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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海盗帝国第二十六章不是冤家不碰头
严飞燕耸动的肩膀忽然僵了一下,她慢慢的直起身,撩起腮边一绺乱发,无望的说道:还有什么办法打,打不过,逃,逃不了。就算逃出去,茫茫大海,又怎么能保证安全回到富春瓦安不笨,他一定已经把我们的船全抢走了。
小姐,为什么不找援兵柏暧平静的看着严飞燕:夷洲可是越国的领地。
越国严飞燕沉吟了一下,眼神忽然变得冷冽起来,她站起身,缓缓的向后退了一步,手按上了腰间的刀柄:你是孙绍的人
柏暧笑了,她摊开双手,慢慢的摘下了腰间的长刀放在地上,然后向后退了一步:是。
严飞燕被她的举动搞糊涂了,警惕的看着柏暧,不敢掉以轻心。柏暧是两年前来到夷洲的,她人机警,识文断字,武技也不错,很快就成了她的贴身亲卫,她很信任柏暧,今天突然发现柏暧居然是孙绍安排的人,她十分震惊,脑子里一片空白。
想起五年前在东冶起的那次失败的刺杀,严飞燕忽然觉得有些脸红,又觉得十分愤怒。孙绍戏弄了她,却还不放过她,这几年一直在暗中监视她,既然自己的亲信之中都有柏暧,那么肯定还有别的人。一想到此,她不由自主的向四周看了看,浑身的肌肉在瞬间绷紧,嚓的一声,长刀抽出半截。
柏暧皱了皱眉:小姐,你太紧张了。
住口严飞燕神经质的叫道:你这个奸细,亏我还那么信任你。
谁是奸细木知秋撞开门闯了进来,一看屋里的架势,吃了一惊,长刀一闪,架在了柏暧的脖子上。木老爹拄在拐杖跟了进来,看了面色平静的柏暧一眼,摆摆手:阿秋,把刀放下。
阿爸
放下,她要是想杀小姐,小姐的命早没了。木老爹不容分说,按下木知秋的手,转身关上门,示意柏暧:柏君请坐。
柏暧笑了笑,躬身一拜:老爹面前,焉有我的座位,我站着回老爹的垂询便是。
木老爹抬了一下眼皮,饱经世故的眼神在柏暧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你不是第一个吧
当然不是。柏暧点点头:小姐离开东冶城的那一天,我们就有人跟了上来。
严飞燕倒吸一口凉气。自从那次刺杀失败,她已经有五年没有离开夷州了,这么说,当时孙绍就派人跟着她了。她仔细回想了一下,不错,在侯官船厂的时候,有一个中年人跟上了船,因为他是个医匠,木老爹的腿当时断了,正需要医匠,她当时还以为是运气好呢,没想到这根本就是孙绍的安排。
这么说,有五年了。木老爹眨着老眼,揪着花白的胡子,点了点头:五年内,没有做出对我们不利的事,这么说,你们只是监视我们
不是你们,是整个夷洲。柏暧摇摇头,很自信的说道:我虽然对其他的同僚情况一无所知,但是我敢说,现在对夷洲最熟悉的人肯定是越王,而他,一定就在来夷洲的途中。
你一个细作,居然这么有把握木知秋冷笑一声: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
不然。柏暧笑笑:我家殿下最擅长把握时机,夷洲因金矿发生动乱,他不可能不知道。而要来夷洲,从钱唐出发,这半个月是最后的顺风,他也不可能不抓住这个时机,所以,我敢肯定,他就在途中。
木老爹和惊惧不安的严飞燕交换了一个眼神,都在不同程度上相信了柏暧的话。他们虽然对孙绍的情况了解不多,但是五年前那次刺杀,孙绍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上,五年内一直在暗中窥视着他们,而他们却一无所知,仅这份心机就足以证明孙绍不是个轻举妄动之人。柏暧能在两年内成为严飞燕的亲信,能力自然是非同凡响,她这么相信孙绍,自然也有她的道理。
越王是大汉天子亲封的越王,万里海疆都是他的领地,去年他巡视渤海,击破辽东公孙,留东海督苏将军镇抚东海,下一个目标自然是南海。就算没有金矿这件事,他也会来夷洲的。柏暧从容的侃侃而谈:越王殿下说过,他想和小姐冰释前嫌,化解仇恨
化解仇恨我严家几百口人就那么白死了严飞燕扯着嗓子怒喝道,眼泪泉涌而出。
柏暧没吭声,只是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严飞燕,这个可怜的女子从生下来开始就沉浸在仇恨中。可惜,她没有那个天赋,五年前刺杀失败,她一直耿耿于怀,无时不刻不在刻苦练武,以至于年过二十还没有考虑自己的终生大事。最让人伤心的是,她再刻苦也不是孙绍的对手,她和孙绍之间的差距不仅没有因为她的努力而缩小,反而是越过越大。五年之前,孙绍是个没前途的商人,她是个寨主,五年之后,孙绍成了越王,她还是个寨主,而且是个眼看着就要覆没的山寨的寨主。
两年的相处,柏暧对严飞燕充满了同情,此时此刻,她只是静静的看着失声痛哭的严飞燕,目光中有同情,有抚慰,却没有耻笑。
木老爹一直在看着柏暧的脸色,柏暧的平静和怜惜慢慢平复了他的怒气。经过了一生的拼杀,眼看着一个个的战友离他而去,他的心境已经十分淡泊,仇恨也归于平淡,他现在想得最多的,是怎么让严飞燕安静的活下去。
当年的三个干将现在只剩下他一个残废,能够担当后继重任的雷子又重伤,生死未卜,仅凭严飞燕一个人是支撑不下去的。木老爹对白虎寨的前景一清二楚,他虽然不情愿,但是他知道,柏暧这个时候表露身份,就是因为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越王能保留我们白虎寨吗木老爹沉默了好半天,这才缓缓说道。
这不是我能够许诺的。柏暧摇摇头:老爹如果有意,何不派人去海边守候,与越王殿下面谈,岂不是更好
你肯定他这两天能到木老爹嘴一歪,有些不相信的说道。
如果这两天不到,那也是白虎寨的命。柏暧嘴角一挑,意味深长的说道。木老爹一滞,无言以对。他本来想说柏暧吹大气,压压她的气势,可是没想到柏暧根本不理会他这一套,直接点明了白虎寨目前的困境。孙绍什么时候来并不重要,这次不来下次还可以来,可是白虎寨等不及了。
你先出去。木老爹摆摆手,柏暧空着手走了出去,木知秋横眉冷目的监视着她。柏暧不以为然,反倒是木知秋有些紧张。柏暧靠在墙上,手臂轻松的抱在胸前,默默的看着远处的群山。木知秋被她的冷静激怒了,恨声道:奸细亏得小姐那么信任你。
我做了什么对白虎寨不利的事吗柏暧淡淡的问道。
你木知秋张口结舌,她咬着嘴唇想了想:现在是没有,可是以后会有。
以后的事谁知道柏暧扑嗤一笑,低着看着自己的脚尖:阿秋,你不会不知道吧,即使我不说,白虎寨也撑不了几天了,我只是不想小姐死得这么窝囊而已。背井离乡,远离故土,就是你老爹,他也不不想埋骨异乡吧
可是可是你
阿秋,讨逆将军是杀过严家的人,但是小姐也刺杀过越王殿下,是她自己没成功而已。越王殿下本可以斩草除根,可是他没有,而是放了她,两家的仇恨已经扯平了,你觉得这个时候白虎寨没了,你们全死了,就能报仇了
木知秋哑口无言,要论讲道理,她根本不是柏暧的对手。
好一张利口。木老爹推开门,一瘸一拐的走了出来,后面跟着满面泪痕的严飞燕:柏芳卿,我可以相信你吗
柏暧看了一眼严飞燕,连忙站直了身子,双手抱拳:老爹,柏暧愿以性命担保小姐无忧。
好。木老爹轻轻的点点头:阿秋,你挑十个人,和柏暧一起陪着小姐去海边等候。
木知秋撅着嘴,生了一会儿闷气,又不敢违逆父亲,只得跺跺脚,转身走了,很快带着十个身强力壮的年轻汉子赶了过来,又进去帮严飞燕收拾了行李。不大一会儿,十三个人没入了寨后茂密的丛林中。
经过一天一夜的潜行,他们钻出了山林,来到了离白虎寨十里外的海边,一个叫虎牙礁的地方。虎牙礁地如其名,到处可见如虎牙一般尖尖的礁石,有的大部分裸露在海面上,有的则隐藏在水下,只露出一个尖角,而水下则更不计其数。海浪拍打着礁石,激起雪白的浪花,涛声如吼,震人心魄。
不好。木知秋看着空荡荡的海面,脸色变得很难看:看样子会有风暴。
这段时间一直没有说话的严飞燕看着波涛汹涌泛着白沫的海面,心更是沉到了谷底。一路上她都在想如何面对孙绍,可是现在她发现要想面对孙绍并不是件容易的事,今年的风暴比往年来得更早,孙绍的船队还没有踪影,如果他们还在海上,必然无法逃过这场风暴,这无可奈何的最后希望也将被这场风暴摧毁。
是老天要灭我严家严飞燕的心头只剩下一个念头。
柏暧的脸色也很难看。千算万算,她就是没算到今天的风暴会来得这么早,比去年整整提前了两个月。难道越王殿下的夷洲之旅注定了不顺利,难道我两年多的辛苦要化为乌有难道我的家人注定要做一辈子官奴婢
柏暧是南阳人,她的父亲柏忠柏孝长曾任南阳功曹。柏忠原本是个胆小如鼠的人,建安六年,刘表攻西鄂,柏忠也在城里,听到外面的喊杀声,吓得躲在屋子里,用被子蒙住头发抖,是西鄂长杜袭独自率兵抵抗,打了半天,柏忠才敢把脸露出来,第二天才敢出门,第四天第五天才壮起胆子拿起武器上城搏斗,他对杜袭说,原来勇敢也是可以培养的,因此成为人们的笑柄。
柏忠能力一般,培养起来的勇气也没能维持多久,在乱世之中很难生存,官职一直没能得到提升,后来就赋闲在家。建安二十三年,侯音造反,曹仁引兵击破宛城,柏忠因为有附逆嫌疑,全家没为官奴婢。次年,崔谦攻破宛城,随后关羽护天子驻留宛城,柏家虽然没有了性命之忧,但是她家的罪人身份也成了定案。作为柏忠的长女,柏暧不愿意这样过一辈子,她看到关凤身边有女卫,就主动找到了孙绍,成了周鲂麾下的一员秘兵,并被派到了夷洲。
孙绍给她的承诺是,拿下白虎寨,还你一家人的自由,做官经商,悉听尊便。
为了这个承诺,柏暧在夷洲苦忍了两年,今天终于看到了希望,却被一场风暴吹得无影无踪,她心里的绝望比之严飞燕不遑多让。
老天似乎要嘲弄柏暧和严飞燕,风刮得越来越紧,如泣如诉,撕心裂肺,傍晚的时候,暴风雨如期而至,天空黑得如墨染一般,伸手不见五指,耳边听不到人语,能听到的只有呼啸的风声,海浪拍打在礁石上发出的雷鸣声。
严飞燕和柏暧冒着雨站在沙滩上,紧紧的抱着一块巨石,任凭豆大的雨点如鞭子一样抽打在身上,绝望的泪水和着雨水流下,她们互相看了看,最后搂在一起,抱头痛哭,同样绝望的心情让她们暂时抛弃了敌友之分,成为同病相怜的两个苦命人。
与此同时,木老爹在白虎寨仰天长叹,雷子木然的看着屋檐下的雨帘,如丧考妣。
暴风雨肆虐了一夜,天明时分,大海恢复了往日的安静,海浪轻揉的拍打着被冲刷得干干净净的礁石,温柔得象是母亲抚慰熟睡的孩子。在巨石下沉沉睡去的严飞燕和柏暧被木知秋叫醒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船板,和亲卫们沮丧的脸。
哪来的严飞燕还没有说话,柏暧就抢过船板,焦急的问道。
你们越国的。木知秋冷冷的说道,指了指木板上一个漆写成的字,字只有半边,可以看得出来是个戉字,柏暧起身奔到海边,海边上到处可见随波沉浮的船板,各种杂物点缀其中。
柏暧的心顿时冰凉,越王是来了,可是他遇到了风暴,被风暴摧毁了,不仅救不了白虎寨,更占领不了夷洲,甚至他的生死都悬于一线。
天意,天意啊严飞燕忽然张开双臂,仰面长啸:老天,你开眼啊,我能在死之前,看到仇人遭了天谴,死而无憾啊,死而无憾啊
严飞燕状若疯狂,哭一阵,笑一阵,直到软倒在地。
柏暧欲哭无泪,她爬上了一块高大的礁石顶部,手搭凉棚,极力在大海上搜索着,希望还能看到有船队的影子,可是看到了只有一片片船的残骸,偶尔还能看到尸体,就是没有完整的战船。
柏暧绝望了,她身子软了软,坐倒在礁石上,摇摇欲坠。木知秋虽然恨她,可是看她这个样子,又不忍看着她掉下来摔死,便爬上礁石,费力的想将她抱下来。柏暧抱着礁石不放手,口中喃喃自语:看,看有没有船
有船板,你要不,我再给你捡两块来木知秋没好气的说道。
战船越王的战船柏暧放声大哭:你快看啊,越王的战船
屁的战船木知秋骂了一声,语音却嘎然而止,她怔怔的看着海面,一手松开了柏暧,搭在眉上看了片刻,忽然狂喜的拍着柏暧的肩膀:芳卿,芳卿,你快看,是战船
柏暧无神的坐着,充耳未闻,木知秋用力的拍打也不起作用,她双目垂泪,呆呆的直着蓝色的海水。木知秋急了,用力的掐了她一下,她才吃痛的醒悟了些。
快看,真是战船木知秋兴奋的跳着,一手指着海面。
柏暧一愣,随即醒悟过来,她一跃而起,向无边无际的海面看去。
海面上,一艘楼船刚刚露出了船身,风帆被海风扯得满满的,迎风破浪,越来越近,身后的海面上,无数的帆影如同雨后的春笋,一个接一个的冒出了头。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是战船柏暧忍不住的笑了一声,紧接着又大笑起来,是战船,是越王的战船,除了有老天保佑的越王,没有谁能躲过这样的风暴。
严飞燕也站了起来,看着远处越来越近的战船,呆若木鸡,悲喜交加。短短的一夜,她经历了希望绝望狂喜,如今又回到了原点,连风暴都无奈孙绍何,那她还有机会吗
严寨主怎么还单身啊,难道又老又丑的老头都不要你孙绍看到魂不守舍的严飞燕时,第一句话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严飞燕愣了片刻,这才想起那个在东冶城孙绍对她的诅咒,顿时气得黑脸发紫,嘴唇直哆嗦。
哈哈哈孙绍大笑,对柏暧招了招手,柏暧连忙赶上前去,躬身施礼:拜见大王。
嗯,当初便觉得你是个人才,果然没看走眼。孙绍示意柏暧起身:你家人已经脱了奴籍,你弟弟在朱崖的道学院跟随赵祭酒读书,你母亲过得也好,可惜你父亲两个月前刚刚过世,没来得及通知你。
柏暧感激莫名,再次拜谢。
你先休息半年,然后再决定是继续做事,还是回家。孙绍摆摆手,他身后的关朝走上来,就要引柏暧下去休息。在夷洲的时候,关朝是和柏暧单线联系的老相识。柏暧犹豫了片刻,再次施礼:
大王,臣请求参战,臣对此地地形熟悉,对夷人的风俗也了解,能助大王一臂之力。
孙绍眉毛一挑,笑了:好啊,求之不得。你先去休息,待会儿我会让人请你来议事。
喏。柏暧如男子一般的抱拳,转身就走。在经过孙尚香面前的时候,孙尚香伸出手臂拦住了她,打量了她一番,友善的笑道:好样的,给我们女人长了脸。怎么样,有没有兴趣跟着我
将军是柏暧一面行礼,一面好奇听打量着孙尚香,很快就认出了孙尚香的女子身份。
这是殿下的姑母,第五将军孙夫人。关朝连忙介绍道。
第五将军柏暧莫名其妙。别说她,就连孙尚香本人也不知道为什么孙绍给她这么一个封号。
孙绍不知道孙尚香在挖他的墙角,他笑盈盈的对严飞燕说道:严寨主,一别五年,身手可有长进啊
虽然没什么长进,可是你也未必再有上次那么好的运气。严飞燕气得口不择言。
运气孙绍一摊手,笑着对身后的众将道:诸位,遇上这样的风暴只损失了几艘货船,我的运气还不够好吗
崔谦摸着下巴,打量着面色紧张的严飞燕等人,嘿嘿一声冷笑:大王,这个什么寨主的好象不欢迎大王啊,要不要臣带人杀上去,灭了她那个什么破寨子,为大王清理一下道路。
嘿嘿嘿贺达翻了个白眼,不是说好的吗海里你们水师争先,上岸由我打头阵,怎么还没上岸呢,你就想抢我的生意,你这海盗怎么一点诚信也不讲
崔谦嘎嘎一声坏笑:大王说过,学而时习之,不亦乐乎。我们向你学了那么多的山地战术,一直没有实习的机会,这么一个小破寨子,哪敢劳动你的大驾还是由我们代劳了吧。
他的话音未落,陈海也接了上去,语重心长的拍着贺达的肩膀:我说伯至啊,不是我批评你啊,你的思想有问题。什么叫你们水师我们都是越国的战士,我们都是大王手中的刀,还分什么彼此吗谁砍不是砍啊老签你说是不是
那是那是。崔谦连连点头。
不过呢,一个小破寨子,也不能劳动你大名鼎鼎的催命签啊,这样啊,还是由我这个无名小卒代劳吧。陈海揽着崔谦的肩膀,哈哈一笑。
想得美崔谦眼睛一翻,伸手拂开了陈海的手臂:就知道你这子脸无事献殷勤,没安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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