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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闻言俱皆愕然一怔。
原来宁小凤虽是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如细看时,则可发觉她面白如纸,四肢僵挺,已经气绝多时。
文无咎喟然一叹,道:“真是坑人不浅,这丫头一死,事情反而更不好办了!”
章台凤眸光连转,向君路遥道:“你是当世之中第一流的神医,且看看她是否真的死了?”
君路遥依言伏下身去,把宁小凤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阵,然后摇摇头站起身来,郑重的道:“死了!”
章台凤道:“可还有救?”
君路遥漠然却又坚定的道:“没有倘若是在长恨峰下,也许还有办法,但在这里,却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文无咎皱眉顿足的道:“你再想想看,也许能够想出救她的办法!”
君路遥哼了一声,转向章台凤道:“这丫头是谁?”
章台凤道:“宁小凤!”
君路遥喟叹一声道:“她不就是薛镇山那小子的老婆么?”
章台凤颔首道:“一些不错,就是她!”
君路遥又重重叹吁一声道:“倘若有办法救她,老夫一定会出全力,这原故你明白吧!”
章台凤皱皱眉道:“我明白”
微微一顿,又道:“你看她死去有多久了?”
君路遥又俯下身去检视了一下,道:“至少已经一天一夜,倘若死后在三个时辰之内,老夫也许有办法救得了她,现在,实在是太晚了!”
一时之间,章台凤、文无咎相顾无言。
徐远凑了上来,呐呐的道:“这尸体应该如何处置?埋了她么?”
章台凤忖思多时,苦笑道:“反正她已是死了,随便怎样处置,也是无关紧要的了!”
文无咎咬牙道:“我恨透了这丫头,死也死得不是时候”
眸光转向章台凤道:“不论薛镇山知道不知道她的死讯,只怕也要替她一世守节,不会再近其他女色了!”
章台凤面色一红,道:“眼下我也没有主见了,这丫头是一大关键,她的死对我们又是一大打击,但至少这死讯该让他知道。”
文无咎道:“那倒简单,就把她曝尸荒郊,自有丐帮的人会告诉她。”
章台凤叹道:“我总觉得这事别扭,好像有些地方不对!”
文无咎冷笑一笑道:“不对的地方就是宁小凤的死,她死得无声无息,对我们来说,却等于是打了一场败仗!
章台凤接道:“不错,她一死,我们的计划也就落空了”
眸光转动,接下去道:“至于她的尸体,究竟该怎样处理呢?”
文无咎一笑道:“我也想过了,她的死非让薛镇山知道不可,至少,可以让他死了这条心,然后再设法让他忘掉!要不然,也许他会找她一辈子!”
章台凤忽然把声音压得低低的道:“我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设法传布一件丑事,让薛镇山相信他这位贤妻并不是什么三贞九烈之人!”
文无咎一笑道:“最毒妇人心,你也够狠的了!”
章台凤眸光森然一转,道:“如果你不同意,那也就算了,把她草草埋了吧!”
文无咎笑道:“不用拿这话来扣我,按你的意思办吧!”
章台凤略一忖思,由宁小凤尸身襟前,扯下了一条丝巾,笑笑道:“且先留着这一样东西,就足够了!”
文无咎笑道:“日后只要找到一个合适之人,就可达到目的了,宁小凤不但死了,也落了一个不贞的名誉!”
章台凤苦笑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这丫头地下有知,也该谅解咱们的!”
文无咎眸光转动,喝道:“徐远,把她埋了去吧!”
忽然——
正当徐远正要动手之际,只听一串朗吟之声传了过来。
众人闻声俱皆为之一怔。
因为此时时光尚早,那有人有这种清兴,在林野间放怀吟诵,何况,此处距南北驿路不远,这人为何驿路不走,走到了荒僻的小路之上。
章台凤急向徐远喝道:“且慢动手!”
一时众人俱皆倾耳听去。
只听那吟诵之声十分清越,吟的是:
“我本楚狂人,
狂歌笑孔丘。
手持绿玉杖,
朝别黄鹤楼。
五岳寻山不辞远,
一生好人名山游。
庐山秀出南斗傍,
屏风九叠云锦张。
影落明湖青黛光,
金阙前开二峰长。
”
随着吟诵之声,人已到了丛林之内。
章台凤等并未走避,立刻与那人互相看了个清清楚楚。
只见那人一袭白衣,身材中等,脸上带着一副制作得十分低劣的人皮面具,一看就可看得出来。
那面具惨白多皱,配上他的白衣,就更显得有些阴险森怖了。
章台凤等人见状俱皆为之一怔,由那人举手投足之中,看不出他是否习武之人,但那清越的歌声,却似乎又是具有深厚内功之人。
他的白衣、面具,打扮得不伦不类,但也因之更估不出他的路道。
那人见到章台凤等人,似是也怔了一怔,但却随即双手一拱,道:“诸位好早!”
章台凤皱眉道:“尊驾贵姓大名?”
那人笑笑道:“在下宁优九!”
“宁优九?”
章台凤等人俱皆喃喃了一遍,浮起一层困惑之色,文无咎笑道:“看样子尊驾也是江湖上常跑的人物,但名字却陌生得很!”
宁优九摇头一笑道:“在下确然是常在江湖上走动,但名不惊人,艺不压众,诸位又怎会知道区区之名!”
声调放得低低的道:“诸位可是白骨门中的高人?”
章台凤从容一笑道:“不错,我们正是白骨门之人,你呢?”
宁优九忙道:“朽骨山庄。”
“朽骨山庄?”
众人又为之一怔,章台凤眸光连转,忽而一笑道:“那么你是李东极的门人了?”
宁优九忙道:“姑娘见闻广博,在下正是李东极的首席弟子!”
文无咎皱眉道:“什么朽骨山庄,这名字够怪,为什么我从未听说?”
章台凤顾自向宁优九道:“令师今年高寿了,大约百岁开外了吧?”
宁优九傲然一笑道:“不瞒姑娘说,家师今年一百零五岁了。”
章台凤道:“是令师派你出来的么?”
宁优九一笑道:“不错,愚师兄弟一十二人都被家师派了出来!”
章台凤道:“那自然又是搜集枯骨了!”
宁优九昂然道:“自然,除了搜集朽骨之外,再无他事”
微吁一声又道:“在下离庄已经一月,却连一具朽骨也未找到,回庄之后,只怕难免要受家师处罚了!”
文无咎大感稀奇的道:“章姑娘,这是怎么回事呀,不能先说给我听听么?”
章台凤暗以传音入密道:“朽骨山庄,又名存尸山庄,专收腐尸朽骨!在江湖上已经有了五十多年的历史,只不过知者甚少!”
文无咎皱眉道:“要腐尸朽骨又有什么用处,岂非怪事!”
章台凤道:“听说是炼药之用,但究竟是炼的什么药,并无人知,好像在五十多年以来,他们就到处搜集,但一直也没炼出什么名堂,武林中对他们也就不太注意了!”
文无咎奇怪的一笑,转向宁优九道:“你出来了一月时光,当真不曾找到一具腐尸朽骨么?”
宁优九叹口气道:“自然是真的,要不然在下还在江湖上流荡什么?”
文无咎笑笑道:“那一个坟冢之中都有死人,不是腐尸就是朽骨,随便挖上一座坟墓,岂不就有了么?”
宁优九连连摇头道:“如果这般容易,在下也就用不着在江湖上到处奔波了!”
文无咎笑道:“这是怎么回事呢?”
宁优九道:“家师曾颁过极严的戒律,绝不准掘墓盗尸,除非有新死的罪大恶极之人,或是在死前甘愿将遗尸赠与本庄之人的尸体才能有用!”
文无咎道:“这倒很难了!”
眸光一转,暗以传音入密向章台凤道:“那宁丫头的尸骨现在派上用场了,送给他吧!”
章台凤淡淡一笑,大声道:“不错,算他交了运了!”
宁优九苦笑道:“在下交什么运了?”
章台凤伸手一指,道:“看见那尸体了么?”
宁优九道:“看见了。但”
章台凤道:“如果你需要就拿去交差吧,免得受师父的责罚!”
宁优九摇摇头道:“不行,这尸首我不能要!”
章台凤道:“为什么?”
宁优九郑重的道:“第一,她死前并没说过要把遗骸献与本庄,第二,她也不是罪大恶极之人,我师父绝不会收这尸体”
章台凤道:“若说她生前未曾说过要把尸体献与贵庄,倒是事实,但你怎知她不是罪大恶极之人?”
宁优九道:“因为她是你的朋友,要不然你们也不会守着她的尸体伤心落泪了!”
“伤心落泪?”
文无咎首先大吼道:“你这人简直胡说八道,哪个在伤心落泪了?”
宁优九怔了一怔,道:“那么是在下看错了,因为在下戴了一副蹩脚的人皮面具,连几位的面目表情都有些看不清楚”
伸手一指宁小凤的尸体道:“她当真是罪大恶极之人么?”
文无咎冷哼一声道:“可要我说给你听一听么?”
宁优九慢吞吞的道:“姑娘最好是说上一说!”
文无咎格格一笑道:“她毒死母亲,逼死父亲,设计陷害了兄嫂,又放火烧了四邻,连路上遇到的一个小女孩也被她丢到了井里!”
宁优九拦住她的话锋道:“够了,这些已经很够了!这女孩子当真是一身皆罪了!”
文无咎咬牙道:“不错,要她死一万次也不为多,不瞒你说,眼下我们正研究着要把她大卸八块,拿去喂狗!”
宁优九忙道:“姑娘既是这般恨她,就把她交与在下拿去向家师交差吧!”
文无咎向章台凤一指道:“去问她吧,只要她答应了,你就尽管拿走!”
宁优九连忙转向章台凤道:“这位姑娘想必也听清了,还要在下开口相求么?”
章台凤摇摇头道:“如你想要,就赶快把她拿走,再迟一些,也许我会改变了主意!”
宁优九微微一笑,又道:“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想请姑娘一并俯允!”
章台凤道:“你说吧!”
宁优九道:“这辆马车不知诸位可有用处?”
文无咎叱道:“你这人倒是很会得寸进尺!”
章台凤眨了眨眼睛,笑道:“只要你有兴趣,就送给你了!”
宁优九大是高兴的道:“那就多谢姑娘了!”
当下不再多言,抱起宁小凤的尸体,掷回马车之上,同时飘身跨上车辕,向章台凤、文无咎等抱拳一揖,笑道:“多谢两位姑娘了!”
皮鞭挥动,策马行去。
章台凤望着那车的影子去远,忽然悠悠的叹了一口长气。
文无咎也有些恍然若失,一时长吁无言。
君路遥木然呆立,但却眼珠连转,若有所思。
章台凤见他神情有异,双眉微锁,凑到他的面前道:“你怎么了!”
君路遥翻了她一眼,道:“我正在思索一件重大事故!”
章台凤道:“是什么重大事故,会使你这样着迷?”
君路遥眯着眼道:“是那朽骨山庄,好像好像”
章台凤怔了一怔道:“朽骨山庄有什么不妥,好像什么?”
君路遥拍拍前额,道:“朽骨山庄好像早已不复存在了!”
章台凤面色一连数变,但旋即格格大笑道:“你说傻话了,你在长恨峰下住了那么多年,怎会知道朽骨山庄存在不存在你不是做梦吧?”
君路遥双手连摇道:“别忙,我想起来了,朽骨山庄确然早已不复存在,庄主李东极早已死去多年了!”
章台凤微露惊讶的道:“你是怎样知道的?”
君路遥道:“老夫居住长恨峰下,虽然与世人不通来往,但这些年来,却也有人去访问过老夫,朽骨山庄庄主李东极的首席弟子吴问天就是其中之一!”
文无咎大叫道:“方才那人自称是李东极的首席弟子宁优九,为何你不说话,你嘴里有茄子塞着么?”
君路遥勃然道:“你不能对老夫这样说话!”
章台凤连忙拦住道:“别发生无谓的争执,先谈正事要紧”
转向君路遥道:“快说,后来怎样?”
君路遥皱皱眉道:“后来他那首席弟子吴问天说他师父已死了十年,朽骨山庄又被一场天火所焚,所有存尸朽骨俱已付之一炬”
章台凤顿足道:“糟了,我也想出了一件破绽!”
文无咎忙道:“你想到什么了?”
章台凤苦笑道:“现在是什么时刻?”
文无咎忙道:“卯时刚过。”
章台凤道:“这就不对了,据你我所知,宁小凤等昨夜宿于樟树店,今早起程前行,则她上车之时,倘若已死,那薛达三的两名从人与那四名和尚,绝不会一无所知,一点也看不出来吧!”
文无咎道:“不错,这是最大的疑团!”
章台凤忙向君路遥道:“方才你看宁小凤的尸体之时,确然能够看出已经死去一天以上了么?”
君路遥不悦的道:“老夫的医术虽不敢夸称独步天下,至少也是一流之选,难道还能够看错了么?”
章台凤皱眉道:“这就怪了”
君路遥忖思了一下,忽然仰天格格大笑道:“对了对了”
章台凤叱道:“对了什么?”
君路遥收住笑声,从容的道:“是老夫看走了眼了,疏忽了一件大事!”
章台凤哼道:“快说,什么大事?”
君路遥道:“江湖中有一种神术,名为龟息大法”
“龟息大法?”
章台凤大惊道:“这样说来,那丫头只怕未死!”
文无咎则催着君路遥道:“龟息大法怎样?”
君路遥冷冷的横了她一眼,道:“龟息大法失传已久,近数十年之中已没听说有人还会此法,凡会此法之人,只要闭住一口心头真气,可使气血停滞,自己也类若死去,但等过了一段相当时间,却可以平安无事的苏醒过来!”
章台凤银牙紧咬道:“这就对了,事实明显得很,这丫头还骗过我们了”
眸光转动,叹道:“可怜你我枉自认为聪明过人,却无法对付得了这个贱婢!”
文无咎也咬牙道:“这简直是耻辱,不过”
眸光凝注在章台凤脸上,道:“那自称宁优九的人又是谁呢?”
章台凤咬牙道:“不管他是谁,都必须把他追到!”
马缰一勒,大叫道:“追,不将那马车追到,绝不能停!”
蹄声急如骤雨忽降,向那马车逝去的方向尽力追去。
文无咎、君路遥、西门龙、徐远等人亦不怠慢,相继一同追去,纵马飞驰,捷逾闪电。
然而,任他们如何快速,却一直不曾追到那马车的影子。
五匹健马由黎明追到天黑,也仍然不曾追上那辆马车,仿佛那马车突然从这世上失去了踪迹一般。
原来那马车并不如章台凤等人的想像,并未向他们怀疑的方向驰去,却是在走出三里多路之后,立刻回马飞驰,向原来的驿道来路驰去。
马车走回三十余里,越过樟树店,停靠在了一片山坡之前。
山坡上有两株高大的松树,枝叶茂密,匿身其上,甚难被人发觉。
那赶车的宁优九伸手由车巾拉出一个包裹,身形微拧,有如一缕白烟般升到了树巅之上。
大约过了两盏热茶的光景,只见一行人缓缓走了过来。
来人原来正是被薛达三、慧方和尚等人押解而行的薛镇山。
薛达三带领三名从人大步当先,及至看到那无人驾驶的马车之时,顿时面色大变,收步欲语。
但他立刻又放开脚步,向前走去。
这情形已看到了与他相距不远的薛镇山眼中,当下双眉微锁,叫道:“慢走!”
薛达三脚步未停的道:“前行不过就是樟树店,我们可以在那里落脚打尖!”
薛镇山站下身形道:“不行,这里休息一下,也是一样!”
薛达三急得暗暗咬牙,只好转身一笑道:“饿了,渴了,还是累了!”
薛镇山略一犹豫道:“累了”
伸手向那马车一指道:“这马车怎的没有驾车之人?”
薛达三忙笑道:“何必管这些闲事,我们休息一会,还是走吧!”
薛镇山道:“如果你不肯出钱,就由我出也是一样”
声调一沉道:“我要坐坐车了!”
薛达三苦笑道:“这车没有驾车之人,相必发生了什么变故,只怕——”
薛镇山冷哼一声道:“也许驾车的正在车厢中睡觉,薛某去叫出来吧!”
迈动脚步,向前走去!
薛达三连忙横身一拦道:“别忙,别忙,我去看看也就是了!”
当下果真走到车边,把车帘打了开来,看了一眼,道:“没有,赶车的一定是去了别处!”
薛镇山双目圆睁,怒道:“这事实在古怪,荒郊大路之上,停着无人驾驭的马车,这车既未坏,马匹又没出毛病,却不见了赶车之人”
薛达三放下脸来道:“咱们的条件之中,可没有多管闲事这一条吧!”
薛镇山哼了一声道:“这些小事本来不须列入条件之内,如果你定要坚持,那就追加上这一条吧!”
薛达三皱眉道:“这样说来,你是故意找我的麻烦了!”
薛镇山大笑道:“你说得太严重了,一辆无人的马车,由着在下去看上一看,又怎算找你的麻烦?”
薛达三眼珠连转,忽的手按剑柄,喝道:“不管是不是找我的麻烦,反正不能管这件闲事?”
薛镇山压下怒气道:“薛某并不要管,只是要看看车内!”
薛达三纵身按剑,坚决的道:“不行!”
当薛达三手按剑柄,横身拦阻之时,慧方和尚等人亦早已由后面包围了上来,个个手按兵刃,蓄势待发。
慧方和尚的右掌已经扬了起来!
薛镇山并未回头,不知他掌势有何凌厉之处,但他若看上一眼,包管也会为之吃上一惊。
原来慧方和尚掌心之中一片乌黑,显然这是他拿手的毒掌,只要被掌风扫中,难免就有性命之忧。
薛镇山步步进逼,已把薛达三逼到车辕之前。
薛达三并无妥协之意,长剑已抽出一半,显然不惜出手一搏,也绝不允薛镇山去看车内。
薛镇山双眉深锁,叹口气道:“这车中究竟有什么古怪,会使你这样怕我去看?”
薛达三咬紧牙关道:“眼下只有两个办法,第一,不管这车中有什么,随我继续上路;第二,只有出手一搏”
阴阴的哼了一声,又道:“出手相搏,胜负尚在两可,但你那妻子,却只有一条最惨的死路!”
薛镇山收步不前,大有罢手之意。
但薛达三的语气却又挑起了他的好奇之心,因为他听得出来,这马车好像与他们之间的关系极大,如不看清,也许是错过了一桩大事。
所以,他一时为之犹豫不决了起来,既不能走开,又迟疑着不便与薛达三当真翻脸动手。
因为一路来他虽然也与丐帮之人接触过不少次,但却始终没听到宁小凤脱险的消息,深恐因自己鲁莽之举,影响到宁小凤的安全。
薛达三也看出了他的弱点,又复阴阴一笑道:“如何,你该当机立断!”
薛镇山牙关紧咬,一字一顿的道:“不看清车厢之内,薛某绝不离此!”
薛达三哼了一声,忽的将长剑完全拔出鞘来。
身后的慧方和尚也把手掌高高举了起来,随时皆可一击而下!
忽然——
只听一阵急遽的尖锐啸声大起,跟着是一声惨叫,薛镇山听得出来,那惨叫声是出之于慧方和尚之口。
薛达三猝遭意外,不由为之一乱!
薛镇山并不怠慢,飞起一脚踢到了薛达三持剑的右腕之上,但听当的一声,一柄长剑已落到数丈之外。
薛镇山一招得手,人已腾空而起,飘落到了车辕之上。
定睛看时,眼前形势已是一变。
只见慧方和尚右掌血水淋漓,显然是被某一种暗器击穿了一个大洞,薛达三与三名从人惶乱成了一团。
因为那松树顶巅之上发出了一片春雷般的爆笑之声。
紧跟着一条巨颀的黑影飘然而下,落在了马车之前。
薛镇山一见大喜,忙叫道:“令主,是您”
原来来者竟是九幽令主。
薛达三遍体酸软,颓然叫道:“虽然你与愚兄弟一再为难,但我薛达三并没把你恨在心上。”
九幽令主大笑道:“不过,你也没把本令主当做朋友!”
薛达三呐呐的道:“这个令主如有要薛某帮忙之事,绝不推辞!”
九幽令主哈哈笑道:“那是承你看得起了”
声调一沉道:“眼下正有点小事拜托薛三侠士!”
薛达三忙道:“令主尽管吩咐!”
九幽令主道:“本令主要你把薛镇山给我留下!”
薛达三一愣,道:“这这个”
九幽令主哼了一声道:“是不肯么?”
薛达三忙道:“不是不肯,只是”
伸手向马车一指道:“薛某须要把这马车驶走!”
九幽令主冷笑道:“办不到,这车一并留下了”
薛达三皱皱眉毛道:“令主不要欺人过甚,须知”
九幽令主沉雷一般的大喝道:“如果本令主当真过份欺人,今天就要你流血五步命断此处了!”
双肩晃动,突然向薛达三逼去。
慑于九幽令主的威名,薛达三以及手掌被暗器射穿了的慧方和尚俱皆步步后退,,薛达三的三名从人,以及跟随慧方的四名和尚,更是惶恐后退不迭,早已没有了出手应战的勇气。
九幽令主又是一声大喝,道:“欲战则战,欲退则退,这样不进不退,算得什么英雄好汉。薛达三,亏你还是武皇一脉,不觉得太辱没祖先了么?”
薛达三红着脸道:“薛某认败服输,但却有一事相请!”
九幽令主道:“说吧!”
薛达三迟疑了一下,道:“请问高姓大名,并请显露一下真实面目!”
九幽令主怔了一怔,大喝道:“倘若我不答允这些呢?”
薛达三呐呐的道:“正如令主所说,藏头露尾,算不得英雄好汉!”
九幽令主勃然怒道:“凭你还不配向我说这些话”
微微一顿,道:“本令主已柬邀召开英雄大会,倘若你有这番雅兴,除夕之日,泰山南天门前自可见到我的真实面目!”
薛达三喋喋仰天一笑道:“也好,薛某今天认栽就是了!”
与慧方和尚相顾一眼,双双返身径去。
九幽令主悠然长叹一声,道:“薛镇山,你有些辜负了本令主的心意!”
薛镇山面色一红,俯首道:“晚辈深感惭愧!”
九幽令主又叹惋一声道:“倘若你到达泰山,可知道会有什么结果么?”
薛镇山咬牙道:“薛公凌绝不会放过我,定会将我处死!”
九幽令主道:“既知如此,为何要受他们的胁迫!”
薛镇山呐呐的道:“这是”
他原想把与宁小凤结婚以及双双先后被擒,接到宁小凤的血书,正在等待丐帮的消息之事说了出来,但话到唇边,却又咽了下去。
九幽令主微微一笑,道:“这是你的短处,也是你的长处;是令人可气的地方,也是可爱的地方”
声调一沉,道:“既然你怀疑这马车,为何还不把车帘打开看看!”
薛镇山连忙先深深施了一礼,道:“晚辈先谢令主相救之德!”
九幽令主坦然受了一礼,又摇头轻轻吁了一口长气。
薛镇山怀着困惑的心情,伸手把车帘拉了起来。
但当他接触到车内的尸体时却不由啊的惊呼一声,面色大变。
九幽令主淡淡的道:“这死去的姑娘是谁?”
薛镇山叹口气道:“不瞒令主说,她她是拙荆”
接着咬牙叫道:“一定是薛达三那禽兽害死了她”
九幽令主岔开他的话锋道:“她就是宁小凤么?”
薛镇山怔了一怔道:“令主怎的知道?”
九幽令主呵呵大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是你结婚结得未免太早了一些”
声调一沉道:“听说你们的婚姻,原是出之于鬼仙杜灵与黄山嫠妇的一句诺言,这婚姻似乎不大合理”
薛镇山呐呐的道:“原来令主不但知道,而且还知道得如此详细!”
九幽令主笑道:“现在本令主该问你一句,你爱她么?”
薛镇山红着脸叹口气道:“人都已经死了,还谈什么爱与不爱!”
九幽令主摇摇头道:“本令主只要你回答这话!”
薛镇山呆了一呆,道:“晚辈身负血仇未报,本来不该谈到婚姻之事,但一来是出于黄山嫠妇的诺言,二来也是晚辈对神风门宁长老的许诺”
九幽令主打断他的话道:“本令主不是问这些,只问你对她是爱是憎?”
薛镇山略一忖思,慨然言道:“宁小凤晓事明理,相貌不恶,晚辈有妻如此,也可无憾矣,如今她不幸而死,推究原因,仍是因我之故,所以”
九幽令主微微一笑道:“所以你打算终身不再娶妻了,是么?”
薛镇山叹口气道:“晚辈的心意确是如此!”
九幽令主呵呵一笑,道:“好,我们走!”
说着跨到车辕之上,道:“去车中照顾你那妻子,本令主说不得要替你们驾车了!”
薛镇山受宠若惊的道:“这晚辈实不敢当!”
九幽令主沉声喝道:“本令主最厌恶这些虚伪的客套,还不到车厢里去!”
挥鞭打马,疾驰而行。
薛镇山不便坚持,只好依言向车中钻去。
宁小凤尸身僵挺,四肢冰冷,气息早绝,但双目紧闭,面部之上却是一片宁静之色,仿佛她死得甚是甘心。
薛镇山心头一惨,忍不住垂下泪来。
他激动的握住她冰冷的双手,喃喃的念道:“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小凤,我对不住你”车行极速,只听九幽令主不停挥鞭打马,车轮颠簸,似是行走在坎坷不平的小路之上。
薛镇山并不关心这些,也不向车外张望,只有紧握着宁小凤冰冷的双手,在车中默默发呆。
忽然——
他微微吃了一惊!
原来宁小凤紧闭的双目忽然眨动了一下。
薛镇山默默忖道:“这是不可能的,人死岂能复活?”
然而,另一件奇怪的事又发生了,原来宁小凤的双手有些温热了起来,脸色也越来越显红润。
薛镇山的一颗心几乎跳出了口腔之外,他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原故,宁小凤是活了还是
终于,宁小凤双眼完全睁了开来,四肢也在不停舒展。
薛镇山呐呐的叫道:“凤妹,凤妹”
宁小凤双眼眨动了一下,叫道:“是你?我不是在梦中吧?”
薛镇山忙道:“你觉得怎么样?”
宁小凤一笑道:“我根本没有怎样,现在是”
薛镇山接道:“现在你我都已被九幽令主所救,但你”尴尬的一笑,接下去道:“当小兄遇到了你之后,你已经是”
宁小凤笑接道:“死了,是么?”
薛镇山颔首道:“事实确是如此!”
宁小凤傲然一笑道:“那并不是真死,而是我用的龟息之法,任何人都会以为我是真的死了,但几个时辰之后,我就能好好的活过来!”
正在谈话之间,只听九幽令主的声音传了进来,道:“此地已没有可行马车之路,只怕就要步行了!”
轮声轧轧,戛然而止。
薛镇山与宁小凤连忙打开车帘,双双跳下车来。
九幽令主并无惊奇之感,仅只淡然一笑道:“复活了么?”
宁小凤微微一笑,连忙裣衽一礼,道:“多谢令主相救之恩!”
九幽令主连连摇手道:“用不着多礼这马车毁掉它吧!”
薛镇山忙道:“晚辈遵命!”
目光转动,只见立身之处是一片山崖之上,左侧就是一道万丈深沟,当下解下马匹,双掌挥动,向那马车击去。
但听一串暴响,那马车顿时滚下了深沟之内。
九幽令主淡然一笑,道:“走吧!”
健步当先,向山巅走去。
薛镇山与宁小凤相顾一眼,随后跟了上去。
他并不知道这是什么山,也不知道九幽令主带他到此何意,只好闷声不响,亦步亦趋。
山势十分险峻,到处均是险崖深壑,山巅树木茂密,层层如盖,纵然隐伏着千军万马,也是难似发觉。
忽然——
只觉眼前一亮,半出人工,半出天然,洞门上有三个雕刻的大字,是:“成仙洞”
薛镇山呆了一会,道:“这里是令主的居处么?”
九幽令主忽然一叹道:“孩子,我也像你一样的是个无家可归之人,这样,只不过暂时寄居一下!”
说着举手连击三响。
不久。
只见一名道童跑了出来。
那道童一身白色道袍,手持拂尘,细皮嫩肉,模样儿十分可爱。
只见他两眼滴溜一转,忽而嘻嘻一笑,道:“这一次令主果然带了朋友来了!”
九幽令主笑道:“你师父在么?”
那道童歪歪嘴道:“我师父大约真的成仙了,端坐在蒲团上已经整整半天了!”
九幽令主开心的道:“快些把他叫了起来,就说本令主驾到了!”
那道童嘻嘻一笑,果真返身向洞中跑去。
九幽令主转向薛镇山道:“那道童的师尊一粟子,是位通玄的高道,也是本令主的知友!”
薛镇山忙道:“想必也是一位世外高人了!”
九幽令主笑道:“不管他是高人矮人,咱们进去吧!”
薛镇山与宁小凤相偕而入,只见洞中甚是宽大,石几石椅,颇有出世的况味,令人尘念俱消,心旷神怡。
洞中不但宽大整洁,而且也十分光亮。
九幽令主大步而行,径入一间客厅般的洞室之内。
只见一个高高的巨大蒲团之上,正端坐着一位慈眉善目,白髻高卷的老道人,那老道人年龄似已甚老,五绺雪白的长髯,一直垂到地下。
但见他双目深闭,似是入定未醒。
那名方才奔了回来的道童,则侍立身后,呶嘴而笑。
九幽令主微微一笑,道:“怎么,老牛鼻子不欢迎本令主了么?”
那老道欠伸而起,朗然一笑道:“怎么你每次来的都不是时候,不是碰上贫道打坐,就是碰上练功!”
九幽令主笑道:“像你这一大把年纪,还打什么坐练什么功,最好还是听本令主良言相劝,棋酒消磨,享上几日清福”
转向薛镇山道:“来见见这位道长,道号一粟,是位奇人!”
薛镇山与宁小凤双双走上前去,深深一礼道:“见过老前辈!”
站起身来,垂手侍立一侧。
一粟子朗笑不绝,目光不停在薛镇山脸上打转,赞道:“果然不愧名门之后!两位远来是客,快些请坐待茶!”
其实,那洞室虽然甚大,但却只有一张蒲团,要坐只有席地而坐!
九幽令主大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用不着你这般虚言客套,今日也是有事找你!”
一粟子一笑而起,道:“看来没有商议的余地,贫道算遇上强盗了,说吧,要什么?”
九幽令主笑道:“今天最好打发,只要静室两间,一月的口粮!”
一粟子大笑道:“静室两间俱皆现成,一月口粮也非难事,只是粗蔬淡饭,只怕这两位小客人食用不惯!”
薛镇山、宁小凤连忙同声道:“老前辈折煞晚辈了,休说还有菜饭可吃,就算饿上一月,晚辈也还能够挺得过去!”
一粟子颔首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转头一笑道:“我们的大令主是性情急躁之人,咱们先去看看两间静室吧!”
袍袖飘拂,向外行去。
九幽令主微笑不语,与薛镇山等相偕走去。
洞中有不少通道,一座净室已经在面前。
一粟子伸手一指道:“这一间如何?”
九幽令主道:“勉勉强强,可以说得过去。”
室中有一张石榻,上覆干草,可供坐卧!
除此而外,房中却是一无所有。
九幽令主目光由掩面黑巾后投注到宁小凤脸上,道:“在此住上一月,你能耐得住么?”
宁小凤神情肃穆的道:“休说一月,就算一年,晚辈也能住得下去。”
九幽令主颔首道:“如此甚好,一日三餐,由老道负责送来,另外,本令主还有一种使你度月如日的妙法”
转向一粟子道:“本令主还要与你借点物件。”
一粟子笑道:“只要是贫道所有之物,尽偕不妨。”
九幽令主呵呵一笑道:“这倒巧了,也许这两桩东西你实在没有”
微微一顿,道:“本令主要的是素绢一匹,各色丝线与一只绣针!”
一粟子双手连摇道:“这个抱歉得很,没有办法!”
九幽令主笑道:“我也知道你没有办法,不过,没有办法你得去想,本令主既然开了口,不达到目的只怕不能跟你善罢干休”
一粟子摇头一笑道:“好吧,贫道豁上这张面皮不要,下山去买也就是了!”
九幽令主呵呵大笑了一阵,转向宁小凤道:“无聊的岁月,最是难以打发,在这等密闭的石室之中,更是度日如年,但如有点事情做做,那情形就会大为不同了!”
微微一顿,接道:“待针线绢匹买来之后,本令主要烦你绣一幅百鸟朝凤图,你会绣花么?”
宁小凤忙道:“晚辈略解一二,只怕粗工拙手,有污令主之目!”
九幽令主笑道:“绣好绣坏都不要紧,只要绣得出来就行此外,你还有什么要求么?”
宁小凤裣衽道:“没有!”
九幽令主轻轻颔首,又道:“一月之期,瞬转即过,这净室石门要关上了!”
宁小凤投注了薛镇山一眼,道:“晚辈悉听令主之命!”
九幽令主微喟一声,转身走出净室,向一粟子示意道:“关上门吧!”
一粟子并不多言,向石壁上轻轻一按,但听轧轧之声起处,一扇石门涌了出来,将宁小凤关闭在净室之内。
薛镇山见状不由心头一沉。
他不知道九幽令主因何要把宁小凤关在净室之中,但一时又不便多问,只好一言不发,视如未见。
九幽令主亦不多言,在一粟子引导之下,又向另一间石室走去。
只见另一间石室与方才那一间相差无几,相距约有三丈距离。
九幽令主走了进去,略一打量道:“很好!只要衣食不缺,就在这里住上一年半载,也是没有什么?”
转向一粟子道:“少时本令主再向你算账,现在倒要请你回避一下了!”
一粟子在呵呵笑声之中,转身而去。
于是,静静的石室中只剩下了薛镇山与九幽令主两人。
九幽令主待一粟子脚步去远之后方才喟叹一声,道:“现在你我可以仔细谈谈了!”
薛镇山困惑的道:“全凭令主指教!”
九幽令主忖思着道:“纵有千言万语,一时也是无从说起”
凝重的沉声道:“现在,我先让你看样东西!”
探手怀中,摸出了一个鹅卵大小,金光闪闪的东西,放在了地面之上。
薛镇山愕然一惊,呐呐无语。
九幽令主叹口气道:“你可知这是什么东西么?”
薛镇山心有所料,但却呐呐的道:“晚辈不敢妄加猜测!”
九幽令主凝重的道:“这就是白骨门的镇山之宝,紫金晶珠!”
“啊?”
薛镇山惊道:“它怎会到了前辈手中?”
九幽令主道:“是我由李媪手上取回来的!”
薛镇山急迫的道:“李媪呢?”
他不仅是遵从母亲遗命要取到紫金晶珠,更要知道自己的身世,三个母亲究竟哪一个才是生身之母!
九幽令主叹口气道:“眼下她仍躲藏在一个十分隐密之处,日后自有可以见她之期!”
薛镇山神情一怔道:“令主取来紫金晶珠?”
九幽令主道:“武皇陵救你出困之后,我本欲直接带你取回此宝,但为了想要你在江湖道上历练历练,才不曾阻止于你''-'”
喟然一叹,又道:“谁知却因而惹出了这么多的事故,倒真是始料不及。”
他说的自然是与鬼仙杜灵相遇,以及神风门充当总护法,飘香山庄受章台凤所用,以至黄山与宁小凤成婚等等。
薛镇山不由又羞惭的把头垂了下来。
良久良久,方才抬起头来道:“晚辈能问令主一件事么?”
九幽令主声调平和的道:“你问吧!”
薛镇山仰着脸道:“令主与晚辈究竟有什么关系!”
九幽令主震了一震道:“你为什么要问这些?”
薛镇山道:“令主虽是当世豪侠,武林奇人,但对晚辈的照料之情,却无异家人父子,故而晚辈”
九幽令主忽而声调一沉道:“眼下不准你多问这些”
指指地上晶珠,道:“武皇当年曾有遗命,谁能将之捏碎者,谁就可继承其中天罡真经上的全部遗学,看你的福份如何吧!”
薛镇山皱眉道:“晚辈功力有限,只怕”
九幽令主哼了一声道:“一日捏它不碎,就捏它一日,一年捏它不碎,就捏它一年,一辈子捏不碎,你就只好死在此处了!”
言下已有不悦之意。
薛镇山不敢多言,只好将那晶珠取在手中,用力去捏。
那晶珠十分沉重,而且十分腻滑,稍一用力,就从指缝中溜了出去,捏来捏去,总觉力不从心。
九幽令主坐于一旁,看得十分焦灼,薛镇山也已急得一身大汗。
忽然——
捏来捏去,薛镇山好像觉得那晶珠之上有一道裂纹,捏准部位,稍一用力,但听乒的一声脆响,晶珠应手而碎。
在紫金的硬壳后面,果然跳出了一个精致小巧的羊皮薄子来,隐隐约约可以看到上面有四个金字:“天罡真经”
九幽令主大喜道:“武皇遗学,总算有了传人!”
微微一顿,又道:“一月时光足可参透其中奥秘,而后,除夕将届,可至泰山南天门去参加本令主所邀的英雄大会!”
薛镇山俯首无语,一言不发。
九幽令主奇道:“你怎么了?”
薛镇山悠悠的叹惋一声道:“晚辈想指穿一个事实,这天罡真经上的武功,应该由前辈去习练!”
九幽令主怔了一怔道:“为什么?”
薛镇山道:“令主恐怕晚辈捏它不开,已经先在上面捏出了一道裂痕,要不然晚辈绝难如此顺利的把它捏了开来!”
九幽令主沉默半晌,道:“事实确然如此,不过,本令主用意却非如此!”
薛镇山道:“那么令主是”
九幽令主道:“以你的目前之能,捏开这紫金晶珠;定不致有何问题,纵有,也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假以时日,必可捏开无疑”
微微一顿,凝重的道:“但除夕之日,距今只有一月有奇,倘若你届时不能把天罡真经上的武功学成,对本令主来说,又是一大损失!”
薛镇山感激的道:“令主对晚辈栽培之恩,使晚辈没齿难忘,不过”
话锋一收,住口不语。
九幽令主道:“你有话尽管直说!”
薛镇山凝重的道:“记得令主曾经说过那薛公凌是一个可怜之人,是么?”
九幽令主叹道:“事实确是如此?”
薛镇山咬牙道:“但晚辈神功习成之后,第一个要杀的就是他!”
九幽令主摇摇头道:“不行,你不能杀他,你不知他是你的大伯父么?”
薛镇山道:“不错,但晚辈却把他看做禽兽不如!”
九幽令主叹道:“真正该杀的是薛达三、薛搏九,以及薛仲山、薛武雄,他们不但坐霸一方,鱼肉武林,也大大违背了武皇遗命,都是该杀之人!”
微微一顿,又摇摇头道:“但你我都不能杀他们,而他们又非杀不可!”
薛镇山皱眉道:“这倒是难了!”
九幽令主忽而哂然道:“一点也不难,你我虽然都不能动手,但却有能够动手之人”
薛镇山道:“他们个个武功高强,羽翼众多,除了令主之外,大约当世武林之中没人能够动得了他们!”
九幽令主一笑道:“不然!据本令主所知,眼下武林中已萌生了一支强大有力的门派,足以消灭得了他们而有余,本令主眼下正暗暗培植他们”
薛镇山忙道:“这一门派是些什么人呢?”
九幽令主神秘的一笑道:“大多数都是跟你相熟之人,不过,本令主眼下却不能告诉于你!”
薛镇山困惑的道:“这又是为什么呢?”
九幽令主长身而起,道:“本令主不愿说明之事,你如何追问都是徒劳”
伸手一指地上的天罡真经道:“把握时间,习练神功,莫误了泰山南天门之约!”
薛镇山急道:“令主要离此而去么?”
九幽令主一笑道:“本令主已经广发请柬,定除夕黄昏大会群雄于南天门,眼下只有一月多的时光,千头万绪,哪有时间在此陪你!”
薛镇山忙道:“令主要事在身,晚辈自然不敢挽留,但晚辈可否再问一个问题”
略一沉声吟道:“晚辈与薛达三等有叔侄之份,杀之有悖人伦,但令主为何又不能杀他们?”
九幽令主似乎未料到有此一问,怔了一怔,道:“这个”
声调一沉,道:“你该把脑子用到那部天罡真经之上,不须再用尽方法探测本令主的身份了!”
薛镇山惭愧的低下头来道:“晚辈遵命!”
九幽令主缓缓踱了几步,又道:“本令主已与那牛鼻子老道订下了一月之期,届时他自会放你们夫妇离此,下山之后,即刻赶奔泰山,也许本令主还有借重你的地方!”
薛镇山忙道:“晚辈记下了!”
九幽令主又徘徊了几步,道:“学贵在专心,不要胡思乱想,倘若辜负了这一月时光,那你不但对不起本令主,也对不起你的祖父武皇了!”
薛镇山惶悚的道:“晚辈当尽力之所及,不敢稍懈。”
九幽令主欣慰的一笑,道:“现在你可以开始了!”
当下不再留恋,大步出屋,薛镇山方欲施礼送别,却听轧轧连响,一道石门已经把那净室密密的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