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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金光没洒在碧湖之上,微风吹起处波光辎流,偶有飞鸟低掠,有说不尽的闲 谈好困。
明月独倚栏杆,远远望去,仿如图画。
蓦地,她轻叹了口气,低低吟唱起:“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闭, 今夕是何年?我欣乘风归去,唯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阔,低纬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 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
“好!”一声赞语自明月身后传来。
明月回过头,水眸对住一名身形高瘦的老者。
老者衣着华贵、气势沉凝,眉宇间敛着一抹精锐之气,浑身上下有一种卓尔不群的 气势。
此人便是当今圣上。
明月入宫时日不久,未能得见天颜,因此只是怔怔地瞧着老人,未行跪拜之礼。
这亦是皇上第一次见她昊儿果然好眼光!
原以为此姝不过是多了份媚色,与宫中那些嫔妃无异。
今日一见,却发觉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此女脂粉未施,却眉目如画、清美动人,尤其一双清灵澄眸,苍冷中似带无限情意 ,整个人如出水芙蓉,不带一丝污浊之气,更异于那些精雕粉琢、娇中带俗艳的嫔妃。
难怪昊儿钟情于她!
只可惜她非系出名门。
“老伯谬赞了。”明月淡淡地回道,明眸深处多了一份笑意。
潇湘斓虽非皇宫大内,但亦是守卫森严,寻常人等不得任意出人。这位老伯既入得 此处,想必自有一番来历。
“不,明月姑娘非但人美,歌声更是绕梁三日不绝。”他笑道。
明月微怔。“老伯怎知我的名字?”
“昊儿时常提起你。”
“老伯,您是”
“你认为我是谁?”老者双眸精光四射。
明月虽心思单纯,却玲或澄澈,在仔细端详老人之后,忽地双膝一屈,盈盈下跪, 恭敬地道:“民女叩见皇上,万岁、万万岁!”皇上与殿下七分相像,不难猜测。
皇上见了.又添几分好感。
她虽非出身名门,但举手投足间落落大方,身子虽稍嫌单薄,但帝王后宫佳丽三千 ,何患子嗣无传人?若昊儿不再坚持立她为太子妃,他可以容她留下。
“朕准你起来说话。”
“谢皇上。”明月站起身,神情却多了层淡淡的愁郁。
皇上此番前来,想必是为了太子殿下多日未回宫一事吧!
“朕今日前来是要谢谢你半年前救了昊儿一命。”
“民女不敢当,倘若当时换作他人,民女亦会出手相救,皇上不必放在心上。”明 月淡然地表示。
此姝果然不同,并未邀功讨赏,不妨试她一试。
“朕决定再赏你黄金百两。”
“皇上,民女受不起。”明月又跪下。
“朕知道昊儿已赏过你,但朕仍觉不足。”
“皇上,钱财乃身外之物,够用即可,况且半年前殿下所赐之百两黄金民女已悉数 捐至善堂,造福乡里百姓,倘若皇上再加赏赐,民女不知该当何用?”她膛大一双水眸 ,至诚地道。
想不到她竟无一丝贪念!
“也罢,不要黄金,那么朕赐你明珠一升。”话甫落,皇上由袖中取出一只锦盒, 盒盖掀起,宝光夺目。
明月从没见过那么美的珍珠,每一颗均有指头大小,满满地盛了一盒。她虽不懂明 珠之价,但却知道此物定价值不菲、千金难求。
“皇上,民女受不起如此贵重之物,请皇上收回。”明知违逆圣意罪可致死,但她 却不能受此重物。
皇上并不恼怒,只淡淡地问了句:“你不喜欢?”
“民女什么都有,如此贵重之物,民女万万不能受!”
半晌,皇上豪迈地纵笑数声。“好.此物朕就留下,不过你必须告诉朕你想要什么 ?”
“民女什么都不缺。”
此蛛若不是极之纯洁,便是城府极深!
“月尚有阴晴圆缺,人怎能事事俱全?”他微微地带怒。
“民女如今锦衣玉食,仆婢成群,再无所求。”她依旧淡然。
皇上却将她的淡然视作目空一切。“日前,昊儿对朕提起,要立你为太子妃。”他 话锋一转,双眸凌厉地注视着明月。
明月心头一惊,颤声回道:“民民女不知此事。”
哼!她倒推得一干二净i“倘若朕允了此事,你当如何?”
“请皇上收回成命,民女不想当太子妃!”她心神凝敛,当下回绝。
“大胆!”皇上不悦地沉下脸。
“皇上请息怒,民女自知身份卑微,从来不敢奢望当上太子妃,只求能与殿下相守 便心满意足,此生再无奢求。”明月这一番话说来一片至诚,水亮的一双明眸隐隐浮泛 着泪光,十分令人心怜。
皇上见她如此,怒气消了大半。“你要知道,昊儿乃未来的君王,绝无可能只守着 一个女人,未来,除了皇后之外,尚有其他妃子,你若想通了这层道理,以你的姿色与 才气,这一生必有享不尽的富贵。”
明月心头深深黯然。
她不明白,一个人怎能将爱分给那么多人?爱不该是专一而绝对的吗?
也许帝王之家真无恒久不变的真爱。
一时之间,她只觉芳心紊乱,纯挚的爱。竟成了最大的难处!
“你可以答允朕一件事吗?”
“皇上清说。”
“朕县你替朕劝劝昊儿,立荣姬为太子妃,你办得到吗?”
明月闻言,心头明白了大半,这恐怕才是皇上今日前来的真正目的吧!
她一直是知道终究会有这么一天,只是万万没想到竟要由她开口这是一件何其 残忍之事.明月却知道自己无法拒绝。
“民女自当尽力而为。”心头在这一瞬涌上的,是无限的酸楚。
“很好!这事儿若成,朕必不会让昊儿亏待你。”
“多谢皇上!”短短四个字,明月说来却如千斤一般沉重,几乎无法承受。
这世间有多少人如她一般,须得将心中所爱之人,推向另一个女人怀抱?
皇上离开之后,明月一个人仍怔怔地位立原处。
风,仍是徐淡地拂过面颊,周边的一切闲谈如常,只是,她的天地已经悄悄地起了 变化。
掌灯时分,明月怔怔地望着点点烛火.绝美的脸蛋在摇曳的烛影中失神。
每每思及心头那长驻的俊逸容颜,痛苦便如密实的网,紧紧罩上她心田。
感情是那么地痛苦.偏偏却又难以舍下,所有的爱怨阐痴尽数化为利刃.在她无奈 的心划下一道道伤口。
莫非爱上一人真如人说是前生造业,所以必须今世偿还?
“明月!”黑阎昊的声音由房外传来。
明月回过神,心头揪痛了下.静静地等待他的出现。
短短两日不见,为什么他的嗓音听来竟像充满了无尽的感情?还是,这只是她的错 觉?宁可信其有的错觉!
心念流转竟,他已来到她面前。
黑眸紧锁住她淡白的脸庞,似是情意缠绵。
他对她的情,究竟有几分?
也许.永远不要知道答案,也未尝不好。
“我给你带回一样东西。”他不动声色,由怀中取出一物。
明月一见,神情在一瞬间激动起来。“这是师父的玉佛珠!”她颤声道,双手紧紧 握住佛珠。“殿下怎会有此物?”
“你猜我这两日到了何处?”望着她的眼饱含笑意。
明月不语,只是瞅住了他,心思百转千回。
“我到了石羊冈。”他顿了一下,又道:“记得我曾答应过你,要为你找到杀你师 父的元凶?”
“记得,莫非殿下已经有了结果?”
“不错,我一直派人暗中调查,在一次赃物追缉时,发现了这一串佛珠,这才循线 追查,剿了那一帮山贼。”
这时,明月突然跪了下来。“明月在此替师父感谢殿下的恩德。”话骤起,她已叩 首不休。
“你这是在做什么?”黑阎昊急急拉起她。“我这么做,可不是为了要你向我磕头 。”黑眸一瞬不瞬地凝照着她。“我对你的心意,难道你还不明白?”
明月心头一震,别开眼,幽幽地回答:“明月配不上殿下。”
黑阎昊剑眉微拢,勾起她的脸,直看着她“看着我!”霸气的语调藏不住些许无 奈,为何她总是回避他的情?虽然谈得几乎不着痕迹,但他依旧可以感觉到她的心似乎 有所防备,仍有所抗拒。为什么?
“殿下”明月眸光与他痴缠,欲语还休。他定然不知,即便是这样凝目相望, 也会令她椎心刺痛,既悲伤又甜蜜。
“父皇要我选妃,你可知我选何人?”他问。
明月无言以对,只是瞠大一双水眸谁又知道明月眼眸深处藏的是怎生的哀伤?
“我选你!我要你当我的太子妃,伴我一生一世。”黑眸痴然,凝聚的是炽烈的感 情。
“不,殿下,明月并非最好的人选。”她藏起真心,忍住心中无以名之的痛。
“胡说!”他薄怒地斥道。“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殿下,普天之下,比明月好的女人一定很多,殿下毋需执着明月一人。”
“我要其他女人做什么?她们再好也不干我的事!”他双眉聚拢,赌气地回答。
“殿下,太子妃乃未来一国之后,学管后宫,母仪夭下,所以殿下必须找一个家世 背景与殿下匹配的贤德女子。”她漠视心中的痛,继续说道:“莹姬郡主无论家世背景 与才情皆与殿下匹配,实为太子妃最佳的人选。”
“你你是想气死我是不是?”该死!她到底当他是谁?他可是当今天子的传人 ,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哪一个人不是他招之即来,挥之即去?而她竟将他推向别人!
“殿下消息怒,明月所说的都是肺腑之言。”莹姬郡主确实美如天仙,才德兼备, 教人望尘莫及。
黑眸在这一瞬间沉了下来。“你当真?”
“当真。”她强迫自己如此回答。
她竟如此回答!他真恨不得一把掐死她!
“难道我对你而言,没有一点意义?”他一把抓起她的手,暴怒地问道。
曾几何时,他需要为一个女子这般费尽心思?
难道他为她做的还不够多吗?
他的一番情意.竞撼动不了她的心吗?
明月对住他深黑的双眸,回道:“殿下对明月恩重如山。”语气是淡然的,不带一 丝男女之情。
“只是思重如山?”他为她做的一切,竟只换得这四个字——思重如山。
蓦然间,他笑了,笑得苍凉而黯然。
明月心头一揪,几乎要上前抱住他,对他尽诉衷情,抚平他眼底的痛苦神色。
然而皇上那一席话又再度浮上脑海,她自知身份不配啊!
隔在两人间的,是一道无底的鸿沟,稍一不慎.便要粉身碎骨的呀她可以为他 而死,却不愿让他有半分的为难!这便是爱上一个人最特别之处。
思绪在百转千四间,明月终究是强抑下满心痴慕,没有开口。
“我问你——”黑阎昊用力将她扯入怀,痴痴地问了句:“你对我到底可有一丝丝 真心?”难怪师父临终之时要他们几个兄弟发誓此生绝不碰情爱,原来情字果真如此伤 人。
“明月,”她竟说不出口。
“看着我,说你不爱我!”痛苦的眼眸深情地凝视着她,过往的种种迎上心田,她 对他,该是有情的,他挣扎地这么告诉自己,他要明白她的心。
明月心中的痛,难以言喻。
她要的是一份绝对而完整的爱,身为帝主之后的他,纵有心,亦难行!
“我我不能爱你!”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爱我?难道我做得还不够吗?”他痛苦地狂喊。
“不、不,正因殿下对明月太好,明月受不起殿下如此垂爱。”
“该死!谁管它受不受得起?我的心里只有你,除了你,我谁也不要!”他狂炽地 道。
明月见他几欲发狂,硬下心道:“明月对殿下只有感激之情。”绝美的脸蛋上一片 苍冷。
“不我不信,你你骗我”
明月只是摇摇头,悄然不语。
他心寒地凝望着她。“你当真要我娶别人?”
“明月衷心希望殿下早日觅得贤妻。”她罔顾心底的痛,任凭它不断地扩大。
“你”他不由自主地退了两步,心似在这一刻冻结。“好,我就应了你的心愿 !”他恨恨地撂下这句话后,离开了潇湘阁。
明月直到这时,才放任自己感觉那无尽的心痛,泪扑索而下。
只可惜无论她情有多浓,他终究不会知道。
这一晚,明月彻夜无眠,怔怔地站在楼窗前,流不尽伤心泪十日之后,太子与 莹姬郡主即将大婚的消息传遍了皇城内外。
皇上亦准备在太子大婚之后让太子继位。
一时之间,皇城内外喜气洋洋。
潇湘阁内却是一片清冷。
明月整日独锁凄清,整个人沉缅在过去的回忆里。
夜里,她辗转难以成眠,独坐楼窗,往往一夜到天明。
想来,这便是失宠之后的日子。明月不由悲郁难抑,一日消沉过一日。
婢女小绿见她如此,心中很替她难过。
“小姐,你别再伤心了,殿下大婚之后一定不会忘了小姐,一定会再回来看小姐的 。”
明月笑了,笑得凄然。“回来又如何?终究是要走的,不是吗?”
“只要殿下的心向着小姐,那又有何妨?”宫里头其他的嫔妃不也是这么盼着的?
明月摇摇头,悄然不语。
真正爱着一个人的时候,不该是这样的,不该将一份爱分成许多,留于不同的女子 ,倘使如此,便是爱得不够。心意不坚,这样残缺的爱,她是宁可不受!
小绿却难体会明月之心,只有暗暗为她叹息。
这一夜,明月依旧在心痛的梦境中醒来,难以成眠。
她轻轻地下床,来到窗前,遥望青天,夜凉如水,云黯星稀,这是一个没有月光的 夜晚。她发现,自己病了,病得不轻——再这样下去,很快的,她便会如早谢的春花, 消失在这一片的秋地之中。
正失神在山渺间,忽地传来一声低唤——“明月!”徐缓的语气中,有无尽的感情 。
明月心头一震,没有回头。
这是梦吗?
下一刻,她发现自己被困在一双有力的臂弯之中。
这不是梦!“殿下”她转过身,对上一张俊额。
黑阎昊急切地低下头,履上她欲语还休的唇,恨不得将她揉入体内他不知自已 究竟着了什么魔,这些不见她的日子,他竟没有一刻忘得了她!
急切的唇顺着她的下领来到她云发深处,为她引人的暗香失了魂.他在她耳畔低响 :“为什么我忘不了你,为什么?”痛苦的语气既深情又迷悯。
明月心一揪,豆大的泪珠顺着眼角溢下她又何尝忘情于他?
手上传来的温热,令他著然心惊,抬起头凝视着她,他急切地开口道:“你哭了 ,这泪,是为我而流的吗?”他辨不清心头是怎番的感受,既惆怅又心怜,还有一层不 踏实的欣喜。
明月却俏然不语,任泪水奔流。
她能向他倾诉满腔衷情吗?
她不能!
皇上那一番话犹在耳边,她确实配不上太子啊,“你你走吧!”她幽幽地开 口。
这一句话如青天田雳,将他由云端打下。“你再说一次!”他恨恨地道.满眼 不置信。
明月硬着心,凝起泪,轻轻回答:“殿下即将大婚,还是早点回宫去吧!”
“不,我不走。”他暴怒地回道。
“殿下何苦如此?”
“我根本不想和其他女子成亲。”
明月挣脱他,退了一步。“殿下即将成为一国之君,须谨言慎行!”
“可是这辈子我只想要你,只想和你共度晨昏。”他压下躁怒,深情地道,只望她 能明白他的心意。
“不,殿下别再说了,我求求你,别再说了——”明月捂住耳,不停地摇头。
她怕他深情的眼神,怕他动人肺腑的话语,更怕自己会受不住投入他怀里!
黑阎昊倏地一个箭步向前,拉下她双手,坚定地说:“再过一个月,我便要与莹姬 成婚,只要你一句话,我可以.改立太子妃。”
“不,殿下,你不可以这么做。”她怎能要他为了她做出如此违逆之事,这不仅伤 了莹姬,更令太子对不起皇上,她是万不能开口。
“有什么不可?难道你要我娶一个我对她没有感情的女人当太子妃?”
“只要殿下有心,没有办不到的事。”
“有心?”他苍凉一笑。“为什么我的心对你却起不了作用?”俊颠黯然神伤。
“殿下,明月求你一事。”她跪了下来。
“你说!”他愿为她做任何事!
“求殿下让明对离开!”
“什么!你”他剑眉重锁。他心中只有她一人,为什么却得不到她的心?“你 就这么想离开我?”他心寒地问,胸臆间涨满了痛苦与绝望。
“请殿下成全。”她强抑下满腔深情,造自己淡然地回答。
黑阎昊双拳紧握,气息翻涌,凡欲发狂,但见她满眼乞求,明眸隐隐泛着泪光他终 于捺下暴怒,冷冷地开了口:“走!”
明月见他眸光冰冷,心一揪,黯然地走出寝宫,离开了满湘阁。
孰料,她才步上官道,眼前便出现了一个黑衣人。
“你你要做什么?”明月忍不住退了两步,心底升起惧意。
黑衣人冷哼一声,二话不说,倏忽向前,点了明月的哑穴之后,一把抄起她扛在背 上,迅速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