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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钟荣依旧不为所动,黑衣又改变思路开始好言相劝起来。
“彼辈皆为愚昧古人,不知变通。只有你!……这个后来者才能将华夏带至一个比大汉更高的新顶峰!”
“不信你看!”
‘黑衣钟荣’大手一挥,眼前的画面陡然变幻。
万里西域:安西、北庭,河中、吐火罗、信德、撒马尔罕、乃至呼罗珊,皆竖风旗。
西域之军云集凉州,有士兵匆匆向高台上的钟荣禀报:“大帅,皇帝苻坚被歹人所害。燕国复起,北魏寇边,关中与中原之地各族作乱,现已打成一团。”
遍身黑甲的钟荣看了看高台下的十数万风军,长枪如林,云旗覆天!
“将士们,大家背井离乡来到这里,如今,是时候入关去夺回那些失去的家乡与土地了!”
他猛然张开手臂,高声呼道:“我欲东进,一统天下!”
似乎已然隐约能看到,在前方长安龙首原那遍地的白骨之上,一种全新的秩序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地而起,高可接天入云!
画面逐渐模糊,最终消散无形,原来不过是镜花水月罢了。
黑衣站他身后,看着钟荣意犹未尽的模样,脸上尽是得逞的笑意。
野心即已深种,旦夕便成参天大树,前方万丈深渊旁的荆棘道路,只有到达终点,亦或粉身碎骨,再无其他!
“不!!!”这次却是钟荣所说。
“这乱世应该由我来为它画上终结的符号!”
说完这句话,他如释重负。
权力是噬骨毒药,可一旦染上,便只能甘之若饴!
“风侯。”
“风侯?”
耳畔传来权翼的声音。
“嗯!?”钟荣回过神来。
眼前没有黑衣,也无那些虚幻飘渺的场景,只有一个正端着茶盏打量自己的五十老叟。
可一黑一白两个钟荣之间的对话,却言犹在耳!
“谋取河州失败,你有何打算?”权翼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话。
“荣打算再谋河州!”他举起茶杯一口饮尽,目中坚定无比。
权翼轻轻啜了一口清茶,看了一眼屏风上的地图为钟荣解惑道:“河州西有北凉,北是卑虏,南有羌胡在侧,苻平庸碌之辈,坐镇河州必不长久!”
钟荣心里稍安,但自己马上就要前往青州赴任,朝中能为自己说话的也只有权翼,这也是他今天登门的原因。
“可我朝中无人,又即刻将赴青州上任,只怕就算河州有变,也不会有人站出来替我说话。”他的眼睛看向权翼,其意不言而喻。
权翼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突然用清亮的双眼直视钟荣脸上的神情。
老头话锋一转:“你是欲图西域以自立?还是欲谋天下?”
……
“他知道了自己的秘密?”钟荣眼中杀机顿现,手已经悄悄握住了案几之下的刀柄。
但下一刻,他却仰天大笑起来,趁机收敛双眼中掩饰不住的锋芒。
“哈哈哈!”
钟荣锐利的目光看向权翼,锋芒终究是掩饰不住,喷薄而出。
“当然是……先图西域,再谋天下!”
见权翼并未有任何惊骇之色,依旧一脸清淡,他顿了顿。
“华夏之地本为汉土,如今五夷皆凌驾于汉人头上,荣既为汉人,理应复兴汉室责无旁贷!”
“苻坚欲建立一个包容万象之国,但位居其上的不是汉人,而是氐羌!”
他的话铿锵无比,掷地有声。权翼这才微微点头捋须一笑。
“这也是老夫为何要在庭议时帮你的原因。我已是五十老朽,没有多少年好活的。”
权翼审视着钟荣,目光赫然深邃起来。“但我却想在临死之时,见到王师入主中原的那一刻。若是能看向昔日大汉光耀万丈的影子,便是死也瞑目了!”
“事在人为,不是吗?”
言罢,钟荣提起紫砂壶,给权翼和自己将茶水续上。
“当下,你可先去青州稳定局面。留下数十军中好手,随我前往洛阳,你须静观河州之事不得急切,待时机成熟老夫再做安排。”
“多谢尚书相助,荣感激不尽!”钟荣举起茶杯示意权翼一起共饮。
碰杯之后权翼继续说道:“青州流民之事不可大意,除了以工代赈之外,尚有一策。”
“尚书请讲。”
“大汉末年强臣弱主,阉宦擅权威福由己,以致瘟疫频发流民无数。这些人活不下去,只能跟随太平道张角举事,动摇了大汉根基。直接导致了汉末诸侯割据,进而演变成三足鼎立的局面。”
“你可收纳流民壮勇之人,阴养一支秘密武卫。”
思索稍许时间,钟荣回答:“但若此事败泄,又有王猛添油加醋,我恐怕就只能南投晋室了。”
“不然!”
权翼摇了摇头。“稳定地方最先要做的乃是换血,将郡县官吏皆换成你自己的人手。”
“可以在东莱、东牟两郡,择一处重建海港,可以训练船队剿灭海匪之名训练武卫。亦可将郡县之卒筛除一些,用以安置这些人。”
钟荣眼睛一亮,他记得后世从蓬莱到大连坐船不过五六个小时,若能彻底控制蓬莱县,则可与辽东大连成掎角之势。
虽然此时的航船技术很差又没有能用于航海的指南针,但渤海湾鲜有风浪,此策或许可行。
权翼命人将饭食也送入书房,两人从下午一直密谈到傍晚。
离开时,钟荣对此青州之行多了不少信心。
苻坚与臣僚皆在准备回师之事,王猛也不得闲,并没有人对钟荣暗中监视。
听完家族武卫的汇报,权翼眯缝起眼睛看着钟荣已经消失在街角的身影。
“钟荣,你的话又有几分是真呢?”
茶肆中。
苟安终于将几盘点心吃完,胡乱抹了抹胡子上的碎屑,胖胖的圆脸满足的看着这间已经属于他的茶楼。
高兴的心情尽去他又多了几分期待,或许是因为昔日恩惠,他成功抱住了钟荣的大腿。
伙计还没有招募,他还得自己收拾盘具。
这时,第五明带了两人过来。
苟安睁大了自己的细小眼睛,只如接待客人一般将三人迎进内室。
“第五先生,这……这便是你所说都督派来的人手?”
眼前的两人,一个断了左臂另一人还是个瘸子,这样的人怎么做事?
苟安再次打量了一番两人的面相,这才发现二人虽然穿着普通的褐衣短打,也未携带武器,但眼神里却藏着战阵杀伐之后的死亡气息。
他曾经也做过两年军需官,自然能看明白经历过死生搏杀之后的老卒与普通人的不同之处。
第五明瞥了一眼苟安。“怎么?对他二人不满意?”
苟安立刻改口:“满意,满意。”
“他二人先交给你了,后面还有百十号人会陆续过来。”
“那我们何时动身?”
“等都督离开十余日后,你再带他们前往长安,勿要忘了在邺城也要留下几人联络!”
“我省得。”苟安连忙点头。
“这是都督给你的书信,以后皆用密信往来!”
丢下包有蜡封的竹筒,第五明转身离去。
来到街角,他对暗中观察的斛律争道:“争老,我观苟安乃小人也,不足与之谋,为何都督要用他?”
斛律争捋须笑道:“物尽其才,人尽其用。苟安贪污多年,若非都督恐怕他也不会被发现,硕鼠为了掩藏自己的食物,它的洞口无比隐秘。”
“而苟安这种硕鼠,用来做情报最为合适。要知道小人忠心起来,可要比君子更甚!”
茶肆中的苟安小心翼翼的打开钟荣给他的书信,上面只有两句话。
“燕雀岂知鸿鹄之志!兄,安为燕雀乎?”
他当年对钟荣说过‘苟富贵,勿相忘。’而今钟荣以此言回之,苟安小小的三角眼里似乎有了比钱财更为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