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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唐渊,市里2/3管区的“狼王”刚升上高一就因为把高三的“四大天王”一齐送进医院呆了两个月而让整个学校的师生都谈渊色变。
他叫安恒,顶着全市中考第一名的光环进的学校,在班为班长,在校为学生会副会长,老师眼中的希望之星,同学眼中的天之娇子。
两个极端,共处一校,很正常地,多少会有点摩擦。
更正常地,两人对彼此都很关注。只是这关注
“呵,垃圾。”高三第二学期的一个傍晚,放学很久以后的学校单车棚里,安恒冷冷地说。
一边正等着挨训的兄弟一起回家的唐渊冷笑地回了句:“伪君子。”
两人在柔和的夕阳中,以凌厉的目光对视。
事情的开始是唐渊一拳打向安恒的腹部,事情的经过是安恒的空手道也不是吃素的,事情的结束是训完学生的教导主任的怒吼让挂了彩的两个人清醒。
其实两人私下里这样的“交流”很平常,安恒当作是清理垃圾,唐渊也不排斥偶尔和一个水平相当的人“切磋”拳脚。
但这次不同的是被那个教导主任给撞上了,所以当安恒拉着唐渊上了自己的单车就飞快骑出学校,唐渊楞了一会。
“多管什么闲事?”某小区的一处角落,又“切磋”完一番的唐渊问道。
“你认为那个教导主任不会给我们记个大过?”安恒觉得好笑。
“切,我会怕这个?又不是第一次被他抓到。”唐渊鄙夷地看着对面那个斯文的“好学生”
“我这是替伯父省点钱,他拜托过我多看着你一点。”安恒无奈。
“滚!我没有父亲!”唐渊炸了“还有,你他妈以后少管闲事,否则我不会在乎以多欺少,一定要让你坐着轮椅参加明年高考!”说完就风风火火地离开,进了旁边一栋三层楼的公寓。
看着唐渊离开,安恒理了理衣服,确定不会被人看出有过什么剧烈运动的痕迹才回家——就在唐渊家隔壁的另一栋三层公寓。
他们是一起长大的。
记得很小很小的时候,两家人就住在了同一个富人小区。
彼此为邻居,又有生意上的来往,两个孩子便是一起长大互为发小。
本以为这会是一个青梅竹马的故事,但两人六岁那年,唐渊父亲的事业遭受打击,母亲离去,爷爷通过官司赢得对唐渊的抚养权后将他从酗酒施虐的父亲身边带走。
本以为从此不会再见,却不想唐渊的父亲在十年后又振作了起来,东山再起,唐渊也因为爷爷的重病而答应回到父亲身边。
安恒再见到唐渊的第一面,就知道他们已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那种陌生的疏离的感觉将他对童年时仅有的一点快乐敲得粉碎。
从回忆中醒来的安恒对着抄好的笔记叹了口气,拿起笔记本走出家门一个转身按响了隔壁公寓的门铃,开门的人虽是一副臭脸却也还是让他进了门。
“伯父又出差了吧。”安恒看着客厅茶几上的外卖餐盒说。
“哼。”没好气的一个鼻音,算是对他的应答。
安恒无奈地摇摇头说:“渊,我们谈谈吧。”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你要谈就找那个老混蛋去吧。”唐渊的口气放软了,但说的话却是硬生生的。
他来只管他父亲叫作老混蛋,因为是他逼走了母亲,是他害得爷爷的癌症拖到晚期,这个导致他出生的男人夺走了他生命里最爱的两个亲人,而自己却还要依赖他的金钱生存,这令他感到耻辱。
在爷爷的葬礼上,他暗暗发誓即使用最极端的方式也一定要和那个身为他父亲的男人划清关系,也因此他才成就了全市2/3范围的“狼王”的传说。
“你不打算参加高考么?”安恒注视着唐渊,这个已经与他仿若有几光年之隔的“发小”
“高考?哈。”唐渊不以为意地嗤笑“上大学找工作,这样的人生比较适合你这种温室里长大的伪君子。”说到这,唐渊脸色一沉“但绝对不适合我。”
“你!”安恒愤怒地揪起唐渊的领子,怒目直视那双阴狠的双瞳。
他知道即使做再多的努力也是徒劳,就像两条不平行的直线,相交在那么一点以后,越走越远。
从没被第二个人揪着领子说话的唐渊恼怒地一拳招呼向眼前这个走了神的人,又是新一轮的“切磋”
打斗中,安恒还是时不时地走神。看着眼前的唐渊,心里突然有一丝酸楚,源于对现实的无力。
而唐渊也发觉了安恒的失神,却在下一个瞬间被他眼中的清澈,和那一闪而过的哀伤在心口划了一下。
“从头开始,好不好?让一切回到十年前,你离开之前,好不好?”安恒移开视线喃喃自语般地说。
唐渊一震,又立马一拳打上安恒的左脸。“滚吧!以后再也别让我看到你!”他几乎是气急地吼道“马上滚!”
安恒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唐渊,盯着他的眼睛,盯得他直发毛。
当唐渊的忍耐即将到达极限,已经准备一脚将安恒踹出门时,却看到他清澈的眼中流下的泪水。
没有表情的眼泪,他没有哭。
我没哭,我只是觉得很悲伤。安恒在心里对自己说,他极力安抚着心中那被剐掉一块的的回忆。
闷在胸口的气息让安恒疼得睁大了双眼,右手的指尖镶进胸口的皮肉,仿佛要将心脏掏出来才能缓解这磨人的痛楚。
一瞬间,安恒觉得自己的呼吸停止。
被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紧拥却不觉得窒息,鼻腔里满是淡淡的烟草味,耳边淡淡的一声“该死”紧接着狂风骤雨般的激吻。
安恒回过神来,又羞又恼,抬脚就是一膝盖踢向对方下腹,也换来自己下腹的一记下勾拳,嘴里甜甜的血腥味在舌尖蔓延。
两人近乎虚脱地依靠在墙边,半晌,安恒开口说:“你”“闭嘴!”唐渊吼道,转而又泄气一般地说了句“你走吧。”
安恒战栗了,张开的嘴在几次试图发声后终于说了句“是该走了”就转身出门。
那应该是他们最后的交集了。
唐渊在高考的那几天,最终将势力覆盖了整个城市。
安恒静静地接受了父母让他出国的决定,没和任何人告别。
唐渊在安恒离开的那天策划了这个城市几十年来最大的一次集体械斗,最后被人偷袭头部,陷入深度昏迷,成了植物人。
两年后,安恒在国外死于一场校园枪杀案,被凶手以泄愤方式杀死的十一名学生中,只有一名华人。
后记:
唐季再次来到儿子床前,接过护士手上的毛巾擦洗儿子逐渐枯萎的身体。
不久前他接到那个男人的电话,被告知前妻遭遇空难的消息。
想到那个被他辜负的女人,想到现在这可怜的孩子。
想到那晚回家后在门外听到两个孩子的争吵和打斗,想到他们悲哀地重蹈覆辙,想到自己对这发生的一切的软弱无力。
又想到自己年轻时那句苦涩地嘲讽:你这公子哥就该出国,跟我这混地头蛇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啊。快滚吧刚才是鬼迷心窍看什么看?还不滚?
唐季有那么一瞬间想就这样死去,尽管他在二十多年前,心里就已经死掉一块了。
他对电话那头的男人说:莫离,如果当初我吻了你之后,没有赶你出国,所有的人是不是都不会这么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