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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折腾天已过四更,几里过后东方天边已现鱼肚,晨间微有薄雾,但这薄雾要比那黝黑的夜色好。
黝黑的夜色里,像李玉翎这么好的目力,也只能看出个十丈远近,而在这种薄雾里,李玉翎却能看出几十丈去。
走着,走着,他看见几十丈外路中间有一样东西在随风飘动,红红的一块,一时还看不清楚那是什么东西。
又进了十丈,看清楚了,那是一柄大刀硬生生地让人插在路中央,随风飘动的是刀柄上那块红绸。
这时候李玉翎更是佩服落拓生料事如神了,该来的已经近在眼前,刀插在路中央,怎么个过法?
就是打从上绕过去都不行“大刀会”的大刀既然出现在眼前,附近就绝不会没有人在。
事实上李玉翎没料错,马车刚进大刀插处十丈内,从那大刀插处路边上抬合围大树后闪出一个人。
是个黑衣壮汉,背后没刀,两手也空空,只见他老远地一抱拳高声说道:“李爷请停车。”挺客气的。
李玉翎没理他,赶着马车直驰到大刀插处三丈内他才开始收缰,马车恰好到大刀前停住,没多一尺,也没少一尺。
李玉翎目光一凝,望着车前黑衣壮汉道:“阁下是”
那黑衣壮汉含笑说道:“李爷何必明知故问。”
李玉翎淡然一笑道:“阁下人刀拦路,这是什么意思。”
那黑衣壮汉一抱拳道:“奉敝会总瓢把子之命,特来请李爷驾到一会。”
李玉翎道:“贵会大当家的要见我。”
那黑衣壮汉道:“正是。”
李玉翎道:“贵会怎么知道我走这条路。”
那黑衣壮汉抬手往车后一指道:“不瞒李爷说,李爷一出‘李家集’敝会就有弟兄盯在车后了。”
李玉翎扭头一看,只见车后十丈外站着个身背大刀的黑衣壮汉,他回过头来微微一笑道:“贵会高明。”
其实高明的是落拓生。
那黑衣壮汉道:“事非得已,还请李爷海涵。”
李玉翎道:“阁下不必客气了,贵会大当家的现在何处。”
那黑衣壮汉道:“就在这边不远处,容我带路。”
一抱拳,拔起地上那柄大刀往腰后一插,转身驰离大路,往来路那一片荒郊旷野中驰去。
李玉翎没迟疑,抖缰挥鞭赶着马车跟了过去。
马车跟在那黑衣壮汉之后驰动,李玉翎抬眼打量眼前这片荒郊旷野,只见这片荒郊旷野颇为空旷。
除了远近几片树林之外就是一望无垠的半人高野草,根本看不见人烟,他心想,大概荣奇等藏身在那片树林里
他这心念转动,果然,前面奔驰中的那黑衣壮汉已然掉转方向,往最近处一片树林奔去。
这片树林立在五十丈外,转眼工夫已然驰到,而那黑衣壮汉并没进入这片树林,却从这片树林边上绕过去往树林后奔去。
李玉翎心中诧异却没开口问,转眼间绕过这片树林,他立即明白了,敢情这片树林后座落着一座残破不堪的土地庙,这片树林恰好把它挡的死死的,站在大路上往这边看,是绝对看不见这座残破土地庙的。
只见这片残破土地庙四周,隔十步一个,站了一圈身背大刀的黑衣壮汉,却不见荣奇,柳青琪跟“大刀会”那五位堂主的人影儿,想必是在土地庙里。
果然不错,马车刚驰到“土地庙”里首先快步走出了柳青琪。
柳青琪很快地向着马车一瞥,然后冲李玉翎一笑抱拳:“李领班请稍候,我大哥马上出来迎接。”
李玉翎暗暗一怔,心想,这柳青琪怎么这么客气。
心中念转,当即也抱拳答了一礼,道:“不敢。”
说话间“土地庙”里柱着铁拐走出了独腿荣奇,他身后还跟着“大刀会”的五个堂主。
荣奇出庙门抱起双拳:“李领班,荣某人迎接来迟。”
李玉翎高立车辕答了一礼,道:“岂敢,总瓢把子言重了。”
荣奇道:“这地方不是谈话处所,李领班请庙里坐坐如何。”
李玉翎心中思忖,这座土地庙不大,马车进不去,自己若是进庙里去岂不得把马车跟赵大海留在外头,那就等于把赵大海交在荣奇兄弟手里了。
一念及此,他当即说道:“我要事在身,不敢过于打扰,大当家的有什么教言,在这儿赐告也一样。”
莱奇微微一笑道:“李领班太客气了,既然这样荣某人不便相强,三弟。”
柳青琪答应一声喝道:“拿过来。”
一声答应“土地庙”里步出两名黑衣壮汉,两个人拉着一捆毛毡出庙,把那个毛毡打开了铺在庙门口。
荣奇向着车辕上一抬手道:“李领班请下来坐坐吧!”
李玉看看距离,铺毡处离马车不过丈余远近,万一“大刀会’有什么行动,自己腾起阻拦绝对来得及,当即他一抱拳道:“多谢大当家的。”
双方在那张毛毡对面坐下,荣奇跟柳青琪依肩而坐,那五个堂主站立在荣奇身后。
坐定,莱奇迟疑了一下,抬眼凝目开了口:“李领班,你我都是明白人,看你们两个的年岁,荣某人我叫李领班你一声师弟应该没有错。”
李玉翎心中猛然一跳,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荣奇会开门见山,单刀直入的说这么一句,他心中念转,久久未能答话。
只听荣奇又道:“李领班可是艺归老爷岭那位老人家。”
李玉翎心中又一阵猛跳,他笑了笑:“不错。”
莱奇道:“赵二弟大概已经告诉李领班了他那几招刀法是我教的。”
李玉翎道:“不错。”
荣奇道:“那么我叫你一声师弟就没有错了,当师弟你问赵二弟之当初,我就怀疑咱们是同门,后来你一再追问,我更断定咱们是艺归一门了,老人家安好。”
李玉翎神色一肃道:“老人家安好。”
荣奇道:“师弟是什么时候下山的?”
李玉翎道:“有不少日子了,算算该有半年多了。”
荣奇轻轻一叹道:“我拜别老人家已经二十多年了,这二十多年来,老人家的慈颜,以及‘老爷岭’上的一草一木无不时刻在我眼前,老人家的教诲我一刻也未敢或忘,只是这二十多年来一事无成,深感有负师恩对老人家五年心血栽培,如今见着师弟,对老人家及‘老爷岭’上的一草一木也倍增思念。”
李玉翎不由暗暗诧异,荣奇怎么会说这种话,是真是假,看来他得小心应付。
有此一念,他立即提高了警觉,道:“师兄创立‘大刀会’,打的是反清复明旗号,怎么说一事无成。”
“不错。”荣奇微一点头道:“‘大刀会’是我手创的,我也花了不少年心血,而且赔上了一条腿,可是到现在我做了些什么了?有什么成就,‘大刀会’仍是‘大刀会’,我也只不过是‘大刀会’的总瓢把子而已。”
李玉翎道:“匡复大业并不是一天可就的。”
荣奇强笑摇头道:“那是师弟你安慰我,只有我自己知道这二十多年来我都做了些什么?究竟有些什么成就。”
李玉翎没说话。
只听荣奇又道:“师弟,我是老人家第四个徒弟,你呢?”
李玉翎道:“我是老人家第九个徒弟,也是老人家的关门弟子。”
荣奇道:“做爹娘的最疼么儿,做师父的也是一样,据我所知,老人家授徒只授十之七八,想必对师弟你,是一身绝学倾囊相授吧!”
李玉翎道:“惭愧得很,我天资有限,也只学了老人家十之八九。”
荣奇道:“师弟客气了,以我看怎么着师弟也比我几个要强。”
李玉翎突然问道:“四师兄可知道大师兄他们七位现在何处么?”
荣奇道:“老人家没有告诉师弟么?”
李玉翎道:“八位师兄自拜别老人家之后就全没了音讯,老人家怎么知道八位师兄的所在。”
荣奇道:“师弟是奉老人家之命,找寻我八个么?”
李玉翎道:“不敢瞒师兄,正是。”
荣奇道:“老人家的意思,是让师弟代他老人家清理门户的吧!”
李玉翎道:“并不尽然,那也得看八位师兄的作为怎么样。”
荣奇道:“不瞒师弟,大师兄、二师兄跟三师兄三位一下‘老爷岭’就迷失在满虏的名利诱惑之下,我下山的时候,老人家也接我大责重任,要我代师行诛,可是二十多年来我一直没能找着三位,甚至于连他三位的一点音讯也没有,到现在为止,我只碰上了九师弟你一人。”
李玉翎道:“老人家可曾把大师兄三位的姓名面貌告诉四师兄。”
荣奇摇头说道:“没有,就是告诉我也没用,他们不会再用真实姓名的,老人家想必也知道这一点。”
李玉翎道:“四师兄这两字姓名是真是假。”
荣奇倏然一笑道:“四师兄我一来不为名利所诱,二来不做愧对师门之事,为什么要改名换姓,师弟你呢?”
李玉翎微微一笑道:“我是老人家最后一个关门弟子,无论作为如何都用不着改名换姓,我并不怕再有人代师行诛。”
荣奇哈哈一笑道:“说得是,说得是,没想到九师弟你是颇为风趣之人。”
李玉翎道:“四师兄,我说的是实情实话。”
荣奇沉默了一下,话锋忽转,问道:“师弟可知道我为什么跟师弟你开诚相见么?”
李玉翎道:“请四师兄明示。”
荣奇道:“九师弟客气了,那一来是为表示我所行无愧,二来为免得咱们师兄之间同室操戈,同时也为便于向九师弟你进言几句逆耳忠言。”
李玉翎道:“四师兄对我有什么指示。”
荣奇道:“好说,师弟言重了,师弟该知道,师弟你是奉命代师行诛,清理不肖,而四师兄我除了奉帅命找寻三位师兄外,对师弟们不肖的也该有权处置。”
李玉翎道:“四师兄说得是。”
荣奇轻咳了一声道:“所以我要劝劝九师弟你”李玉翎心里一跳,道:“我明白了,四师兄是指我的身份。”
荣奇微一点头道:“不错。”
李玉翎道:“四师兄是要我”
荣奇说道:“我要九师弟你跟你四师兄并肩站在一处。”
李玉翎道:“我若是不听四师兄的,不答应,四师兄就要不念同门之谊,代师行诛?”
荣奇浓眉双扬,猛一点头道:“事实如此,四师兄我不愿否认,就是这个意思。”
这倒好,敢情他摇身一变,反宾为主了。
李玉翎心里暗暗冷笑,他没说话,就他所见所闻,不说别的,单这强夺民女一事就知道“大刀会”不是什么正派帮派。
也足见荣奇这是对他的弟兄有纵容之罪,要不然赵大海跟柳青琪绝不敢明目张胆,胡作非为。
由这一点,也足证“大刀会”挂的是羊头,卖的却是狗肉,八异的说法并不是无中生有,血口相喷。
现在荣奇虽然反宾为主这么一招,足证他是受了高明指点,在玩心眼儿,而且显然是有什么意图。
好在李玉翎早就把警觉提得高高地,肠子里盘旋了一阵之后,他道:“四师兄的好意我很感激”
柳青琪突然站了起来。
荣奇仍坐着没动,缓缓说道:“九师弟,记得在‘李家集’我对你说过,我爱才、惜才,如今咱们之间更多了一层同门之谊”
李玉翎道:“我记得,四师兄,只是四师兄也应该记得,我是这么答复四师兄的,人各有志。”
荣奇微一挥手,含笑说道:“那是在‘李家集’时你给我答复,如今我并不要你即刻作答,四师兄我愿意给你一个长时间考虑,把我赵二弟留下,你可以就此上京里去,我等你一个月!”
李玉翎道:“多谢四师兄宽容,只是把赵大海留下一事,我不能答应。”
荣奇道:“九师弟,我是你的四师兄,而赵大海是我的把兄弟。”
李玉翎道:“这个我清楚。”
荣奇道:“那么九师弟就该把我赵兄弟留下。”
李玉翎道:“四师兄原谅,我不能从命。”
荣奇道:“九师弟,你四师兄的把兄弟,也是你的兄弟。”
李玉翎微微一笑道:“四师兄,有道是:“君子不挡人财路’。”
荣奇道:“九师弟是说四师兄我挡你的财路。”
李玉翎道:“四师兄要知道,我若带赵大海进京,把他往上一送,可是我的大功一桩。”
荣奇道:“难道九师弟要踩着自己兄长的背脊往上爬。”
李玉翎道:“四师兄,人各有志,我既然选中了这条路,我就顾不得别的了,常言说得好,人不自私天诛地灭,我不得不为自已打算。”
荣奇脸色不变,微一点头道:“那么好吧!九师弟既然这么说,我只有任凭九师弟了。”
李玉翎也站了起来,柳青琪突然含笑伸手一拦,道:“李领班可愿听我说几句话。”
李玉翎道:“三当家的只管说,我洗耳恭听。”
柳青琪淡然一笑道:“言重了,李领班你既然这么绝情,可就不能怪我这位把兄无义了。”
李玉翎道:“三当家的这话”
柳青琪含笑说道:“记得我这位把兄弟刚才说过,李领班是个明白人,而我这位身为‘大刀会’总瓢把子的把兄也不是糊涂人,李领班你要是不肯留下我赵二哥,‘大刀会’随便派个人把你李领班的底往‘北京城’里一送,到那时候恐怕你李领班不但无功,反而会”
嘿嘿一笑,接道:“我不说李领班你谅必知道那不堪设想的后果。”
李玉翎道:“三当家的这话我不懂。”
柳青琪笑了笑道:“不管李领班是不是真懂,我愿意为李领班作一番解说,我这么说吧!有人说‘大刀会’挂的是羊头,卖的是狗肉,我却说李领班你挂的是狗头,卖的是羊肉。”
李玉翎道:“我仍不明白三当家的何指。”
柳青琪哈哈一笑道:“李领班,你太客气了,李领班你表面上吃的是官粮,拿的是官俸,当的是让汉族世胄,先朝遗民切齿痛恨的差,暗地里干的事却跟‘大刀会’一样,这,李领班明白了吧!”
李玉翎心神震动,道:“我明白了,只问三当家的把握是”
柳青滇道:“这个你李领班就不必管了。”
李玉翎道:“三当家的该知道,凡事都要个证据。”
柳青琪抬头说道:“李领班你做的高明,‘大刀会’拿不出证据,但这证据就让官家去找去。”
李玉翎道:“三当家的,真金不怕火。”
“那是。”柳青琪点点头道:“怕火的不是真金。”
李玉翎说道:“三当家的,我立得稳,站得稳,并不怕谁来恶意中伤,血口诬害。”
柳青琪道:“我是不是恶意中伤,血口诬害,李领班你自己心里明白,李领班要是不怕的话,那是最好不过。”
李玉翎道:“有一件事恐怕三当家的还不知道。”
柳青填道:“什么事?”
李玉翎道:“我不但不受恐吓、威胁,不吃这一套地把赵大海留下,我反而要把大当家跟你三当家的两位一并带走。”
柳青琪“哦”地一声道:“是么?”
李玉翎道:“是真是假,三当家的可以证诸稍时。”
柳青琪道:“这不是灭了呢?”
李玉翎道:“随三当家的怎么说都可以,不过我要把‘大刀会’的三魁首带到‘北京城’里去,这是一桩天大的功劳是可想而知的,我平步青云,飞黄腾达,也该是意想中的事。”
柳青琪道:“算起来我三个都是你的兄长。”
李玉翎道:“我刚才说过,人不自私,天诛地灭,我既然擒得一个,自然也就舍不得三个。”
柳青琪哼地一笑道:“我常以为自己是够高明的,没想到李领班你比我还高明,这才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话锋顿了一顿,接着又问道:“只是,就凭你李领班一个人么?”
李玉翎道:“应该足够的,不过为防万一我还是把‘李家集’那几位不速之客也带来了。”
柳青棋神情一震,连忙抬眼四下搜索,施即他笑着道:“没想到李领班也会玩这吓人的一套,现买现卖,李领班可真快啊!李领班可知道我大哥为什么挑在这儿跟李领班你会面么?那是这儿地方空旷,视野辽阔。”
“不错。”李玉翎道:“任何人都比不过此处的视线。”
柳青琪道:“这就是了,这‘土地庙’周围遍布树林,四面空旷,视野辽阔,任何人想近这座‘土地庙’都瞒不过他们那一双眼,而到现在为止,我还没见有那一个?”
趁柳青琪说话工夫,李玉翎也目光扫射四下里看了一遍,的确,他也没发现一个不属于‘大刀会’的人,他暗暗地皱了眉。
就在这时候,荣奇忽然拉着一双铁拐站了起来,道:“我看九师弟还是把我那位赵二弟留下吧!免伤咱们同门之谊。”
李玉翎道:“四师兄,咱们这同门之谊是非伤不可的,因为我要把四师兄跟柳青琪一齐带走。”
荣奇浓眉一轩道:“既然这样,九师弟你就别怪我这做师兄的翻脸无情了。”
掌中铁拐一顿,柳青琪欺身而至“丧门剑”出鞘,灵蛇般当胸卷到。
李玉翎未摘锐锋,闪身往马车边上退去,就在这时候两名黑衣壮汉扑向了马车,这也许是‘大刀会’的安排,柳青琪出手缠住李玉翎,让李玉翎无法分身兼顾,然后再以两个黑衣壮汉上车救人。
可是李玉翎赶了个巧,正好比两个黑衣壮汉早一步地退到马车边上,连腰抖腕,直剑递出,匹练般袭向两名黑衣壮汉。
两个黑衣壮汉那里提防,李玉翎这里闪身出剑,迎个正着,两个黑衣壮汉就像是往剑尖上碰一样,被李玉翎一剑一个点倒了。
柳青琪冷叱一声“丧门剑”抖起朵朵剑花,连人带剑横了过来。
柳青琪在剑上造诣本不凡,他这一含怒出手更见威力,剑花朵朵满天花雨般向李玉翎当头洒下。
无奈他究竟比不上李玉翎一身集几十年内力真力,李玉翎软剑轻挥,只一震便逼退了柳青琪。
荣奇火了,须发贲张,一顿铁拐领着五个堂主扑到,刹时间一柄丧门剑,一对铁拐,五柄红绸飘扬的大刀围住了马车。
李玉翎倒没把柳青琪那柄“丧门剑”跟五柄大刀放在眼里,让他耽心的只有荣奇那对铁拐。
在“李家集”李玉翎试过荣奇这对铁拐的威力,荣奇天生神力,一双铁拐在他手里有泰山压顶之势,可以说是李玉翎自出道以来的唯一劲敌。
当然,这并不是说荣奇功力最高,而是在跟李玉翎动过手的人当中,该以荣奇一身功力为最。
单刀独斗,他绝不会在乎荣奇,可是如今除了荣奇,一双铁拐之外,只听荣奇说过还有一柄“丧门剑”跟着大刀。
“九师弟,毕竟咱们是同门,我最后再劝你一句。”
李玉翎暗一咬牙道:“我仍是那句话。”
荣奇脸色一变,怒顿铁拐。
铁拐顿处,攻势发动,荣音一双铁拐跟柳青琪一柄“丧门剑’招呼李玉翎,那五个“大刀会”堂主则照顾了马车。
多了荣奇这双铁拐,威力又自不同,一招攻出使得李玉翎立即无法兼顾身后的马车。
眼看着那五个“大刀会”堂主就要登上马车,就在这个时候,两声闷哼传来,卟通连响!
“大刀会”的五个堂主,不知受到了什么袭击,突然躺下一对了。
这一来,荣奇、柳青琪,跟“大刀会”的另三个堂主立即被震住,也就在这时候,李玉翎身后那辆马车底下人影一闪钻出个中年身材的黑衣人,只听他道:“李领班,弟兄都到了,休教叛逆走脱一个。”
李玉翎一听就听出是落拓生池乐天,心里一松道:“那当然,这是我的天大功劳呢!”
人影连闪“土地庙”竞相继窜出三个黑衣人来!
李玉翎一怔之后立即明白是黄百川,龙飞、岳琪到了,但他一时没法想通这三位怎么会从“土地庙”里出来。
事实上情势也不容他多想,荣奇须发贲张,霹雳般一声大喝。
“姓李的,我姓荣的跟你拚了!”
抡动铁拐,当头砸下。
人影一闪,上空天马般来了龙飞,只听他叫道:“李领班,把这个使剑的三贼头让给我了。”
他照顾了柳青琪,黄百川跟岳琪刚掠向落拓生。
李玉翎终于有机会跟荣奇单打独斗了,闪身避开那威力千钧的当头一击,抖手一剑递了出去。
落拓生、黄百川、岳琪对付“大刀会”的三个堂主,那是轻而易举,转眼工夫三招不到“大刀会”的三个堂主躺下了一对。
那些黑衣壮汉一个个都是机伶人,树要倒时,自然得赶快散,一个个脚底下抹油落荒逃去。
偌大一个实力雄厚,让江湖侧目的“大刀会”就在这片刻工夫中只剩下荣奇跟柳青琪两个。
柳青琪一柄丧门剑造诣不凡,可惜他碰上的是臂力惊人,手使单脚铜人“八异”四先生的传人龙飞。
十招刚过,柳青琪掌中丧门剑被龙飞那重有几百斤的独脚铜人磕飞,化成一道青光飞上了半天。
龙飞跨步欺近抡起钢人就要砸下,谁吃得住这一个,就是泰山也有崩手不及。
落拓生及时一声。
“别让李领班的功劳毁在你手里。”
龙飞冷哼一声道:“便宜了他。”
掌中铜人走偏,一下落在柳青淇的左膀上,龙飞这一下有分寸,柳青棋左肩粉碎,别处无伤,也绝要不了命,大叫一声倒了下去。
这一来慌的是荣奇,他没忘了柳青琪那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二十招大喝出手,猛力攻出一拐,逼得李玉翎脚下退一退,他转身腾起。
无奈龙飞就在左近,他冷哼一声道:“今儿个要是走得了你,我姓龙的就铜人击项,目击天灵。”
大步奔至,抡起钢人横扫千军。
荣奇沉哼一声递出铁拐“当”地一声大响,震得在场几人无不心跳耳鸣,力对力,硬碰硬,岂非小可。
荣奇毕竟力比龙飞雄浑,他不过身躯落地。
龙飞却踉跄暴退,掌中铜人脱手欲飞,荣奇他得理不饶人,右掌铁拐一递直往龙飞当胸点去。
龙飞身在退中无法躲闪,铜人高高扬起,也无法四手招架,眼看就要伤在荣奇这把铁拐之下。
李玉翎人剑合一,如飞而至,直取荣奇左肋。
荣奇果不等闲,独脚立地,左拐横出硬截李玉翎手中软剑。
李玉翎不跟他硬缠,一沉腕,手中软剑闪电划下,正点在荣奇那条独腿上,立即皮开肉绽,血流如注。
莱奇只这么一条腿,吃这么一剑击中如何还站得住,身躯一晃,推金山,倒玉柱,碎然一声倒了下去。
他右掌铁拐仅差毫发便点中龙飞胸口重穴,好险,龙飞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适时,李玉翎掌中软剑已抵在荣奇咽喉上。
荣奇两眼一闭,没动,也没说话。
龙飞定过神来陡然一喝道:“让我砸断他那条独腿。”抡铜人欺上。
落拓生闪身而至,抬手一拦道:“人不是你的,往后站。”
龙飞听落拓生的,乖乖地收住铜人往后退去。
落拓生转望李玉翎道:“行了,李领班,即刻解他们上京吧!”
李玉翎还没说话。
荣奇突然睁开了两眼,道:“九师弟,我荣奇也只是让两个把兄弟说动了心,实际上我的所作所为仍然是对付满虏。”
李玉翎一怔,一时没说上话来。
的确,荣苛没说错,不管他是不是私心太重,自己想登上九王,当当皇帝,他的作为的确仍没离对付满虏。
要照这么看,他罪不该死。
只听荣奇又道:“九师弟,我可以告诉你大师兄跟二师兄的所在,这是不是可以抵我一点过错。”
李玉翎心里一跳道:“你说吧!”
荣奇道:“荣奇并不怕死,可是我罪不该死,我要听九师弟你一句。”
李玉翎道:“我留你一命就是。”
荣奇吁了一口气,道:“多谢九师弟,荣奇永志不忘。”
顿了顿接道:“九师弟,大师兄跟二师兄你都见过。”
李玉翎“哦”他一声忙道:“怎么说,大师兄跟二师兄我都见过。”
荣奇道:“是的。”
李玉翎急道:“他两个是”
荣奇道:“他两个现在都在热河。”
李玉翎遍寻记忆,他想不出在热河见过的人里,那一个是他的大师兄,那一个又是他的二师兄。
李玉翎道:“想不出来。”
荣奇道:“我这么说九师弟就明白了,大师兄在‘天威牧场’,二师兄现任职承德行宫‘神武营’。”
“无威牧场”“神武营”那是”
“天威牧场”是他的出身处“神武营”是他“红”的地方,这两个地方他都待过不少日子,居然当面错过,失之交臂。
李玉翎心里一阵猛跳。
李玉翎道:“但不知在‘天威牧场’的是谁,在‘承德’行宫‘神武营’里的又是谁?”
荣奇道:“在‘无威牧场’的是大师兄吕良沧,在‘承德’行宫‘神武营’里的是二师兄师九洲。”
李玉翎呆了一呆道:“‘天威牧场’跟‘神武营’里,我没听说过这两人。”
荣奇道:“九师弟忘了,他们不会用真名实姓。”
李玉翎道:“那么他们所化用的姓名是”
荣奇道:“九师弟,吕良沧就是那‘天威牧场’的场主宫天鹤,师九洲就是那‘神武营’里的两大领班黄和。”
李玉翎猛然一怔,道:“这么说,宫天鹤跟黄和就是大师兄跟二师兄。”
荣奇道:“是的,九师弟。”
李玉翎道:“据我所知,宫天鹤出身少林苏海宗,那黄和则原是‘金陵镖局’的总镖头。”
荣奇道:“他们不这么说怎么说,难道说是艺出‘老爷岭’不成?”
李玉翎道:“没有错么?”
荣奇道:“不会错的,九师弟迟早总会找上他们的,只有动手逼一逼,试一试,立即就知道真假,要是我所言不实,九师弟随时找我就是。”
李玉翎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荣奇道:“老人家收徒为求速成,找的都是已然在江湖上成名了的人物,既然都是成了名的人物,谁都还不认识谁了。”
李玉翎没说话,半晌之后他说了声:“谢谢四师兄。”
突然一指点了下去,荣奇两眼一闭,寂然不动。
落拓生一旁抬了头,道:“没想到‘天威牧场’的场主宫天鹤.“神武营’的两营大领班黄和,竟是兄弟你的两个师兄,怪不得他两个一个能位居‘神武营’的两营大领班,一个能掌‘天威牧场’。”
李玉翎道:“我当面错过失之交臂,要是就此折回‘热河’去。只怕会误了上京报到的日期。”
落拓生咧嘴一笑道:“兄弟,要不要算卦的代你想个主意。”
李玉翎忙道:“请池兄指教。”
落拓生微微一笑道:“兄弟你不必折回热河去,且带着这三个上京邀功去,只要你在京里得了势,一纸下去还怕他两个不乖乖地到你跟前来。”
李玉翎呆了一呆,旋即抱拳说道:“多谢他兄指点。”
落拓生道:“兄弟你这是见外,‘大刀会’至此已经完全瓦解了,树倒猢狲散,他们的徒众也完全跑得没了影儿,据我所知在那‘锡儿山’上的‘大刀会’总舵里还有一部份残余在,那就不用兄弟你操心费神了,时候不早了,别误了上京报到,我几个帮忙抬人,兄弟你上车吧!”
李玉翎迟疑了一下道:“池兄,要带我预备带赵大海跟柳青琪两个。”
落拓生道:“这个一条腿的呢?当地废了他?”
李玉翎道:“以他的所作所为,罪不该死,同时我刚才也答应了他将功抵过,留他一命。”
落拓生道:“那么兄弟打算把他怎么办?”
李玉翎道:“池兄已经知道我艺出‘老爷岭’了,是么!”
落拓生一咧嘴道:“不差,我刚才躲在马车底下就已经都听见了,兄弟你瞒得人好苦呢!”
李玉翎道:“事非得已,还要请诸位兄长原谅!”
顿了顿接道:“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几位已经知道我艺出老爷岭,必然会远赴老爷岭去探个究竟,看看家师究竟是不是八异中的那位二先生,是不。”
落拓生笑道:“兄弟料事如神,那是一定要去的,兄弟莫非有意把荣奇寄托给我几个押到老爷岭去?”李玉翎点头说道:“是的,他罪不该死,我不敢擅做主张,只有请家师明判作裁了。”
落拓生点了点头说道:“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兄弟,你的事那是一句话,别说是顺便,就是专程给你跑趟腿也义不容辞。”
李玉翎一抱拳道:“那就偏劳诸位兄长了。”
落拓生道:“兄弟怎么老是这么客气。”
向着龙飞一摆手道:“兄弟,伸个手把姓柳的弄上车去。”
龙飞答应一声,纵身大步走向柳青琪。
李玉翎忙道:“这点小事怎么好麻烦龙兄,我自己来。”
他就要赶过去。
落拓生伸手拦住了他道:“自己弟兄客气什么!瞧他那个头儿,弄个人上车还能累着他,我还有话要跟你说。”
李玉翎道:“他兄请吩咐,我洗耳恭听。”
落拓生看了他一眼道:“怎么了,兄弟,老这么见外。”
李玉翎赧然笑了笑,没说话。
落拓生神色一肃追:“老人家要我转告兄弟。”
李玉翎心里一跳,忙也一肃神色道:“老人家有什么吩咐?”
落拓生道:“别以他老人家跟芸妹为念,好好儿干,这里事要想有所作为,非爬上高技掌握重权不可”
李玉翎脸上为之一热,他心里明白,赖大爷别以他为念是假,别以芸姑为念是真,也就要他别以念儿女私情误了正经大事,他红着脸道:“谢谢地兄,我知道,也会记住。”
落拓生道:“老人家说,兄弟只管放心干你的,我们这几个,连同七位老人家在内,随时为你的后盾,随时听从兄弟你的差遣调度。”
李玉翎道:“池兄,这我不敢当。”
落拓生正色道:“兄弟,这不是客气的事。”
李玉翎道:“那么请代我谢谢老人家。”
落拓生道:“这才是,我几个要走了,兄弟也请上车吧!兄弟多保重。”
李玉翎谢了一声,跟龙飞、黄百川、岳琪三个告个别之后登上车辕,抖缰把鞭赶车而去。
他赶着车走了,落拓生几个也没停留,带着荣奇随后也走了。
好快,李玉翎赶着马车在第三天日暮时分已然驰抵了“北京城”外。
这时候的“北京城”已然上了灯了,望着那雄厚的地池,望着那满城的灯火,李玉翎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受。
“北京城”他听说过不少次,可是他却是头一遭儿到“北京城”来,可以说是人生地不熟。
不过他是到“亲军营”来报到的,而且身上带的有“神武营”调职的公文,他不愁找不到地方。
守城的是步军统领辖下的步军,另外还有两个穿着长袍的汉子跟守城的步军站在一起,李玉翎何等服力,一看就知道那两个便服汉子是身手不俗的练家子。
马车刚抵城门口,两名穿长袍的汉子低低说了几句,然后双双走了过来,往马车前一拦,一名汉子开了口。
“尊驾可是姓李。”
李玉翎忙道:“不错,二位是”
那名汉子道:“‘承德’行宫‘神武营’的李领班。”
李玉翎道:“正是李玉翎。”
两名汉子双双跳上车辕,那跟李玉翎说话的汉子伸手要过缰绳跟皮鞭,道:“我两个是奉命来接李领班的,咱们这就进城吧!”
拉缰挥鞭,赶着马车往城里驰去。
李玉翎道:“恕我眼拙。”
那赶车的汉子道:“我在七贝子跟前当差,在‘万树园’里见过您,这位是‘亲军营’的。”
李玉翎“哦”地一声忙转过脸去问道:“贵姓?”
那汉子脸上堆着笑,道:“姓赵。”
李玉翎道:“我初到京里来,人生地不熟,往后不论营里营外还望赵兄多照顾。”
那姓赵汉子道:“好说,对李领班您,我是久仰了,您人还没到大名已然传遍了‘亲军营’。”
那赶车汉子也接上捧了李玉翎几句。
车辕上说着话,马车已经驰抵了“正阳门”
忽听有人叫道:“李领班。”
一名身穿长袍的汉子从城门边跑过来拦住了马车,李玉轻记得,是多伦格格身边的一名亲随。
只听他道:“小的奉格格之命等在这儿接您.小的在这儿等了好几天了。”
“不敢当。”李玉翎道:“让你受累了,请归禀格格,我到‘亲军营’报了到之后马上就去看格格。”
那汉子站在车边在望望,右望望道:“两位是”
李玉翎道:“这两位一位是玉爷身边的,一位是‘亲军营’的。”
那汉子道:“格格有说,让您先见过格格后再去‘亲军营’报到。”
那赶车汉子道:“这怎么行,眼看就要到‘亲军营’了,报到的手续很快,报到过再去见格格不也一样么!”
那汉子道:“格格是这么交待的,你要是让李领班先去‘亲军营’报到,你去跟格格说一声去。”
那赶车的汉子道:“老兄,报到是公事,误了报到不是闹着玩儿的。”
那汉子道:“我知道,当了这么多年的差.找还能不知道报到是公事,只是格格让李领班先去见她,要有什么事自然是格格把待。”
那赶车汉子还待再说,李玉翎已然开了口:“请归禀格格,我一报到定马上就来,万一格格要有什么责怪,有我担待就是。”
只听赶车汉子冷笑说道:“这不就是了么,你老兄请吧!”
猛然一鞭赶马车驰进了“正阳门”
李玉翎一见那赶车汉于没客套说话便赶车硬跑了,他心里开始有点不安,可是他也没好说。马车进“正阳门”左拐,在那平坦干净的石板路上一阵疾驰之后,没多久到了一处,李玉翎抬眼一看,只见一个宏伟高大的门头座落在眼前,两扇巨大铁门大开着,守着的是四名服饰鲜明,腰里挂佩刀的亲军。
门口两盏大灯好亮,照耀得门前十丈方圆里纤细景况,里头一根旗杆高可摩天,顶端也挑着一盏灯,在夜空里直摇晃。
这地方车马进进出出大概是常事,大门旁边另有一处敞门供车马进出,那赶车汉子说了一句:
“李领班,这就是‘亲军营’。”
赶着马车从那处敞门里弛了进去。
马车驰进一个空旷的大院子,大院子里停放着不少马车,还有几十匹健马,马车停稳后,那姓赵汉子跳下车辕道:“走吧!李领班,我带你报到去。”
李玉翎道:“我车里还有”
那赶车汉子截口说道:“李领班,您只管放心报到去,车里无论有什么,在这儿绝丢不了的。”
李玉翎道:“车里是我在任上缉获的两个叛逆。”
那赶车汉子忙揭开车蓬一看,回过头来就扬了拇指。
“真有您的,带着功劳报到,这只一报上去怕不马上就是大功一桩,您只管报到去,我在这儿给您看看。”
李玉翎不便再说什么,一声“有劳”跳下车辕跟那姓赵的汉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