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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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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峡关以北是中都行省,西出则上接漠北行省,下通落云行省,亦近齐陈平三国。往南是方邳邓三国,东南则有东原行省。唯独关东既无诸侯也无行省,走过上千里的群山平原才能到达东海边的楚国。因此,关东历来混乱,经久不治,已成乱匪大盗盘踞之地。自大匡初年至今,这里的匪盗大多是海捕榜上的要犯,逃到关东后呼啸山林,拉帮结派,也曾有兵马前来征讨,屡屡惨败空耗财力,只得作罢。
关东众匪或是骚扰东楚边境,或是劫掠东原、关南,春夏出,秋冬养,就好像冬眠的蛇熊,出则肆虐无忌,伏则难觅其踪,总而言之,关东匪患自成一害,乃是大匡历代帝王的心腹大患。也曾有帝王请神师出手,可当那神师杀败一路路匪盗,到达关东腹地后,却无功而返,回转后只字不提,引人遐想。
安伯尘前往东海势必要经过关东,本以为同被大匡所不容,应当不会招惹他才是,孰料才从女儿国逃出,便被数伙大盗围住。
一眼扫过,山前立有三面旌旗,每面旌旗下聚拢着两百余人,粗粗数去约莫有六七百骑,此时都虎视眈眈的盯向安伯尘。
手持双枪的大汉眯着眼打量起安伯尘,随后落向上官婉儿,呼吸渐渐变得急促,大笑道。
“某乃关东上将寇丹,安将军可曾听闻?”
望向寇丹身后书着“飞熊骑”三字的旌旗,安伯尘冷笑道:“关东皆匪盗,何来上将之说?”
话音落下,关东匪盗悉数变色,名叫寇丹的大盗更是阴沉下脸,眯成细缝的眼中掠过一抹冷光,沉声道:“好一个狂傲的百败之将,百战百败,哼,从古到今恐怕也就只有安将军你一人。本想同你交个朋友,可安将军似乎很瞧不起我等,如此,只好借安将军的头颅来换酒钱了。”
话音落下,三队匪盗同时举兵叫嚣,呼喝声传出,听得上官婉儿面色发白,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
心中生出一丝不对劲,上官婉儿回过头,盯着安伯尘冷若寒潭的眸子,疑惑的问道:“驸马王,你不是和他们交情很好吗......为何他们要借你的头颅?”
呼喝声渐渐变低,上官婉儿这句不高不低的问话堪堪被寇丹听入耳中。
“交情?”
寇丹面露怪异,随即哈哈大笑起来:“美人儿可是被安伯尘这恶徒诓骗了?如今天下谁人不知安伯尘叛将之名,陛下亲下旨,琉国安郎将罪大恶极,人人得而诛之!”
上官婉儿娇躯一僵,张大嘴巴,满脸的难以置信。
恶徒......叛将......人人得而诛之......驸马王。
僵硬着身体回过头,上官婉儿怔怔地看向安伯尘,神色不住变幻。未等她开口,安伯尘左手猛扯缰绳,双腿紧夹马腹,从高坡上飞奔疾下,仿佛离弦的箭般直取飞熊盗寇丹。
若是关东匪盗不惹安伯尘,那自然相安无事,可眼下竟被一群无恶不作的匪盗说成恶徒。安伯尘莫名其妙被牵扯进这场祸事,东奔西逃,早已憋了一肚子火,面对山坡下洋洋得意的众匪盗,安伯尘只觉无比厌恶,怒意生出,将他的眸瞳点燃。
“驸马王,你做什么!快停下来!”
眼见驸马王不要命般扑向数百匪盗,上官婉儿面露急色,大声叫唤着,可无论她如何尖声大叫,安伯尘始终无动于衷。
女儿国里太平盛世,上官婉儿几时见过战场厮杀,顶多也仅是在史书中的只言片语里偶有一瞥,刚出女儿国来到大匡,便遇上这样的场面,上官婉儿花容失色,身体颤栗,绝望之情自心底蔓延开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驸马王竟是一个人人得而诛之的逃犯,早一点知道,她怎么也不会随驸马王前来大匡。在女儿国中,驸马王可是轻而易举的被上将军擒下,五花大绑的抬进宫里,现如今......
看向高举金枪,面露狰狞的寇丹,上官婉儿紧抿双唇,脑中一片空白,只能绝望的闭上双眼。
“哈哈哈,买卖上门,兄弟们,等某取其头颅换酒喝!”
狞笑着看向安伯尘,寇丹高喝道,一对金枪前后举起,嘴角浮起得意之色。
三伙人马中,他是唯一的天品强者,这大功自然由他来摘,另外两伙人马的头领就算再眼馋也不敢和他争抢。安伯尘,琉国叛将,百战百败,也不知那些天品匡将都是吃什么长的,居然连一区区地品修者都杀不死。自己今日斩杀安伯尘,不单能换取大笔金银财宝,还能力压大匡虎狼,从此以后,飞熊上将之名将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寇丹无比得意的想着,一双金枪轻轻摇晃,挑衅的望向从山坡上奔下的安伯尘。
就在这时,一阵大风从细雨间刮来,掀起雨珠扑入寇丹眼中。
眼睛一闭一睁间,寇丹神色微变,原本在三十步外的一人一马竟在刹那间加快,迅如雷霆,马蹄蹋落,溅起泥泞飞扬,此时距离他已不足十步。
细雨蒙蒙,在青山原野间披上一层褐氅,模模糊糊,看不明晰。
安伯尘的身影穿梭过雨幕,快得只剩一条乌黑的残影。
借风御马,再摧之以雷霆之势,安伯尘盛怒之下,魂体亦蠢蠢欲动,涌出一丝雷霆之势漫入安伯尘眸眶,压盖住风水火三势。
百战百败无一胜,从前与大匡虎狼交手,安伯尘只打算抽身脱险,不欲缠战。
现如今,被众匪盗堵于山前,安伯尘再想逃脱,难而又难。
更何况,败了这么久,安伯尘又何尝不想品尝一番胜利的滋味。
关东匪盗,罪大恶极,杀之无忌,这寇丹又对自己如此小觑,或许他能成为我百败之后,所斩的第一个天品强者。
细雨朦朦,泥泞飞溅,一人一马在群匪复杂的目光中直逼寇丹而去。
安伯尘眉宇间涌起浓浓的战意,双目利如鹰隼,目光刺破雨幕,仿佛出匣的宝剑。
两个多月来无数次交手的画面流转过脑海,汇成一股填满虎狼武技的河流滚滚流淌。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已非水,看完这无穷无尽的山水后,纵览天地,还有什么?
这一瞬,安伯尘似又感悟到了什么,却无法描述。
就好像那年于墨云楼上神游归返后,初遇无华时的那一枪,若有所悟,难以明言,只能以枪道出。
弹指刹那间,安伯尘和寇丹只距三四个马身,野马王嘶鸣着狂奔而出,安伯尘右臂抡起,无邪旋转着,向前刺去,势若雷霆,笔直而无变化。
安伯尘初习枪道时,喜欢钻研招数中的变化,从两数变化到后来的九数变化,总以为变化越多,越能令对手难辨虚实。诚然,变招的目的是为了迷惑对手,出其不意间行以杀招。
可若太过纠结于变招,往往会变得华而不实,本该一招解决,非得拖上许久,相当于绕了一大圈。
安伯尘这一枪出手直取寇丹中路,枪势疾暴,无变化,只有一波强过一波的螺旋枪力,借以此前纵马雷奔之势,何等猛烈。
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看山不是山,看水已非水。
此为安伯尘枪招一道上衍变走过的两层意境,看完林林总总的山水之后,品遍百将之兵,安伯尘回首再看去时,却陡然发觉天下兵道原是如此简单。
快者图快,力者图力,取尽自身优势迎战对手,压根无需那么多变化。
战场杀敌,只求一胜。
既是求胜,自然什么拿手用什么,招数无常,若拘泥于招数,又怎放得开手脚。
遍览千山万水,看到后来,依旧是山山水水,只不过此间山水心动即到,自成沟壑匍匐于安伯尘心底。
一朝明悟,安伯尘眸中精光闪烁,及腰长发被山风吹向脑后,身体陡然向前探出,无邪划过两点间最短的距离,旋转着,刺向寇丹。
雷鸣声响起,安伯尘这一招正是马上的雷霆啸。
雷霆啸乃是安伯尘的后手杀招,向来是战到后来扭转局势的绝技,悟通招式奥妙,安伯尘不再拘泥于故往,心意一动,将雷霆啸照搬于马斗。
人借马势,枪借人势,人枪合于一线,螺旋枪力轰然发出,竟在雨幕中甩出两条水龙,仿佛长鞭一般扫向寇丹。
直撄银枪无邪,寇丹满脸严峻,他本以为这一战当手到擒来,无比轻松。可当银枪扑面,枪意横扫,他只觉汗毛竖立,隐约间,竟嗅到了死亡的气味。
此时此刻,寇丹心中已无半点轻视,怒喝一声,拔起金枪一先一后刺出。
“锵!”
银枪击中金枪,蜷缩在安伯尘怀中的上官婉儿睁开双目,没入眼帘的是一条冲垮雨幕,势不可撄的银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