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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末夏初,红日落山,半天青黛之色。
气温不冷不热,微风吹来满山青草气息,树丛发出沙沙的浪声。
上京城以西八十里,一处山坡之上,
一队人马点燃篝火,搭起帐篷扎营。
这队人马乃是正六品巡按御史,镇南侯世子萧禹书的巡察队伍。
萧禹书这小子被皇帝任命为御史后,便在府里装病不出,推三阻四不想离京。
在京城里赖了很久,在吏部反复催促下,他才无可奈何离开上京城,开始了巡察工作。
这队伍一共一百人左右,分成了两拨。
大约四十人是来自镇南侯府的,包括萧禹书的护卫和侍女。
还有六十人包括了皇帝配给萧御史的副官,小吏和听风司监视他的官员,以及护卫的御林军。
“世子爷,这火蓉鸡汤,奴婢给您热一热?”
侍女寒影拿着一只油布封好的瓦罐,柔声问道。
萧禹书满脸不耐烦的拿出条精致手帕,擦了擦落满尘土的汗水,没好气喝道:
“这点儿破事还用本世子教你?怎么伺候人的,会不会伺候了?不会就给老子他妈的滚!再拿这种小事烦老子,就把你卖到百花楼去当表子!”
寒影顿时盈满了泪水,赶紧跪在满是土的山坡上请罪:
“奴婢该死!”
看着远处篝火边上,正在发飙打骂侍女的萧禹书。
御史台李御史和听风司万校尉对视一眼,都是苦笑加鄙夷。
遇上这么个上司,也算是他们倒霉!
上京城之人对萧禹书的评价,互相矛盾,大相径庭。
有说他是个憨痴傻子的;有说他深藏不露,扮猪吃虎的;甚至还有说他贪花好色,阳微不举的……
但李御史和万校尉跟着他出京这些日子,
亲眼看到的就是——令人厌恶,暴躁胆小的纨绔子弟。
这厮摆着一副高贵跋扈的模样,到了哪里,都要地方官出面好生伺候。
要这要那,这不好那不好,一不合心意就大发雷霆。
在房山县因为住的房子小了一点,
他拿鞭子就要抽人家房山知县,闹腾了半宿。
还有一个特点,就是这小子特别胆小。
出了上京城后,就整天疑神疑鬼,生怕遇到土匪贼寇。
他每天只走一点路,绕了七八日,方才走到距离上京不到百里之地。
“唉,就这蜗牛一般的速度,也不知咱们何时才能到楚州。整日里就跟着这位爷,到处骚扰地方了。”李御史摇了摇头,不爽的低声叹道。
万校尉不屑的道:
“这也没办法,谁叫他才是上官呢。没想到镇南侯府的世子,竟然这般胆小如鼠。”
不但是这两位,队伍里的小官和士兵也暗暗嘀咕,人人看着这位暴躁胆小的世子爷皱眉头。
大家都佩服好汉子,结果这位被几个盗匪吓破胆,让人好生瞧不起。
寒影哭哭啼啼的膝行两步,说:
“世子爷,汤好了!您别生气了,奴婢伺候您喝汤吧?”
“喝喝喝,喝你马勒戈壁——”
萧禹书一脚踹碎了瓦罐,又踹了那侍女两脚。
寒影满身是土,抽泣着去马车里拿另一罐鸡汤。
除了他的侯府护卫,车队其余人都是人人侧目,斜着眼看他。
有个年轻御林军小军官低声骂道:
“马勒戈壁的,什么东西?就会欺负女人。”
寒影拿鸡汤的瞬间,马车暗影中有人对她低语两句。
她回到萧禹书身边,低声道;
“红头领那边已安排好,一个时辰后就到。”
萧禹书会意的眨眨眼,随即尖酸骂道:
“贱婢,还不伺候本世子吃饭?哭给谁看呢,哭给那些满身臭汗的大头兵看?”
御林军们都翻了个白眼,心道小王八蛋别遇上盗匪,遇上了老子指定不管你!
就这般骂骂咧咧,磨磨蹭蹭的吃完了饭,喝完了汤,
萧世子又开始挑剔帐篷扎的不好,夜里蚊子太多。
总而言之,就没他萧世子满意的地方。
大家忍气吞声,心里都是怒骂。
李御史和万校尉实在看不下去了,便上前去劝他。
李御史拱手道:“萧大人,请消消气。咱们出门在外为陛下办事,条件肯定不如家中,还是要忍耐些才是。”
萧禹书翻了个白眼,不客气的道:
“我早说在前面的镇子上住宿,你们非要赶路!本世子何等尊贵,这野外如何能住?遇上了盗匪怎么办?”
万校尉嘿声道:
“遇上了盗匪,我等兄弟定会保护好世子爷。咱们听风司和御林军兄弟手中的刀枪不是吃素的。”
说着他还示威般的瞥了一眼镇南军的护卫们。
萧禹书轻蔑一笑,摇头道:
“我不才信呢,真遇到盗匪你们还不转身就跑?”
万校尉大怒,也不顾他是上官了,粗声粗气的道:
“只要世子爷你不跑,我老万就是刀架脖子,就是万箭穿心,也绝不后退一步!”
话音未落,前方传来马蹄声,一骑快马跑了过来。
一个侯府护卫高声喊道:
“世子爷,前方十里有大队人马。小的看过了,大约五千人,是山西道造反的贼寇红蜘蛛的兵马。”
“什么?”
“五千人?红蜘蛛的兵马?”
李御史和万校尉浑身一震,脸色同时大变。
李御史猛然看向萧禹书,急切道:
“萧大人,咱们还是赶紧掉头,返回上京城吧。贼寇势大,咱们得向朝廷报告啊。”
万校尉凝重道:
“正是,咱们一共才这么点人,应暂避锋芒才是。”
萧禹书却沉凝不语。
李御史和万校尉的脸色顿时十分难看,有点急了。
这萧傻子想干什么?
难道你想去跟人家打一仗,那不是找死吗?
萧禹书朗声道:
“陛下派我巡按天下,正是我辈为陛下尽忠之时。哪有不消灭贼寇就跑的御史和官军?咱们应该主动出击,一举击溃贼寇才是。”
你他妈的发癫了吧?
你以为你是萧洛神吗?
一百人对五千人,这不是消灭贼寇,这他妈的是去找死!
萧禹书盯着万校尉,森然一笑:
“万大人,军中无戏言,你要是敢后退,萧某人砍你脑袋了!”
万校尉瞠目结舌,脸涨得通红,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隆隆闷响,宛如雷声。
只见七八百人的骑兵队打着火把,如火龙般从远处奔来。
一队向萧禹书众人所在的山岗奔来,一队向背后绕去。
火光照耀之下,一面大旗上红色蜘蛛迎风飘舞。
李、万两人如坠冰窖,御林军兵都面如土色。
这下咱们可都完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