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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遭受奚蛮子如此的蹂躏欺压之后,龙门县中百姓对他们的仇恨可想而知,当动乱平定下来天成骑兵又忙着拆毁顺天货栈周围的房舍时,根本就忙不过来的公差们只能依靠侥幸逃过一劫及伤势较轻的唐人百姓们帮着捆缚受伤的奚蛮。
在动乱的环境里人的情绪总是很容易扭曲,更别说还有仇恨这最强力的催化剂,面对这些已经再无行凶之力的奚蛮,唐人百姓根本就没想到要用手中找来的绳子去捆,自然而然的就开始冲上去打,踢,踹。
来帮忙的唐人百姓打死第一个奚人的时候,负责这条街的那几个公差没太在意,对视之间他们笑了笑,甚至还有一个公差说了句:“活该”。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局势迅速恶化下来,其他的唐人百姓见到这种情况后,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大也越来越重,随后就有了第二个,第三个被活活打死的奚人。
到这个时候,那几个公差感觉到不对了,一则是出于职司本身的敏感,再则天成骑兵到来时他们也在县衙门口,可是清清楚楚听到过唐成的要求。但是当公差们意识到不对想要制止的时候,才发现局势已经开始失控,他们根本无力阻止那么多的唐人。
当那个去请示的公差带着唐成的谕令及一队五十人的天成铁骑回来时,失控的场面才又重新恢复了正轨,虽然只有五十个骑兵,但当他们全套战场披挂的跑起来时,那森冷的气势还是具有足够的震慑力,更别说县尊大人的谕令足够铁血也足够清楚,在经历了上午的升堂尤其是刚才的平乱之后,新县令手握长刀的冷峻形象已经深深烙印在了百姓心里,面对他如此阵仗发出的严厉谕令,没有那个百姓敢等闲视之。
以上两点共同作用的结果使局势得到了控制,但江都尉也没说错,唐人百姓心中没能发泄出的仇恨与怨气自然而然的转移到了谕令颁布者的唐成身上,甚至已经有悲观者小声嘀咕新县令虽然手段够硬,但骨子里只怕是跟前任的那些县令们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正当这种悲观的论调越传越多时,公差手中的惊闻锣陡然响起,随后心中郁愤难平的唐人百姓们就听到了那个让他们产生无限遐想的谕令,到北门城楼下集合观刑。
观刑?县令大人要对谁行刑?且行刑选择的还是城门楼这么特殊的地方?
一时之间,凡是还能动的唐人百姓都纷纷向北城门楼下聚集,就连那些伤重不良于行的也在别人的帮扶下咬牙走出门就近去找视野好的地方,在经历了刚才的动乱并且在新县令带人平定了动乱之后,现在的他们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关注县衙的动静。
他们要亲眼看看新县令到底会怎么做?
百姓们能来的都来了,随即他们就见到一百多个身板粗壮面相凶狠的奚蛮子被反绑着站在城楼上,每人身后都有一个穿着甲衣的边军士兵,但引动百姓情绪的却并不是这些人,而是边军手中倒提着的长刀。
一百五十三个人拉开些间距的一排横过去几乎占了北城墙的一半儿,他们身后那一百五十三把长刀如一条直线般闪着寒光排过去,两者结合起来在城楼下的百姓们看来就有了别样震撼的效果。
“杀!”
城门楼下也不知是那个百姓率先喊出了这一声,随即就引来和声一片,这么多人聚在一起高声喊杀的确是个宣泄心中情绪的好地方,喊杀声越来越大,很多唐人百姓已是双眼充血,喉咙都嘶哑了也不管不顾,只把全身的气力与情绪都化作一个恶狠狠的“杀”字吼出去。
官衣严整的唐成就是在这满城喊杀的喧腾躁闹中由一班八个公差护卫着走上城楼的,一声惊闻锣响,城楼下的震天的喊杀声慢慢安静下来,百姓们无一例外的仰起头将目光聚焦在了他这新县令身上。
唐成神色冷峻的缓缓扫过下面仰着脸的人群后以慢而清晰的语调朗声道:“生杀之权乃国之根基所在,绝不让渡于人,龙门县中除本官为天子牧守一方可决人生死之外,余者敢有擅杀者即是罔顾朝廷法度,本官定当严惩不怠,奚人如此,尔等亦是如此。”
这声音清晰冷峻里带着一股不容人侵犯的威严,当此之时城门楼下一片鸦雀无声,仰起头的百姓们静听着新县令高声宣告自己的威权。
“凡属本县应有之权力绝不许之他人,本县应担当之责任亦绝不推诿弃置半分”,唐成的声音依旧如刚才般清冷,“总览一县之治不过赏善惩恶四字而已,有善必赏则众善奉行,有过必罚则诸恶绝迹,庶几,县中方可大治”。
言至此处,唐成微微转身一指身边不远处被绑的奚人道:“彼辈公然劫掠凶犯兀都在先,继而聚众动乱于后,身为龙门治下百姓却视县衙与朝廷法度为虚设,本官身为一县之长断不容此等暴徒逍遥法外。治乱必用重典,依大唐律疏本官于平叛治乱中有先斩后奏之权,本县据此将这一百五十三名暴行昭彰之凶徒当众正法,以为后来者戒,自今日始凡再有罔顾朝廷法度及县衙谕令者,彼辈即是榜样!”。
将这番宣告县衙威权的话说完之后,唐成的目光再次扫视过城下人群后手臂向下一挥,断声喝道:“杀!”。
他这杀令刚一出口,一百五十三个天成军兵士已将双手紧握的长刀高高举起后重劈下去,这使尽全身力气的一刀是如此凶狠,以至于那些身子被绑,嘴里也被烂布塞住的奚人没发出半分声响就已身首异处。
为了让城门楼下的百姓看的仔细,这些奚人本就是被押站在城墙边儿上,随着一百五十三把快刀同时砍下,一百五十三颗头颅也随之飞下城头,紧随着人头之后的便是那一百五十三腔狂飚而出的颈血,没有亲眼目睹过的人很难想象人血在压力的作用下竟然能飚出那么远!居高而下狂飙而出的鲜血落到地面上时已经化成了一片血雨,站在最前面的百姓躲闪不及之下竟然劈头盖脸的淋了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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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门县奚人动乱及平乱的消息很久就传到了怀戎城中的妫州刺史府。
牛祖德手中端着的茶盏僵僵的悬在了空中犹自未觉,他这样失态的姿势已经保持好一会儿了,而与他隔几而坐的安别驾也忘了提醒,或者他根本就没注意到,此时他正跟牛刺史一样,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报信那人的身上。
这来报信的是个细致人,事情前前后后也都说的清楚,此时他的叙说已经接近尾声,说到的正是当日龙门城头大杀人的景象,饶是他平日并不是个喜欢大惊小怪的稳实人,在描述当日目睹的那一切时依旧是脸色苍白,声音发飘。
血腥,太血腥了!不过他不得不承认在经历了全城大动乱之后这样的血腥确实有用,目睹了这样让人终生难忘的大杀人场景后,仇恨终于宣泄出来的唐人百姓心中郁气就此一扫而空,而对于那个下令杀人的唐成来说,在经过这样的场面之后,他当日在城楼上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被人清清楚楚的记了下来,清楚的程度简直就像是刀刻的一样想忘都忘不了。
至此,百姓们提及县令大人时再也没人加那个“小”字,这几天里县衙发出的每一道谕令都是令行禁止的被遵行着,在如此强势县令的领导下,刚刚经历了一场大动乱的龙门县城用一种让人瞠目结舌的速度迅速安定下来。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县城里发生的一切正逐渐向龙门全境传播,随之传播下去的还有新县令的强力与威权。而这样的强力与威权在龙门县城已经是数十年不见。
待那报信之人说到顺天货栈被烧时,牛祖德猛然一抖,茶盏里早已冰凉的茶水溅在他的手上后,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
茶盏被轻轻的放了下来,只是端着茶盏的手却已是青筋暴起。
报信人全部说完之后,挥挥手将之谴出去的牛祖德很长时间没说话,良久之后他才在几次的深呼吸过后开口道:“安别驾,你是对的”。
“嗯?”。
“一个多月前唐成来请见的时候,你曾说他年纪虽轻却坚毅隐忍,不是个简单人物”, 言至此处,微微闭上眼睛的牛祖德再次深吸了一口气,“本官当时对你这话还颇不以为然,以至对其懈怠放纵,现在竟是自食其果”。
在牛祖德手下当官时日已经不短,安别驾最欣赏他的地方就在于此,这位上官总是能在最难但却最需要冷静的时候冷静下来,而这也正是他一个落魄的下第士子能爬到今天这般高位的最重要原因之一。
安别驾没接这个话头,而是径直问道:“龙门之事大人当如何应对?”。
“天成军出现的时机如此之巧,此事是个早有预谋的圈套已无疑问”,牛祖德摇了摇头,“边军不得干涉地方事务乃是朝廷定制,贾子兴怎么就敢如此行事?唐成又靠的是什么说动他的?没将这些搞清楚之前谈及应对之道为时尚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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