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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大早,平壤城内不时传来阵阵喧哗。虽然秦军占领了城池但并没有妄加杀戮,生活总得继续,推车挑担的小贩与各处务工的民众已经开始了新一天的忙碌。
挂着幡布招牌的露天食肆旁,蒸笼里弥漫的腾腾热气让来往行人不由自主的停下脚步,坐下来吃一顿美味的朝食。
或许是受汉文化的影响,高丽人也喜欢在茶饭之余与旁人谈论一些道听途说的八卦琐事。
但聊的最多的莫过于秦军还会在城内有什么动作,亦或是高丽军什么时候会南下收复平壤这样的话题。
直到几名士兵被人五花大绑的向城主府押去,食客们又开始对着他们指指点点起来。
城主府后衙。
衙墙的一面正对着洌水,高丽人在这里开辟了一处小型码头,可容纳三四艘泊船同时停靠。
两艘中型船只已经装船完毕,船上有两百士兵和三百县卒共五百人,由行营长史施长云与一名司马率领。
施长云又在乐浪郡平民中招募了两百名水手,用来运送发放军功赏赐之后剩下的两万两黄金与三万斤白银,走海路返回辽东郡。
录事参军江望快步走来,对正驻足目送着船只驶入江面的钟荣微微躬身。
“都督,城中奸杀民女,以及入室抢劫平民财产的士兵均被抓获,正在前衙等候发落。”
钟荣环视一圈没有发现第五明的身影,于是对几人招手言道:“去前衙。”
穿过城主府,有不少士兵正在忙碌不停的将府仓中的粮食装上牛马大车。
一行人径直来到前衙,有五十多人正被士兵押解着站在衙内的广场上,其中有所征召之民壮以及燕北三部的族兵,亦有昭武军士卒。
军正第五明手持一根毛笔正在羊皮卷上书写着什么,一名司马模样的军官站在他身后低声下气的言语着什么,似乎正替手下士兵求情。
见钟荣等人过来,二人连忙上前行礼。
“这些人所犯何罪?”
第五明将手里的羊皮卷递给钟荣,指着上的的内容给他解释道:“有鹤营士兵十一人与九人民壮在西巷奸杀城中妇女十数人,其余奚人与乌桓族兵涉及抢掠民众财物牲口。
他又指向靠左的两人。“此二人私自潜入民居,企图用言语财帛,唆使高丽人寡妇嫁给他们。”
钟荣看向第五明问道:“若按军法该当如何?”
非只钟荣,场上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自己。第五明神色未变,对钟荣恭敬答道:“奸杀民女者,斩!私自抢劫他人财物者,亦斩!”
“至于,勾引寡妇者。军法无从审判!”
“都督,高丽人非我族类。士兵也是一时鬼迷心窍,还请宽恕他们这回!”隶属鹤营的军司马连忙跪下来替士兵求情。
被绑众人之中亦有十数名乌桓人,乌奋灵机一动也站出来帮腔道:“是啊都督,士卒只是一时冲动,不知可否从轻发落!”
第五明多聪明,眉毛丝拔下来一根都是空的。他当然明白钟荣之所有用他作军法官,是因为秦军、燕北三部乃至县卒与民壮,仓促融合在一起难免发生矛盾,生出不公之事。
行军以来他一直将此事处理的很好,各军之间但有矛盾皆用人情处理,再加以军法佐之。
为人主者向来恩威并施,若一味施恩于人,只会失去威信适得其反。见钟荣依旧面色铁青,第五明情知他想用这些人来立威,定不会随意宽恕。
但此事肯定不能由钟荣说出来,而是要由手下提出建议,钟荣再采纳这些建议。如此一来可以将众人的矛盾指向提出意见之人,而钟荣依旧是那个爱军仁厚的好都督。
第五明洒然一笑,他是军法官权利来自于钟荣,得罪士兵军官又有何不可?于是索性出言道:“军无令不进,无赏不勇,无法不明!”
“今我军尚未得胜,更应明正军纪,否则他日诸军皆视法令如无物,败之必矣!”
江望虽未看出钟荣的想法,但对第五明的话却是深以为然,也站出来劝道:“行军之道在于令行禁止!”
“我军乃是客军,进入高丽作战如履薄冰。尔等不从命令妄动干戈,若不严惩只怕以后高丽平民对我军的抵抗会愈演愈烈,届时将寸步难行!”
钟荣看向第五明眼中不乏欣赏之态,此人的能力或许不如如今坐镇昌黎的公孙止,但其察言观色之能无人可比。
“二位言之有理,彼辈军令未下却自作主张,战时还如何号令他们?”
“除那两名勾引寡妇之人释放,其余犯罪士兵由其军官亲自行刑,立刻执行!”
“我随都督一路从晋阳来此,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就饶恕我这回吧!”
见判决已定,众人纷纷以头抢地哭诉起来。
钟荣不忍再看,干脆偏过头去。
第五明看向众人道:“尔等还愣着干啥?是要本官亲自行刑不成?”
鹤营司马无奈只能拔出佩刀向自己的手下走去。
若无钟荣,奚人还只是个数千帐的小部落,莫啜自然对钟荣唯命是从。
乌鸠还想继续跟着秦军发财,几条性命与部族大计也能看的明白,只是小儿子出言替士卒求情,他却要亲自行刑。此战之后,随行士兵恐怕以后会更加亲近于乌奋。
手起刀落,数十颗人头落地。
周围各军士卒看向钟荣的眼神不复往日单纯的尊敬,还多了一丝畏惧!
似县。
听闻前方斥候来报,裨将贺拔云登上大成山新垒的烽火墩上。
极目远眺,视线的尽头隐约可以看见一条黑线正顺着山道缓缓南来。
“将军,是否要点燃烽火给都督传讯?”手下校尉也看到了高丽军的影子,忍不住出言。
贺拔云摇了摇头,转而看向旁边前来汇报的斥候队正,问道:“高丽军前锋仅有两万人吗?”
斥候队正确信无疑。“只有两万,且多是步兵,高丽军主力还在二十里之外。”
贺拔云微微一笑,对其中一名校尉说道:“召集两营骑兵,我们便趁高丽人立足未稳之际,击其先锋。”
他又看向另外一人下令:“等我率骑兵与敌军接战之后你再点燃烽火,此后便率领县卒先行返回平壤。”
“是!”两人先后应诺。
盔甲在身,贺拔云扶刀而立,抬头看向天际如血残阳。
从军以来他每每怀才不遇,年近而立却还只是区区校尉。直到从燕军中转投钟荣,才被勉强提了一级任为裨将。
抽刀出鞘,抚摸着伴随多年的佩刀。他自认为才能不输斛律忠与石损,此战便要试试匣中佩刀是否锋利?
“要让都督看见,敕勒川下并非只有斛律父子才算人杰,贺拔云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