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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有如长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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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原本晴朗的夜空突然炸开一道惊雷。

    窗外暴雨如注,时不时闪过一道闪电,伴随着轰隆隆的狂风。

    雷声异常响,像直接在耳边炸开。

    “滚啊!!”男人的狂怒,混在震天动地的雷声里。

    真的吓到她了。

    眼睛迅速地红了一层。

    桑瓷置若罔闻,开始上手摸向他的裤子口袋,结果两边都是空的。

    “你带药了吗?”她被傅闲则吓得不轻,就连呼吸也忍不住收紧。

    他努力维系的最后一丝尊严,也在此刻的电闪雷鸣中,粉碎的彻底。

    傅闲则如同一条搁浅的鱼,全身都在剧烈的颤抖,神志全部沉灭。

    捶打着地面的动作也慢慢地停止。

    窗口的风雨声似乎渐渐熄了。

    桑瓷以为他要慢慢地恢复清醒,刚松下一口气。

    可接下来的场景,混着无际的黑夜中。

    她完全怔住,紧绷的瞳孔缓缓放大。

    呼吸也在瞬间凝结。

    客厅没有灯光,借着窗外白晃晃的月光,桑瓷看见男人那张惨白的脸。

    傅闲则狼狈地跪坐在沙发旁边,双手抱住自己的头,嘴里不停地呢喃,脑袋一次又一次地撞在坚硬的桌边上,沉重的闷响宛如一道无药可救的催命符。

    桑瓷惊得直接失去了反应。

    她震惊的张开嘴巴,却哑口无声。

    诡异的白色电光下,男人机械地重复着撞头的动作。

    在傅闲则又要撞上桌面的时候——

    桑瓷直接扑了过去,半边身子覆盖住冰凉的桌面。

    几乎是同一瞬间,傅闲则的黑色头颅重重地砸在她的脊背。

    “呜……”

    桑瓷疼得眼泪都飞了出来。

    脊背飞速地爬上一层断断续续的痛感。

    雷声轰鸣的耳边散着男人无比清晰的绝望喘息声。

    不能再让他这样下去了。

    “傅闲则。”她撑住桌面挺直身子,双手用力去抓住他的手臂,“别这样……”

    傅闲则动作一顿。

    夜光下又闪过一道亮红色的闪电。

    随着那道白光,傅闲则浑身一颤,黑眸迸发出极其危险的光,他盯着桑瓷一瞬没说话。

    乌黑的碎发下,一道殷红的水线顺着男人精致的面庞蜿蜒而下,削瘦的下颚线沾染上红色水珠,滴答滴答,融进撞色的地毯里。

    他有片刻的清醒,似是认清了她。

    “你流血了!”桑瓷伸手去摸他的额头血渍,眸光一凛:“我去打120。”

    “不许去。”傅闲则扯住她的手腕,双眼近乎哀求地看着她,“别让别人知道,好不好?”

    他控制不住的发疯。

    完全陷入莫大的痛苦中。

    眼前的所有画面都幻化成明亮热烈的火光。

    而那道犹如地狱般的大火后面,年幼的傅闲则灰头土脸的趴在安全区嚎啕大哭。

    十三岁那年,任何人都没能幸免。

    除了他自己。

    还有他的父亲豁出性命救出来的两个人……

    一时,桑瓷准备打电话的手顿住。

    她蹲下去,手不停去擦他额角的血,然后将他湿漉漉的头颅抱住,一遍又一遍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会这样,我……”

    桑瓷一时哽住,眼神愧疚无比。

    在她道歉的间隙。

    傅闲则整个人又开始万分痛苦地跌倒在地上,全身颤抖,仅剩的清明被幻觉蚕食殆尽。

    极端恶劣的天气下,一声大过一声的闷响,把他的痛喊湮没在雷电中。

    无论桑瓷怎么喊他,都于事无补。

    他只是呆滞的重复着捶打的动作。

    桑瓷再也撑不住,求救般的抬起头,眼睛扫过门口的时候,目光腾地一亮:门后有他的公文包。

    她踉踉跄跄起身,双腿整个麻掉。

    当她打开公文包的时候,果然找到了一瓶药。

    在桑瓷纠结怎么服用的间隙,身后划过一道闪电,擦出巨大的明亮红光。

    而就在这束亮如白昼的雷电下,一根反光的针尖冒出了头。

    桑瓷看着那支崭新的注射器,直接懵掉。

    茫然震惊的目光重新落到药瓶上,里面明晃晃的是沉淀透明的药物液体。

    有一个极度荒谬的想法在脑袋里炸开。

    “傅闲则。”她在巨雷声中喊他。

    傅闲则蜷着没动,只有双肩还在抑制不住地抖。

    跟着又一道辣眼的白光,傅闲则稍稍抬起头,一双桃花眼猩红如血,完全丢失了迷人的色彩,徒留空洞与惊惧。

    这个时候的雷电已经小了很多。

    只有闪电时不时地划过沉色幕空。

    鲜血顺着男人清绝的五官流淌。

    蜿蜒到下颚。

    坠落无声。

    掉进桑瓷的眼中。

    她低头看了眼手中的药瓶和未拆封的注射器。

    心中一横。

    动手撕开了注射器的塑封,然后把药瓶摇晃均匀以后,针尖捅进药瓶的软盖的时候,女人的手显而易见的在抖。

    抖得剧烈无比。

    弄完镇定剂,桑瓷顺着月色走过去。

    她蹲下身去,眸光断层般闪烁。

    “这样做对吗?”桑瓷问他。

    银色的针尖泛着瘆人的寒光。

    傅闲则几欲逼近昏死。

    他像是没听见。

    干枯冰凉的手指抓住桑瓷的手腕,自顾自的说:“别怕,给我打一针就好了。”

    话落,像是很累一样喘起来。

    紊乱的气息愈演愈烈。

    也越发短暂急促。

    没有丝毫经验的桑瓷,紧张得无从下手。

    她盯着男人手臂上凸起的血管青筋,视死如归的闭了闭眼。

    就当她即将要下手的那一刻——

    手背突然让人捉住,毫不犹豫地被带着刺入绷紧的血管中。

    格外异常的触感,像扎住一层软皮。

    她吓得手一松,注射器差点掉了。

    手上的一股力渐渐松懈,她用力摁着针管顶端,心惊肉跳地推完仅有的半管镇定剂。

    夜空下暴雨狂舞,如注似水幕。

    傅闲则躺在她的腿上,胸膛急剧地起伏,额头的青筋暴起布满汗珠。

    这种强烈的濒死感,每间隔一段时间,便会感受一次。

    似有如长夜,无可避免。

    黑暗中。

    静默的两个人,伴着摇曳的雷电。

    傅闲则艰难地喘息。

    他已经没办法正常呼吸。

    每一道闪电落下的时候,都像是对他的惩罚。

    他的头发湿漉漉,混着干涸的血迹。

    逐渐恢复清醒的傅闲则按住胸口,朝她虚弱地笑笑:“做得好。”

    桑瓷闷闷嗯了一声。

    然后一个没绷住——

    鼻尖狠狠一酸,喉咙涩到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