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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东郡,襄平城。
三月初的辽东气温大幅回升但依旧有些寒冷,地上的黄草开始冒头,春天的气息已昭然若揭。
积雪初融汇入各处水流,林中的小兽也逐渐活跃起来,不时到溪边饮几口冰凉可口的活水。
襄平城中各家各户储存的柴火早已用尽,不少人冒着细微的寒风在林中伐木,树木倾倒的声音不时传来,汲水的小兽们受到惊吓纷纷往林深处窜去。
钟荣平定契丹之乱并收取其部献上的牛、羊、金、银,又将原本屯住在高显县境内的乌桓也迁移到燕北平原。使库草奚、契丹、乌桓三部平分草场,并相互制衡。
随后,率军返回襄平,颁奖有功之人,休整士卒。
自入辽以来,三郡县卒至今堪堪募集八千人。
今日,襄平城外的驰道上各郡县卒纷纷在县吏的带领下,正朝城东新辟的空地上集结。
一身银甲的钟荣站在高台上,头盔未带,只用玉冠束紧长发,下颌的短须经过修剪,英武之气更甚一分。身后的破六韩拔离扶刀而立,如山岳耸峙。
下方人头攒动,各营军阵漫无边际,旗幡在风中飘扬。最前方昭武军方阵中士兵头顶的黑色盔樱猎猎而动,杀气凛然。
“禀告都督,三部士兵已经集结完毕。”
莫啜来到将台下一脸兴奋的上前汇报,自出昌黎以来,奚人部落从不足五千帐迅速膨胀,现在已有一万帐,可上马作战之人七千余众。
看了一眼激动的莫啜,钟荣问道:“各部所到之人足数否?”
“足数,契丹部五千人,乌桓部四千,我们奚人部落亦是五千人。”为了回报钟荣的恩情他这次特意多带了一千人前来。
不等莫啜得到钟荣的表彰,冯靖便迫不及待的上前禀报:“昌黎郡所抽调之一千县卒只到了九百四十三人,玄菟郡县九百九十二人,辽东郡千人全员皆至。”
钟荣皱眉:“两郡所召县卒,因何未能全至?”
冯靖早已知悉缘由,顿了顿回道:“昌黎郡四十余人,因听信其队正豆卢氏之言,于中途亡入山林做了逃卒。其余人等皆因行路患病,正在治疗。”
“逃亡者拟好名单,下文书各县缉拿。至于患病者便在城中安置,待痊愈之后暂留襄平为县卒。两郡所缺之人由辽东郡县卒补齐!”
言罢,钟荣看向昭武军。
石损、斛律忠与任青衣三人同钟荣相识已近一年,日夜行军相处下来一个眼神便能体会其用意。
见钟荣目光看来,三人各站前排向钟荣点头行礼,示意昭武军万人皆至。
这时,行营长史施长云骑着头毛驴“哒哒哒”的跑过来,到将台边他翻身下驴气喘吁吁的攀上台子跟钟荣汇报。
“都督,辽东郡所发五千民壮,实到六千两百人。”
“为何会超出一千两百人?”
钟荣所征发的五千民壮,皆为辽东郡一些不安分的鲜卑人刺儿头。
平州初下,东北边塞数胡与汉人杂处,鲜卑人虽然已经开始汉化但野性难驯,稳妥的办法应在一年半载之后再出兵韩地,但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一但各郡县官吏赶到,即使他有“都督平州诸军事”这个职权,官吏们又岂能眼睁睁看着他一人独领功勋,其中或许有王猛派来掣肘之人也说不定,所有他必须要赶在郡县官吏来到之前将此辽东之行最重要的一战打了。
故而,他让张标率领之前在草原之战中伤口将要痊愈的九百士兵与两千新募县卒坐镇襄平。
张标是从雁门郡跟他一路南下的四人之一,又是同乡。加上偶感风寒留在襄平养病的斛律争从旁指导,有此二人留下稳住后方钟荣方能安心。
施长云的马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尴尬,但他并不想掩盖自己的过失,拱手言道:“辽东郡所发鲜卑民壮只到了四千八百人,其余人等皆以各种借口不来。”
“之所以超出人数,是因为郡中有一千四百余人因为家中贫寒,想在夏种之前谋些营生补贴家用,故而自发前来。”
钟荣眼中微寒,看了一眼不远处穿一身明光铠的张标又将目光转向施长云。
“将这些不来之人的名单交给张裨将,立刻派人前去缉拿,以亡人罪入狱!”
他又对张标说道:“彼辈便是辽东最不安稳的暗流,绝对不能姑息若是有人拒捕,当场格杀!”
“另外此行我物资军粮有限,我依然只带五千民壮出去,剩下的一千两百人交给你来安排,可使之与士兵县卒一起维护治安,务必保住辽东不乱!”
“是!”张标肃然应诺,顿感肩上的担子之重。
斛律老头站在张标的旁边,天气稍微转暖但他依旧裹着厚厚的裘衣,手里拎着一支小小的暖炉不时发出几声咳嗽。
此行,便要全凭他自己了!看着斛律争的模样钟荣微微伤感,他现在最不能失去的便是这个病恹恹的老头子了,就跟昔日的刘备绝对不能失去诸葛丞相一般。
“争老的病情可好些了?”
见斛律争躬身咳嗽,张标急忙过去搀扶住他。
“咳咳,以前积累的老毛病了,等天气暖和下来便会好些。你勿须担心,切记用兵之事深思熟虑,料敌于先!”
钟荣点了点头,复言道:“荣必定牢记争老教诲,可要与斛律兄言语两句?”
“不必了,老夫这便回去了。”斛律争看了自己仅剩的小儿子一眼,杵起拐杖对张标指了指城门方向。
看着两人带着一队士兵缓缓消失在城门内,钟荣这才问向一直站立不语的破六韩拔离。
“选锋之士如何?”
大战将起,破六韩拔离一改往日的嬉皮笑脸,恭敬回答:
“刚好一千人,皆是从各营抽调出来的精锐,其中掺杂了一些新鲜血液,这些人也都不惧死亡愿意陷阵搏功!”
《选锋》一词,出自六韬。‘凡用兵之要,必有武车骁骑,驰陈选锋’。是从众多人中找出最出色优秀的人才,挑选精锐的士兵组成一支克敌尖刀。
孙子兵法曾经说过,兵分六种:走兵、弛兵、陷兵、崩兵、乱兵、北兵。凡此六者,非天之灾,乃将之过也。
临敌败逃谓之“走兵”。
士卒悍而将官弱,与敌作战,士气不振指挥不灵,叫作“弛兵”。
将官勇而士卒畏,只靠为将者孤身对敌,以致全军覆没的是为“陷兵”。
军官怨怒不服指挥,只凭一腔对敌愤怒而擅自出战,且主将又不知其用兵才能,以致临阵乱命谓之“崩兵”。
为将者懦弱无能,号令不严,教导不明,布阵混乱,士兵不堪一击的叫作“乱兵”。
为将者没有精锐的先锋部队,又不能判明敌情以寡敌众,是为“北兵”。
大致意思就是,没有选锋的军队就叫北兵。
从历史中可以看出,战国的魏武卒、铁鹰锐士。汉朝的丹阳军、虎贲军。三国时的白马义从、虎豹骑。都属于选锋的行列。
以上这些虽然是将精锐士兵聚集在一起,但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选锋,真正将选锋之士发挥到极致的还是南北朝时的北魏镇狱明王“尔朱荣”。
尔朱荣虽然因失败和诸多后来者皆要踩着他上位而声名狼藉,但此人的识人用兵之能在整个两晋十六国到南北朝的370年时间无人可比。就算是战神慕容恪、慕容垂,包括刘裕,恐怕皆在用人用兵上都还差了尔朱荣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