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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德国职业军人的合作使聂士诚以及龙旗军的一群军官团体养成了看地图的好习惯,尽管以前与太平军,捻军等国内对手交战时,淮军也有用木图的惯例,但是德国人的精细以及英国人提供的地图,与以前那种木板地图的感觉完全不同。
“徐世昌!徐世昌!”聂士诚颇有些习惯的喊了两声,这才反应过来,他身边这位最看重的幕僚已经和曹锟去了朝鲜。在北京时,虽然徐世昌身兼了陆军指挥学堂的管理事宜,但是徐世昌还是聂士诚较为习惯使用的两个高级助手之一。另一个便是冯国璋。
眼下聂士诚便看了看冯国璋,这位老冯人挺精明的,就是脾气爆了点,有时候就不免冲动了些,不像徐世昌那么永远能够沉着冷静地分析问题,提出对策。
冯国璋身子挺得笔直,和王士珍肃立在帐营内,稍远处还有一个年轻军官,从官服上可以看出乃是一个守备,此人名叫段祺瑞,原先在威海随营武备学堂,大军在威海登船时,自行上船求见聂士诚,几番言语下来得到了聂士诚的赏识,也就暂且安排在中军充任参谋。
此刻的中军帐中,聂士诚自然是中心所在,紧邻着的就是王士珍和冯国璋,外围一点的是几个德国参谋,再外围才是段祺瑞。但是就是那么巧,就在聂士诚抬头恼怒的扫了扫四周时,就注意到了这位很精神的军官。
“嗯,你叫段祺瑞,你说你在德国克虏伯呆过,也学过兵科和炮科,好,现在本帅问你,识图你懂的吧?”聂士诚摇了摇手,注意到身旁几个德**官的军服上颈扣扣的丝丝严严,怏怏的打消了解开官服领口的念头。
“回大帅话。”段祺瑞蹬蹬上前几步,啪的行了个礼,抬头挺胸回答道:“懂!”
聂士诚满意的点了点头,抬手招呼道:“你们都过来看看,倭人拖延这两天到底想搞什么名堂?”
一群人凑了过来,就更加的热了。聂士诚退开几步,瞟了几眼那几个德国人背后被汗水浸湿的背部,吐了吐舌头,用手扇了几下风。闭上眼睛琢磨着这九州岛上他早已熟记于心的几个战略重地。
长崎自不必说,长崎的背后就是重城熊本,这是九州岛的中央大城,北面是福冈,北九州,南面是鹿儿岛,东面是大分。这几个城都濒海。现在倭人要在长崎延搁大军,是在遮掩什么呢?
“大帅。”王士珍开口道:“依标下愚见,倭人似乎在等什么东西,但是据前报得知,长崎城内有倭兵五万人,去掉去朝鲜的那五千人,还有四万五千人。就算惧怕我海军巨炮威慑,似乎也没必要这么爽快答应投降。答应了投降也没有必要延搁两日之久”小说网
“是啊。”说话的是德国参谋冯.鲁宾特斯,用有点奇怪的口音道:“要安抚四万五千人的大军,两天时间是不可能够的。在这样优势兵力下,指挥官选择投降,一定会激起哗变的。特别是日本人。”
聂士诚微微笑了笑,这也是他为什么爽快的同意刘步蟾等人劝降的原因。他正是要通过劝降来看看对方什么反应,事实上要他拿一万两千余人去硬攻敌方四倍兵力镇守的大城,他还没有狂妄到那个地步,尽管他想极了立功报恩。
所以,当听说对方愿意投降,他就一直在想这里面到底有什么毛病,换位处之,如果是他聂士诚统领四万五千人镇守长崎这样一座大城,外面不要说是一万两千敌军,就是十二万大军他也不会投降的。日本人还没懦弱到这个地步。
“嗯。”聂士成哼哼着道:“是这么个理,华甫,你有什么想法?”
“回大帅话,没有。”冯国璋简短的回答道。
几个德国人讶异的面面相觑,却见聂士诚却毫不惊奇,转头笑问段祺瑞道:“你呢?小段,你有什么想法?”
“回大帅话,标下也没有!”段祺瑞还是铿锵有力的回话。似乎这燥热的天气并不能影响到他。
聂士诚点了点头,摊开双手道:“其实本帅也摸不清楚。鲁宾上校,你有什么好建议?”
鲁宾这才弄懂了这些东方人之间的默契,笑了笑道:“大帅,在这样的状况下,我们必须掌握更多的情报。请求海军附带的飞艇升空吧,我们需要更加开阔的视野。”
“是的,上校先生。”德国参谋曼德尔耸耸肩道:“我总觉得,也许长崎的人正在组织大撤退也说不定。”
“嗯,在我们开会之前,飞艇已经升空了,马上应该就会有情报传回来。”聂士诚咧嘴笑了笑道:“在这之前,让我们再试探试探他们吧!李承宗!再派你去一趟长崎,你怕不怕!”
“有!不怕!”门外刚刚出去的促降使者,一脸彪悍的李承宗飞奔进来。
“好!将门虎子!”聂士诚赞许道:“老子英雄儿好汉,你李承宗荫袭一等轻车都尉,本可在家里吃祖宗的余荫,既然你老子把你送到我这里来,我老聂就不给你死去的爷爷还有你老子情面,给你往死里用,怪不怪本帅?”
李承宗的父亲乃是湘军悍将李续宾的孙子,少年时就荫袭一等轻车都尉,父亲李光久是江苏候补道,又在湖南新军里,改编了湘军老部下的子女,为湖南新军第五镇统领。这个孩子是他老子李光久听说要打日本,赶紧的将儿子送到聂士成麾下来立军功的。
话说回来聂士成这家伙也真敢冒险,万一日本人兽性一起,将李承宗的性命留在长崎,李久光老来失子,估计也要伤心死。段祺瑞正是想到了这一层,主动请缨道:“大帅,段祺瑞愿充任此职!”
“大帅!”李承宗怒目而视段祺瑞,喝斥道:“我都去过一次了,你现在又来抢?”
“呵呵。”聂士成朝两人笑了笑道:“刚才小段不在,你别怪他。小段,这次还是让承宗去。你要立功,有的是机会。来,给本大帅写个檄文去,别文绉绉的,就两句话:限两个时辰内出城缴械投降,否则长崎生灵涂炭!”
话说完时,聂士成已是一脸杀气腾腾,冲李承宗道:“这次也用不着你跑了。”转头命令道:“王士珍!”
“有!”
“命令炮营,用空包弹将通牒射入城内。给本大帅打准一点,城内布防图一到,无需请命,自行开炮。要是打不到倭人手里,你王士珍官降两级,炮手罚饷两月!”
“喳!”
两个时辰的时限很简单,第二拨登陆部队由直隶提督叶志超统领,即将在两个时辰之后抵达。再两个时辰之后,将会有今天最后一拨登陆部队山东戴宗骞统领的山东新军将要抵达,而同时,皇家海军混编舰队,也将在长崎港内泊港,待明天一早,就将由濑户内海直抵东京,顺便在沿途随意射击,让日本人知道知道大清国的海军来了。
第一天的登陆也将是第一波远征军的全部兵力四万人,全部归聂士成节制。而第二波则待朝鲜事定,由海参崴或者元山出发,是左宝贵统领的三万人,力图以七万人尽速吃下九州岛,理想状况是一个月的时间完成主要作战,最迟不能超过两个月。太迟了恐怕西方的干涉就要来了。
而皇家海军对东京的军事行动,则完全是海上射击,力图全歼日本所有海军军力,日本东京警备舰队还有一些旧船,比如扶桑之流,这些舰只一定要在五天内完成清除,随后就可以对东京进行无差别炮击。以达到震慑效果,同时促使日本人将防御重心完全放在东京,如此下来就可以完成对九州岛,以及帮助天海国对于北海道岛的完全控制。
这就是我与北京军部一帮人商议了一晚上制定出的作战战略层面的指导意见。当然,具体的作战还是要靠指挥员临场发挥,我还没有大能到那个地步。
飞艇下来后,很快的,长崎城内的布防简图就迅速传到了指挥部内,图上已经标注了军人集中的区域。一群军官迅速的将城内的各军事集结地点默记,并飞快的传给了炮营。
最后通牒很快的,就通过一群慌乱的士兵,传到了坪井航三和山根信诚手中。
“八嘎”山根信诚是个不太沉得住气的人,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气势汹汹的站起身来,冲动的吼道:“让我来会会支那人吧!”
坪井航三抬头看了看他激动的背影,没有说话,的确,也需要打打看了,要这些骄傲的陆军将领们理解对方海军舰队的强大,实在有些困难。至于那些将要牺牲的生命,死就死吧。早晚也是要死。坪井航三心中一片悲凉。
“大山岩!”山根信诚杀气腾腾的冲到指挥部门口吼道:“给我派一个联队,探探支那人的实力去!”
“嘿依”第二旅团长大山岩差不多是跳了起来,扶了扶头上的军帽,端端正正的向山根信诚行了个礼,转身就去了。
“乃木希典!”大山岩冲到自己的旅团部,吼叫道:“集合你的步兵旅,给我狠狠地教训教训支那人!”
“不!”一旁的西宽二郎跳了起来道:“请大山旅团长派我去!”
大山岩看了看自己身边的这个今年刚满四十岁的家伙,这家伙曾经担任过参谋本部第一局局长,和京畿近卫师团的旅团长,这次出兵,自动请缨主动申请降级也要参加对支那的战争,原本自己还防备着这个家伙来抢夺自己的军功,现在看来,这家伙对自己还是很服从的。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西宽中佐,坐下!我知道你原是鹿儿岛出身,你的父亲乃是西太郎兵卫藩士,九州是你的家乡,你想在家乡证明自己。”
西宽二郎胸口挺得很高,有些挑衅的看着乃木希典。
“但是二郎,你要知道,这次我们不能光凭勇敢。”大山岩教训道:“听命令!西宽二郎随旅团部准备掩护师团主力撤退!乃木希典!照原命令执行!”
乃木希典,四十五岁,步兵旅旅长。肃穆的起身整了整军装,恭敬的弯腰鞠躬道:“嘿依!”转身又向西宽二郎鞠了一躬,然后才转头出门下达命令,不一阵,他的步兵旅就在城内集结完毕,年轻的士兵们激动地呼吸着,手中炽热的钢枪上,不时滴落士兵的汗水,发出嗤的一声,转瞬蒸发,只留下斑斑印迹,如同绚丽绽放的樱花。
“土肥原小队!出十个人,从西门出城,举白旗!明白?”
一阵尴尬的沉默,土肥原三重颤抖着身体,脸胀的通红,半晌之后怒吼道:“不明白!旅长阁下!”
乃木希典嘴巴嘟囔了一句,右手啪的抽在土肥原三重的嘴巴上“八嘎,你敢不服从我吗?”
“不敢!旅长阁下!但是土肥原身为大日本帝国的军人,绝不举白旗!”土肥原三重重重的吐出一口血色唾沫,狠狠地盯着乃木希典,回答道。
乃木希典愤怒的扬起指挥刀,想了想又重重的放下,怒吼道:“大日本不需要你这种死脑筋的指挥官!土肥原小队!现在由我直接指挥!前排,出列!”
前排几个步兵几乎要哭出来,乃木希典重重的将几个红着眼睛的年轻人踹倒在地,脸上依稀缓和,满意的点头发布命令道:“你们,举白旗出降,不准洗脸,留着泪痕,出城要求支那人受降书!”
“嘿依”
“其余人!”乃木希典正色抽出指挥刀掷在地下,扭开自己的军服纽扣道:“乃木步兵旅剩余的勇士门,跟着我,跟着你们的旅长,脱掉军装!换上平民装!十分钟后检查!谁没有脱掉的,即刻开除!”
一旅的人面面相觑,不太明白他们的指挥官想干什么。只是目瞪口呆的看着乃木希典褪去自己的征衣,捧在脸上捂着,半晌后才缓缓的扔在地下,他们注意到,他们的指挥官眼睛红了。
二十分钟后,离最后通牒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海军的舰队已经停止了炮击,静静的漂浮在海上,炮口对准着三公里外的长崎城,定镇以及济远舰上的许多老水兵都对这个城市很熟悉,他们的几个好色的战友,将命送在了这里。
补给船靠港驻泊,岸上的煤炭储藏还挺多,淡水也很丰富。由于撤退的慌乱,倭人甚至还留下相当多的食品原料,这些,都可以拿过来用。只是刘步蟾军门下了死命令,岸上水和食物,都不得擅食,更不允许用来做原料,以防倭人下毒。所以,食物就没用了,紫菜胡萝卜什么的,扔了一地,淡水倒是好东西,舰队的锅炉用得着。
“看,白旗白旗!”眼尖的水兵们远远望见远方的小队列,欢呼起来。原本已经昏昏欲睡的刘步蟾等人纷纷拿起望远镜向东方看去。
他的视野中,长崎城的西城门外,十几个人的小队列举着白旗向外走来,依稀似乎还能看见那些人似乎还哭过。
与此同时,天上的飞艇也注意到了这一点,视线纷纷被这激动人心的一幕所吸引,竟然忽略了城内四千多名有组织的平民开始向南北方向运动。而城内的大规模兵力集结,也正在进行中。
“天!”飞艇上的胡三根惊讶的叹了一声,喃喃自语道:“倭人投降了!倭人投降了!”他激动的竟然流下泪来。
地面上,清军登陆场内走出一列小队,带头的是段祺瑞。
胡三根看着这激动人心的场景,日本人的小队停在段祺瑞面前,将头深深的埋下去,双手捧着自己的枪支,交给了段祺瑞带领的中军亲兵。
哦!倭人投降了!可以去长崎玩日本女人了!胡三根在飞艇上兴奋的几乎要跳起来,待到膝盖被什么硬物撞疼,他才想起来自己是在飞艇上,也想起了自己的职责所在。
天,城内的日本军队似乎都隐蔽起来了。视野内已经失去了不久前还能见到的一群群日本兵三三两两的抱着枪坐在地下的场景。
“有诈!”胡三根脱口而出,颤抖着双手在发报机上敲击着。
段祺瑞他们当然无从得知,对面领头的是一个叫山本健夫的少佐,深深向段祺瑞鞠躬道:“请天兵受降!请务必再给城内两个小时,否则真的容易引起哗变!”
段祺瑞谨慎的看了看长崎方向,长崎的地势很好,多山,平地也就是城西到佐世保港口这么一块,两侧是低矮的丘陵,夏天的时节,上面都是郁郁葱葱的树。
长崎城内到似乎没什么动静,就是这海风一吹,两侧的丘陵上的树木纷纷的摇晃起来,给这场景增添了不少诡谲的气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