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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弄死她!我胀红了脸,浑身因为气愤或者紧张而微微的颤抖着。奕譞挣扎着起身,撑在我的肩上,我扭过头去,正看见他含着泪的眼睛看着我,但却又充盈着斗志,奕譞勉力笑了笑道:“皇帝,扶我去迎太后。”
扶着他往堂中走去,却见李莲英跑了进来宣旨道:“太后驾到,各王公大臣出迎。”我狠狠地看了他一眼,李莲英一颤,挤出一丝笑颜跑了过来道:“皇上,太后说了,皇上与醇亲王父子至孝,亦宜宣诸于世,彰显我大清孝慈治国之意。”
我冷冷的说道:“醇亲王的样子,李公公看不出来吗?”
李莲英结巴着,郝然道:“回皇上,奴才奴才也只是传老佛爷的话。”
“皇帝”奕譞松开手来,唤我道:“太后要我们父子至孝彰诸于世,咱们,咱们就出去吧。也让大伙儿看看,我老七家的孝慈之道!皇帝,走!”话音未落,冷下脸来,挺起胸膛,左手伸出搭在我的手上,一同向外而去。
“七爷!”嫡福晋那拉氏在后面一声哭喊,我和奕譞回过头去,只见她眼泪不住地往下流,奕譞笑了笑道:“芙蓉儿,别哭,走,咱们一家,迎你的姐姐去。”说完伸出手去。那拉氏哭泣了一阵,终是伸过手来,两只手紧紧的牵在一起,往前走去。(芙蓉,醇亲王嫡福晋闺名。)
醇王府前早就林立着众多的侍卫,远处黑压压的老百姓,看着这大清第一等的恩宠之家的又一恩宠隆遇,皇帝,皇太后,亲临亲王府邸探望,做人臣子的,还有比这更荣耀的吗?我相信不远处正有人这样羡慕着,可谁又知道,这真的是荣宠吗?
慈禧的銮驾停在中央,这初夏的正午没有一丝风,明黄色的垂帘一动也不动。奕譞夫妇,我,载沣兄弟,后面一群亲王郡王贝勒贝子,随着李莲英的公鸭嗓子一声唱礼:“恭迎太后老佛爷圣驾!”黑压压的一齐跪下,我与醇亲王妃一起护着奕譞,不让他太过难受。
慈禧的銮驾帘子动了一动,李莲英赶紧跑了过去将帘子掀开,一身华服的慈禧笑眯眯的缓步走下车驾,伸出手来,李莲英赶紧伸手去扶。
慈禧搭上李莲英的手,平声道:“都起来吧。莲英,快扶起爷起来。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多虚礼呢?七爷身子不好,都快进去吧。”说话声中,已经来到了我面前,俯身将奕譞扶了起来,奕譞身子一晃,顺势站了起来,朝慈禧道:“谢老佛爷恩典,老佛爷慈驾亲至奴才家里,这是奕譞的福份,老佛爷,请!”
这番话奕譞说得极是流畅,虽然中气略虚,但对于一个重病之人来说,也是不容易了,慈禧看着他,神色颇为凄凉,叹着气道:“七爷老啦”
“进去说话吧。”醇亲王福晋软绵绵的说了一句,慈禧取代了我的位置,挽着醇亲王往府内走去,后面的王公们闪到两旁,让出路来,走到每个人面前,慈禧都亲昵地叫着他们的名字,一一招呼。到得内堂,慈禧在堂中安坐下来,我与醇亲王陪侍在侧。各人一一见礼之后,慈禧寒暄问了几句病情,清了清嗓子站起身来道:“各位都是我爱新觉罗的宗室亲贵,今天我是个四婶来看我家里的七叔,无需如此大礼。皇帝!”
本来她的语调是缓之又缓,最后两个字突然加重音量,也突然严厉起来,我一愣神,没反应过来她是什么意思。你自己故意在外面等人接过你才进来,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干吗呢?我心里正不屑着,你要真是个嫂子看叔子,还全副武装干吗呢?一个人来不就得了,搞得那么隆重,还口口声声说不要虚礼
“皇帝,你看你的本生父亲,也要在他重病之中弄这些虚礼吗?口口声声说要宣示皇家对七爷的荣宠,甚至还要我也全副仪仗,皇帝,你看看七爷,给折磨成什么样子了?”什么?全怪我?怎么会是我要这样子搞?我看了看慈禧,又看了看奕譞夫妇,用眼神拼命向他们解释这不是我的意思
“跪下!你这个忤逆不孝之人!”慈禧转过身来,冲我喝道。我又是一愣,这是干吗啊?在这么多宗室面前,想削我的面子吗?当下两难起来,这要是一跪,就是承认了她指责我的罪名,要是不跪,更是忤逆的事实。这我狠狠的看着李莲英,是他昨晚加传的懿旨。慈禧不会吧,今天在醇亲王府就这样对我斥骂,难道是想在这废了我吗?没道理吧,在宫中动手岂不是更好?这里毕竟是醇王的府第啊不会的,不会的,她还没必要现在废帝,只是要想向众宗室传递一个信号而以吧,好给溥俊铺好路,我脑子里飞速的转过这些念头,抬起头来,无辜的看着奕譞,这时候千万不能忍不住气,忍!
奕譞点了点头,像是表示知道我是冤枉的,也像是让我忍了这口气。我叹了口气,跪了下来,脸上露出求恳之色,心中却暗暗咬牙,老妖婆,你蹦跶不了几天了!
扑通一声,奕譞也跪了下来,然后是两个福晋,载沣兄弟,再然后是礼亲王,豫亲王两位。我注意到奕棕,奕怡,奕志和奕谟几个旁支宗室双腿抖了几下,却终是没有跪倒。
“你们干什么?七爷您赶紧起来,你是有病的人,身子要紧,别陪着这忤逆不孝的东西,犯不着。”慈禧作势去扶奕譞,见他不肯起来,尴尬的笑了一下道:“我刚刚已经说过了,今儿个只说家事,这儿也都是一家人,也没外人在,皇帝,你可别怪我不给你面子,实在是实在是你太伤我的心了”
我面无表情,没有说话,奕譞直挺挺的跪着,也是面无表情,说道:“太后,虽说您这会儿说的是家事,但是皇家的家事,便是国事,既是载湉不肖,太后您就把他还给我老七吧。自己家的孩子,我奕譞再没用,还是能管教好。”奕譞这番话说得不阴不阳,我知道他是赌一把,不过以他谨小慎微的性格来说,既然敢赌,必然有后招吧?难道是以退为进?我迷糊着,看他现在精神比刚才与我们说话时要好上许多,难道是回光返照?
“老七,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废立岂能轻言?”慈禧有些着急的说道:“罢了罢了,都起来吧,你们这一家子陪着一块儿跪着,弄得我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别人还说我这四嫂作了皇太后就不近人情了呢,来探病还叫人跪了一家子。都起来吧。莲英,扶着点七爷。皇帝,你也起来吧?”
“哎”李莲英答应了一声,扶起了奕譞。我起得身来,一把推开李莲英,自己扶住了奕譞坐下。
“七爷,我今儿来,一是为了家事,二来呢,也沾着点国事,溥俊,你过来。”慈禧招了招手,溥俊忐忑的走了过来,避过我的眼神,不敢看我。
“七爷,你是我大清铁帽子王,这储位的事情,也该当跟你商量,六爷那,回头也要问他的意思,我寻思着皇帝总也没个孩子,皇后那也急,国无储君也是个事儿,所以呢我就琢磨着,是不是从溥字辈这找个孩子先过继给皇帝,这不,奕劻他们说溥杰这孩子不错,我瞧着也行,今儿个特地叫溥俊过来,一来是看看你,这二来呢,也让你过过眼,瞧瞧这孩子。七爷,您看呢?”慈禧慈祥的拍着溥俊的肩膀,让他向奕譞行礼。
奕譞始终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直到溥俊向他磕完了头,才木呆着说道:“老佛爷怎么说,我奕譞就怎么说。我奕譞给老佛爷做了一辈子狗,到老了,当然还要做一条忠狗。”
慈禧听着他说话,原本渐渐和善的脸色开始凝固,气氛渐渐紧张起来,过了许久才开口道:“好,好好,七爷,你说好就好。等问过六爷,溥俊就叫大阿哥吧。”顿了一会儿,提高声调道:“大伙儿都知道了吗?”
众人哄然应诺。慈禧笑了几声,刚要开口,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高喊:“奴才不知道!”众人纷纷向外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