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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里第一场雪初晴的那一天,太阳渐渐西移,诺大的山林只余光秃秃的树木,以及朝向南边的一座孤坟。
穆离一袭白衣坐在茫茫雪山当中,与天地融为一色,孤寂苍凉!只见穆离高高地举起手中的酒樽,将壶中之酒倾数洒出。“瑶光,只要穆昉的身上还留着穆氏一族的血脉,他就注定无法安居一隅!要怪,就怪他姓穆吧!”
事情直接就到了这一步,或许会有些不清不楚的感觉,既如此,我们不妨回到穆离离开吐谷浑的那一天!
晚秋时节,伏俟城的郊外层林尽染,秋风萧瑟而起,便是天上的太阳也无法阻挡入侵的严寒。
“公子,末将有一事不明!只要公子想要,大周的江山公子唾手可得,为何公子还要如此大费周章?”邢琛跟在穆离身旁,一脸疑惑的看着穆离,明明之前是他让自己与元闵接洽,如今却又让他只身回军营。他不明白公子目的何在!
唾手可得,哪有那么容易?穆离不答,反问邢琛道:“你可还记得你为何参军?”
邢琛猜不透穆离的心思,自然不知他想要什么样的答案,但是为何参军?只要一想到自己受尽战乱波及,家中父母兄弟皆丧于此,他就无法忘记自己为何当兵,邢琛哽咽着道:“天下统一,百姓不再流离失所遭受战乱之苦;君主圣明,教化惠及万民;朝官清明,天下再无肮脏阴晦之事。”
穆离仰头望天,叹道:“这样啊!”随后又问道:“那邢将军以为如今的大周比之你所言之愿如何?”
现在的大周朝堂一片乌烟瘴气,大周百姓皆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大周的江山如今已是岌岌可危,邢琛回答:“根本无法与之相比!”
穆离听邢琛这么说,觉得自己接了个烫手的山芋,棘手得很,他问邢琛道:“不知邢将军以为眼下解决这一难题最行之有效的方法是什么?”
邢琛不明白穆离心中所想,他以为穆离不管是身份还是能力都足以君临天下,是他甘愿冒着失去生命危险前来相助的男人。让天下太平、万物安宁眼前之人责无旁贷,“末将斗胆,请公子为天下百姓着想,一匡天下!”
穆离有些无奈的看着双膝跪地的邢琛,伸出去想要扶起他的手最终还是收了回来。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他而言其实很简单,但是对很多如邢琛一样的人来说却很复杂。
穆离背对着邢琛,望着远处层峦叠嶂的山峰,眼神古井无波,他叹息,“我若起兵,战火必将纷乱不休,天下又有多少百姓流离失所。一将功成万骨枯!邢琛,你是从死人堆里面爬回来的,这些你不可能不懂!再者,皇家之事,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
“公子……”邢琛近乎哀求的叫着穆离,战火只是一时,君主若是无能、群臣若是无义,天下百姓遭受的困苦可比一时战火还要艰难。
“邢琛,十年前我被我父亲设计杀害,命悬一线的时候有人以血换血救了我一命。我是为了救他的性命,不得已才回到这里!是不得已的!大周江山,天下百姓,早在十年前就与我无关!”一想到自己生死攸关之时还屡次被追杀,穆离便心痛得无以复加,原本不愿跟任何人提起的往事,今日却被他拿来劝阻邢琛了。
邢琛瞪大着眼睛看着穆离,设计杀害?怎么可能?不是说是被刺客追杀掉落悬崖吗?
穆离的话还在继续:“还大周一个太平盛世,是我背负的责任,至于其他日后我会告诉你缘由!”有一些事他会去做,不管是否被逼迫;但是有一些事,他是避如蛇蝎、永不愿在触碰。
尽管知道了穆离出事的真相,但是邢琛还是无法相信那个心怀天下万民、一直以统一万里山河为己任的公子会只因为这个原因就置天下百姓于不顾,他不相信。
“可是公子……”邢琛还想劝服穆离,但穆离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瞬间做了决定,穆离说:“邢琛,你要相信,除了我还有其他人可以带领你收复这万里山河!你别忘了,当初初入军营时,你已是都督,而我只是一个小兵。”
“公子……”邢琛了解的穆离一旦做了决定便不做任何更改,他就是这样果决的男人!
穆离出声打断邢琛的话,他问:“邢琛,你是不相信你自己,还是不相信我?我从未输过,不是吗?从前是,现在亦是。我的赌注可不仅仅只是北周的江山!那可是整个天下!”
穆离的话,听得邢琛热血沸腾,他说,他要的不止是大周,他要整个天下!
突然唰的一声,邢琛将别在腰间的长剑拔出,握在剑柄上的手略微颤抖、指着穆离,问道:“公子所言末将能否当真?”
穆离鼻音上扬,“恩?”不解的看着邢琛,什么当真?
“统一万里山河!”邢琛的话音落地,铿锵有力!那是他们所有人的梦想!
穆离笑答:“这是自然!”
“既如此,不知周先生,敢不敢接我一招!”邢琛手中的长剑随着话音而落!
穆离被邢琛突如其来的攻击打得措手不及,一个身形不稳,两脚相绊,摔倒在地!
邢琛被穆离狼狈不堪的模样逗笑了,说道:“此去建康路途遥远,周先生可要保重性命!”话音一落,邢琛挥剑朝自己的手臂砍下,很快又将剑翻转插入自己的腹部,鲜艳的色彩比漫山的红枫还热烈。
穆离的瞳孔骤然收缩,不过下一瞬却又恢复了平静的模样,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嘴角一弯,拱手道:“借邢将军吉言!”
邢琛不再答话,默默地将插在腹中的剑拔出、收好,翻身上马,朝城中而去!留下的是他对穆离无条件的信任与服从!
绝尘一骑共烟尘万里,半生情缘续家国河山。
漫天黄沙遮挡了背后的平顺,却无法掩盖前方的泥泞!
“走吧!”穆离放下窗帘,隔绝掉混在空气里的血腥味。
而邢琛带着满身血迹回到驻地,当公子离听到侍卫禀告时,不由得惊掉了下巴!
“这是怎么回事,谁能伤得了你?”若不是亲眼所见,公子离不敢想象邢琛竟然会以这样的模样站在他面前,他不是那个人最得力的副将吗?不是大周最英勇的将军吗?怎么会?
“被慕容燕那小子给阴了。”邢琛有些无所谓的解释自己身上的伤,后见公子离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遂抱歉道:“殿下恕罪,末将应该收拾一番才来见殿下的,末将这就回去换一身行头再过来给殿下问安。”
见邢琛还有心思关心衣着的问题,可见伤势不重,但公子离依旧放心不下,道:“不必了,你这伤从何而来,与慕容燕又有何关系,你给孤一一道来。”
邢琛恭敬的答:“是。”他将想要说的话在脑中过了一遍后,才说:“慕容燕与末将之间本就有着血海深仇,祁连山之战时慕容燕斩杀我千余名部下,如今我即来了伏俟城,若不报此仇,实在是愧对九泉之下的弟兄!”
“竟还有这事?”公子离大惊,祁连山之战不是那个人绞杀慕容燕上千名部下吗?难道是假的不成?
公子离面露惊色,邢琛吃惊的程度却也不比公子离少,他急着求证道:“殿下难道忘了?当年祁连山之战,殿下带兵深入敌营,还被慕容燕身边的谋士邱行知暗伤,若不是于信及时赶到,殿下恐怕就……殿下难道都忘记了不成?”
“这个……”公子离被邢琛这么一问,完全忘记了他脸戴面具,邢琛根本就不知道他的表情,由红转白,又由白到红,独自将尴尬进行到底,突然他脑子灵光一闪,说道:“孤不是早已说过,孤早先受过伤,有些事情记不太清了,更不用说十几年前的老皇历了。”
邢琛恍然过后,眼里露出担忧的神情,他说:“末将并不知道原来殿下不记得往事,还请殿下责罚。”
许是邢琛被慕容燕打伤所以公子离今日突然发现原来像邢琛这样铁骨铮铮的汉子,也会有柔情的那一刻。一想到自己所说的字字句句皆是虚假,公子离越发尴尬起来了,“这……”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咳了一声,“许是孤忘记告诉你了,现在知道也不迟。孤确实有些许事情记不太清了。”
“是!”邢琛点头应答,过后邢琛继续说道:“殿下,末将一月前为追混入军中的细作而来,如今细作虽死,末将却查到细作乃是吐谷浑派出。现在末将是时候返回军中,主持大局了。”
对于邢琛突然转变的话题,公子离一下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待他想明白邢琛这么说的目的之后,不禁抚掌称妙,果然是那个人手底下出来的人,这份机敏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好,好,这身伤便是最好的解释。”
一想到后续的情况,邢琛的脸色恢复正常,那是久经沙场的老练与敏锐,他说:“待末将回军中之后,便将此事上呈,想必要不了多久,便是殿下攻打北周的最好时机。”
一想到过不了多久自己便可以入主中原,荣登大宝,公子离便不由自主的说出了这句话:“爱卿此言甚合朕心!”
“殿下,”邢琛犹豫半响才又继续说道:“末将此番来是向殿下辞行的。”
公子离在邢琛坚定的眼神中感受到了此番回程之路的危险,他问道:“何时动身?”
邢琛道:“今夜就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