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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萨起身开门,紧接着便听到“塔萨咔碦”的问候。凌光只顾着往嘴里送菜,还没顾及门外来人,已被娜娜一把拽了起来。
哈萨躬身引进了三位来人。
丁目、吉姆利、还有一位中年人,凌光没见过,身材矮胖、双眼细窄、两鬓斑白而浓密头顶光秃油亮,典型的地中海。他的目光严厉中透着慈祥,微扬的嘴角始终挂着一丝淡淡的笑容,神态同丁目倒有几分相似。
门外还站着几人,但都没有入内,只有他们三人进到了房中。
“塔萨咔碦!”娜娜弯下腰去双手合十。
那人笑着对娜娜还了礼,再将目光移至凌光身上,眯着眼打量了他一番。
凌光觉得那人似曾相识,盯着他回想了片刻猛然反应过来,原来是今天同吉姆利一道走出黑巷子入山找丁目的人,他换了衣服,给了个正面,凌光一时没认出来,但他华服上配挂的那一串串耀眼的珠饰令凌光有了映象。
“凌光,做什么呢,还不见过我们安多!”娜娜轻拽凌光一下。
“啊?安多?族长!”凌光大讶,稍一思忖后,暗叹这才在情理中。
“原来是吉安多,小子凌光见过您老,塔萨咔碦。”双手合十。
那老安多微笑地望着凌光,“果然一表人才,难怪连神医都称赞不已!塔萨咔碦。”字正腔圆,这老小子的汉语讲得比自己儿子标准多了。
“不知安多来此有何贵干?”凌光微笑着问道,这是哈萨的家,这话本该哈萨来问,不过想这安多也不是专程为萨哈而来,身为一族之尊,他要见哈萨只需找个人来传话便成,根本不必劳动自己大驾。所以凌光就越俎代庖了。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听小利说凌先生明日就要离去,作为族长,有客到访老头子有失远迎已经不该,现在客人要走了,我再不送送就更说不过去了。”老安多‘客气’地说道。
他根本是在对凌光委婉地下达逐客令,吉姆利的通风报信令他生出了警觉,他当然知道自己宝贝儿子同凌光间的过节,不过身为族长,他不能单凭自家的喜恶来驱逐别家的客人,可待他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后,无奈之下唯有以族长的身份来驱逐这位不受他们欢迎的客人了。别人来说什么,娜娜他们都有理由挡回去,唯有族长出面,以这种轻描淡写的方式来化解才能成事,且表面上看他的处理方式左右都能过得去。
“安多,这里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哈萨想说什么,但被丁目凌厉地眼神打断了,到了嘴边的话也被硬生生咽了回去。
老安多眼尾都不瞧哈萨地道:“老夫在银湖安排了一席酒宴,就当是为凌先生饯别吧,不知你可愿赏光?”
娜娜正要说话,凌光拉了她一把,而后呵呵笑道:“难得安多一番美意,小子却之不恭。”做了个请的手势,同安多、丁目并肩朝着银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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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湖边。
这次的宴会阵仗没有丁目那次搞得大,看来是真正单单宴请凌光一人了。沿湖而设了四张饭桌,人数虽少,但食物酒水的种类却比上躺丰盛了很多,除了米酒和全羊,还有各式精致的茶果糕点,种类不一的凉拌小菜,肉食高汤,摆满了四张大桌。看来他们早就已经预备好了,凌光今天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霸王上弓容不得你说不。
凌光是客人自然要上主桌,他也是寄住在萨哈家的食客,所以,哈萨也以半个主人的身份陪居主桌末席,再就是丁目同吉姆利,五人按宾主身份依次入了席,诺大张饭桌也就只有他们五人,宽敞非常,而其余四桌却坐满了客人。按多牧族规,正式宴会女性是不容许出席的,但身娜娜身份特殊,作为凌光的朋友,也半主半客地配座入了末桌。
“来来来,我们先满饮此杯,祝凌先生一路顺风。”老安多举杯祝道。
凌光心道这人真没意思,搞这些弦外之音有个屁用,要撵老子走直接说不就得了么,拐弯抹角大家都难受。不过正是因为对方要驱逐自己,反令凌光放下心来,证明他们只是提高了自我警觉,并不清楚自己已经发现了他们的秘密。这么一想,心也放下了大半,走就走呗,这鬼地方老子多一天都是罪孽。想通了,心情舒畅,遂举杯附和。
酒过半旬,菜色虽好,但凌光他们这张主桌的人全都各怀心事,桌上的佳肴几乎没怎么动过,只有天塌下来当被盖的凌教授独自一人在那边大快朵颐,看看这桌众生相,个人各有不同表情。
吉姆利是几乎没吃也没喝,整顿酒宴双眼都没离开过娜娜那桌,偶尔也冲凌光闪去那么一两个不友善的眼神,根本无心饭局。至于丁目,总是在喝完每杯酒后偶尔夹片菜来做下酒之用。那老安多更实在,自己也不吃也不喝,只不断地在劝凌光进酒。还有哈萨,除了不时摇头叹息就是举杯同凌光碰酒,也没心思去吃菜,他觉得自己对凌光有愧,别人帮了自己天大的忙,可这么小小一件事他都帮不到凌光,有心无力啊。不过好在凌光似乎并不介意,同他干得每一杯都很实在。
“来来来,凌小兄弟再喝一杯。”丁目亲自为他斟满一杯米酒,哈萨也举起酒杯,“我也再敬你一杯。”
凌光笑着端起酒杯,目光扫视了全场一圈,最终停留在不远处的娜娜身上,刚好娜娜的目光也接触了凌光,二人交投一阵,凌光举杯遥祝,娜娜不屑地侧过头不再看他,只把小嘴嘟得老高。她倒不是生气自己被安排到了另外一桌,同凌光还有她的大哥分开来坐,只是气凌光今天那逆来顺受的样儿,安多两句话,他对自己的承诺全都像风一样飘散了。他不满老安多那大石压死蟹的做法,更气凌光的无用。
就在他们眼神交投的那一刻,吉姆利全都收入眼中,止不住妒火狂喷的同时他又自我安慰着,反正明天凌光是铁定要走人了,秋后蚂蚱能蹦多久……
对着娜娜,凌光也不去解释什么,解释也解释不通,如今对方能对自己下逐客令,这已是再好不过的结果,反正总有机会向她讲明的。
再喝一会儿,天色渐渐晚去,老安多看时候也差不多了,喝上一杯团圆酒,发了句结束语:“好吧,那就这样了,明早我派上两位猎手陪同凌先生一道出塔亚,不知你意下如何?”
凌光正要说话,哈萨先一步接道:“不劳安多费心,明日我送凌先生出塔亚。”
老安多点了点头,虚伪地笑道:“好,好,这样我就放心了,哈萨兄弟是我们部落最好的猎人,他既自动请缨,那是最好不过,我安心多了。凌先生,要再来玩呦。”
“一定,一定。”
大戏唱完,凌光率先起身告辞,安多同丁目各回居所,吉姆利一路将凌光三人送回了哈萨家。
整个晚上娜娜都不理凌光,不管他开什么玩笑、无论他怎么逗她,娜娜都板着脸孔不假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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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
“早。”
“早。”
凌光小木棍习惯性地招呼方式。
“今天天气不错。”凌光推开头顶天窗,深吸了一口早间清新之气。
“天气好坏对我来说不是很重要。”小木棍一副无所谓的腔调。
“我知道,你什么都无所谓。终于要走了,这次你满意了吧。”凌光哼哼着,想把自己昨天在娜娜处受得气都撒给自己的兄弟。
“我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我这么做难道是为了自己?”小木棍也哼哼起来。
“算了不说了,咱们也是该回去了,这里的事情就交给石川河来处理吧。”凌光望着早晨初生的太阳,叹息一声。
“凌光,你是不是醒了?”门外娜娜低声呼唤。
“哦。”凌光慌忙爬下床去开了房门。
“昨天…对不起,我心情不好,希望你能理解,别往心里去。”娜娜低着头蚊蝇般喃喃道。
刚一开门就听到一句道歉话,凌光感到不适。
“怎会呢。”
“你不生娜娜的气?”
凌光对天发誓从未有过。
“昨天晚上阿哥训了娜娜一通,说我太没礼貌了,要娜娜今天向你道歉,高高兴兴送你出多牧。”
“哦,原来是大哥有命。”凌光仰起脖子打趣道。
“不是的,你知道的,我真舍不得你这么快就走,哎呀你这人真笨死了。”娜娜气鼓鼓地说道。
凌光微微一笑,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轻轻拥起娜娜双肩,注视着脸色已开始微微发红的娜娜双眼,一字一句道:“我保证,我一定会常回来看你的,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会带你去我的家乡作客,让你品嚐一下最地道的东陂肘子!”
娜娜嘻嘻一笑,眨着眼睛问道:“为什么不能是这次呢,为什么非要等下次,你忘记了娜娜要跟你学医术,做你的小护士吗?”
凌光好生为难,他总不能来一趟多牧就带走人家妹妹吧。
“这次真的不行,我还有些事情需要处理,等下次我把一切准备妥当一定带你去玩,再说了,你要跟我走的话你阿哥……”
娜娜挣脱凌光肩膀,咯咯地笑道:“推三阻四你根本就没诚意,不带就不带就呗,你又不是宝贝谁稀罕,少拿阿哥来做借口,你们汉人不是总说事在人为吗。”言罢嬉笑着跑下楼去。
凌光摇头叹了叹,他知道娜娜是在跟自己开玩笑,同时他也知道娜娜其实很想跟他走,但又舍不得多牧舍不得哈萨,刚才的话,嬉闹中带有几分真诚。
下了楼,洗了把脸,凌光端起一碗早就准备好的半温米汤喝了起来。
“阿哥去找神医取硫磺粉了,等下就回来,他着我告诉你一声,多吃点,今天太阳很大,赶路很辛苦。”娜娜端来两个馒头递给凌光。
“嗯、嗯。”凌光边嚼边应道。
“你们两个路上要小心,千万不要只捡近路走,茂盛的草丛高大的灌木都要绕开,安全第一。”娜娜细心嘱咐着。
凌光听后感到好笑,心想这话我对你讲还差不多。
点了点头道:“放心吧,有哈大哥在,出不了事儿。”
娜娜还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又举得全是没用的废话,于是也就不再唠叨。
看凌光嚼馒头时的好笑样儿,娜娜打趣道:“为什么会有你这么不注意吃相的文化人呢,你好赖也是个教授吧。”
“民以食为天。”凌光含混不清道。
“你这次是真不准备带娜娜一起走呀?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凌光差点把口中馒头喷出来,这小丫头怎么还在这里纠结着……
正寻思着怎么回她好呢,门外敲门声响起。
“是阿哥回来了,要不你同他说说吧。”娜娜坏笑着跑去开门。
凌光心叫天哪,认识了短短不到半月,就开口说要把人的宝贝妹子带走,哈萨还不得揭他一层皮!
凌光大手抹了抹嘴上的菜油,转身朝卧室奔去,并在口中道“我回房去收拾一下东西”。他哪儿有东西要收拾,空着两手来,难道还想满载而归,多牧又没什么特产,除非他想背上两麻袋象谷走……
“怎么是你,你来做什么?”娜娜蹙眉问道。
“我代父亲来送送凌先生,再说了,我们俩也是朋友呀。”吉姆利满面春风冲着已经跑到了楼梯口的凌光笑着说道。看他那滋润样儿,终于是熬到头了,他认为自己同娜娜之间唯一的隔阂将在不久后消失殆尽。
凌光也附和地笑着反身回来,拍了拍吉姆利肩膀,“小安多太客气了。”
听到自己最不爱听的称呼,吉姆利没有丝毫不满,反而面露微笑道:“收拾停当了吗?”
凌光点了点头。
吉姆利挽起凌光衣袖说:“那就走吧?”再对娜娜道:“娜娜留下吧,就让我陪凌先生去村口好了,等下哈萨哥来了你同他讲下,让他直接过来。”
娜娜一阵厌烦,憎恶地撇了他一眼,拉过凌光挽起他的胳膊道,“阿哥知道的,还是让我送凌光吧,就不劳烦你了。”拉起凌光朝外走去。
吉姆利一脸坏笑道:“看来我是自作多情了。咦,这是什么?”他弯下腰去捡起一样东西。
凌光娜娜一同回头。
“是你的吗凌先生?”吉姆利拿在手上晃了晃递给凌光。
“哦?凌光看后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后兜,紧接着点了点头笑道:“是我的。”原来是娜娜那柄弯形匕首,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下来。
凌光伸手刚想去接,可吉姆利却缩回了大手,扬起那柄小刀,双目紧盯着他问道:“凌先生您再看清些,到底是不是您的。”
凌光拍了拍自己后兜,空空如野,觉得这人好生奇怪,认真得有点过火了。
“是我的,没错。”
娜娜也在一旁道:“这匕首是娜娜送给凌光的,我的东西我还不认识吗!”
“既然这样,那就不会错了。”吉姆利将匕首递还给凌光,又笑容诡异地道:“不过这刀不是在这里捡的。”
凌光“嗯?”了一声,将匕首放回裤兜,笑道:“不管在哪儿捡的,总之谢谢你。”
“不客气,难道凌先生不想知道我是在哪里寻获了你的东西吗?”吉姆利笑容越来越诡异。
凌光无所谓地道:“哦,哪里找到的。”
“银湖后山一处土包上!”说罢笑容由诡异化作狰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