的好地方怎能容忍有人破坏,因此多年来这附近空有好景致却不许百姓居住。新帝即位后注重民生,很快就开放了这些所谓禁区,许多百姓纷纷搬迁至此,此处依山傍水的确是能养活不少的百姓。陌月心中虽然觉得看不到过去秀丽的山峦、清澈的河水有些可惜,却对这位才即位两年多的小皇帝的多了几分好评。
二人行至空旷的官道上,距离天锦桥不过五、六里路的位置,遥遥望去,已经可以看见如大浪奔腾而至的天锦桥。
突然间,紧随其后的江小轻纵马超越陌月,横马拦上前,道:“等等!前面好像有些不对,七姑娘且在这里稍停一下,我过去看看!”那时,江小轻与陌月还只是初识,陌月还没发现这小子个性中顽劣的一面。
江小轻实在算不得高手,唯独轻功及六感方面连陌月都自叹不如。陌月抬了抬眼,前方山影重重什么也看不清,但她果然很老实地留在原地,倒不是因为她有多听话,而是她已经知道前方有何不对。虽然距离很远,但她还是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自碧罗江一役后陌月对血腥味一直敏感,每每闻到总是本能得有些作呕。
江小轻去晃了一圈立刻就回来了,却没有对陌月说什么,只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瞪着眼睛示意她自己去看。陌月的好奇心顿时被勾了起来,顾不得越来越重的血腥味,策马赶奔了过去。
她看到的居然是——
血!
前方是沿途洒下了满地的血迹!
当真是触目惊心!
这样一幕,即使想忘也忘不掉……
“这件事和我们现在做的事有什么关系?”江小轻回想起那日的情景,很是不解。
陌月淡淡道:“没有直接的关系,但至少让我确认了一些事。”
江小轻挑了挑眉。
“还记得当时的情形是怎样的吗?”陌月问道。
那样的情形哪里能够忘记,那日现场虽然已经被清理干净了,但沿途近半里地俱是满地的鲜血却是清不掉的,血迹东一小块、西一小块,既没有血流成河也没有喷洒如雾,就好像有人很细心地拿着喷水壶均匀地喷洒,那情形十分诡异。那时,天锦城的官兵已经赶到现场,逐一盘查来往的行人。陌月和江小轻都有罗老呆为他们准备好的身份文牒,所以并没有遇到任何阻碍。
江小轻疑惑道:“我记得那日我想打听发生了什么事,是陌陌姐你把我给拉走了,事后我因为好奇又去打探了一番,听说不过是九宝斋运送拍卖品的车队被强盗袭击了,算不得什么大事。原以为陌陌姐对这事根本就不关心,难道那天的事竟然还有什么玄机不成?”
陌月神秘地一笑,一双纤长素手便不知从什么地方伸了出来,突然间,就像变魔术一样,手中多了几件东西。江小轻仔细一瞧,是几屡细长的布帛,有青灰的、宝蓝的、纯黑的。陌月轻轻的摩挲着几屡布帛,似在似乎在感觉它的质感,待吊足了江小轻的胃口,才悠然道:“那日我不做停留,并非因为不好奇,只是大致的情形我已经能推测出。虽说现场已经被清理过,但地上像这种细小的布料却是没办法全部清理干净的。”将手中的布丝在桌上摊开,“……雪纺细绸的料子,算不得上品,天锦城中便是平民也都穿得起这种料子,但平民通常穿青色,这种蓝色是城中有些地位但没有身份的人才会穿的,通常是商人、没有功名的读书人等等。”
点了点黑色的布条,又道:“黑色是只有贵族才能穿着的颜色,这黑色又是什么人穿的呢?还有,为什么血迹会出现这种奇怪的分布模式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为何天锦城中只传出商队被袭击这么简单的传闻?若是其他人看到那样的情形,必定只会感觉好奇,再探查到商队被袭这一结论上便查不下去了。可若是让我来看,所看到的就不仅仅是那么简单了。”
在江小轻好奇的目光注视下,陌月突然站了起来,来回踱着步子,似乎在考虑该怎么解释,过了片刻,她才眉头舒展开,继续说道:“我小时候是养蚕女,也学过纺织刺绣等女工,对衣料花样说不上非常了解,但也略知一二,从地上的布帛碎片中看出两方人大致的身份还不算难。袭击商队的强盗姑且不论,至少他们不会笨到穿着黑衣服来抢劫。那么剩下的就是商队里会有什么人?押货的商人、商队的护卫、车夫等,这些人都不会穿黑衣。那这么一来,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商队中有一名贵族……九宝斋的九家商会的老板有一半是贵族出身,所以倒也不稀奇。但这么一来就又有一个问题了,究竟是什么货,居然重要到要商会的老板亲自押运?车队遇袭的地点离天锦城的城门已经十分接近,又是什么人拼着被抓的危险在那种地方的官道上打劫商队?这么一来,若说那批货没什么问题,我可说什么也不相信了。”
陌月抬头看了看江小轻,见他的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似在等她继续说下去,于是无奈地一笑,继续说道:“再说现场,你认为这世上有什么武器会造成现场那样一种状态?”
江小轻略略一怔,立即想到现场均匀的血迹和细小碎布,却怎么也想不出什么样的武器会让伤口伤得如此细小均匀,且大范围中招,只好摇头表示不知。
陌月又为自己重新泡了一壶茶,为自己和江小轻分别倒了一杯,端起自己的茶杯,细细地吹散表面一层浮沫,抿了一口,悠闲地又略有些好笑地说道:“别说你不知道,便是号称天下消息最灵通的那两个人来了,也未必知道。若是,我没猜错的话,当今世上会使用这种武器的不超过五人,而这五人又是绝不可能出手袭击商人的货车,所以直到现在我还是十分疑惑。其实这件武器你也该是听说过的,就是本门独有的武功悬丝术所必须的道具——天罗丝!”
一根纤细透亮的丝线从陌月左手腕上的银环中抽了出来,那丝线细不可见,寒光摄人,观之心惊,丝线的一端连着一个小小的银钩,不用的时候丝线就会自己缩回银环中,那个小小的银钩就会扣在银环上,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异样。
“除了这个,我想不出还有什么武器会造成这样的伤口!那年,我和……他能在碧罗江以寡敌众,凭的便是这件兵器,天罗丝若是练得好,普通百十人根本近不了身。”陌月让他瞧了瞧,便立刻将天罗丝收了回去。
江小轻顿时恍然大悟。
陌月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悬丝术极难练,练成了也极难控制,就是本门除了师傅之外也只有四人练成。所以这些日子,我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他们四人有谁会做这种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