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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峰回路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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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山月走了?

    关山月没走。

    关山月又进了“留侯庙”在后院那间禅房里,又见了那位老住持。

    瘦削老僧原在云床上盘膝打坐,关山月进来,他就要忙下云床。

    关山月拦住了他:“再次打扰,我不得已,说两句话就走,住持请不要客气。”

    瘦削老僧没再下云床,道:“老衲恭敬不如从命,施主有什么见教?”

    关山月道:“不敢,我二次来见,特来让住持知道,我要走了,那位姑娘不走,她要留下来陪霍居士。”

    瘦削老僧一怔:“怎么说?那位女施主不走,要留下来陪霍居士?”

    关山月道:“不错,那位姑娘是霍居士的红粉知己,等了他十年,也找了他十年。”

    他没有说两人的来历与出身。

    瘦削老僧道:“怪不得‘西安’‘卧龙寺’那位住持说,霍居士尘缘未了,到底是得道三宝弟子,看得真准,只是”

    面有难色,接道:“‘留侯庙’向例不留女客”

    关山月道:“我二次来见住持,就是为这。”

    他从腰里取出两片金叶,上前放在了云床之上。

    瘦削老僧一怔,诧异道:“施主这是”

    关山月道:“请住持慈悲,行个方便,雇人在霍居士墓旁草地上搭盖一间茅舍,供那位姑娘住宿,并请代置日用各物,剩下的供那位姑娘度日,应该够用一两年了。”

    瘦削老僧忙道:“施主”

    关山月道:“请住持成全她一片心意,”

    瘦削老僧忙道:“三宝弟子出家人,本该慈悲为怀,与人方便,只是”

    关山月道:“那位姑娘不住‘留侯庙’,不打扰清修,慈悲为怀,与人方便的三宝弟子出家人,还有什么理由不能慈悲为怀,与人方便?”

    瘦削老僧显然为之语塞,道“这”关山月道:“不敢多打扰,告辞!”

    他转身出了禅房。

    瘦削老僧忙抬手,似乎要叫,但关山月已经出禅房走了,他没叫出声,放下了手,望着眼前那两片金叶,老脸上一片焦急色。

    这是为什么?

    难道他真不能行个方便?

    有什么理由?

    是不能还是不愿?

    又有什么理由?

    关山月出禅房往前院走,他要从前门离去,跟他二次来见住持,是绕经前门进来一样。

    他来可以翻墙,去可以腾身,但是为了尊敬“留侯”张良,所以他来时绕经前门,走时也从前门离去。

    他正往前院走,一个轻若蚊蚋,但相当清晰的话声传人耳中:“敢请阁下登临‘授书楼’一见。”

    “传音入密”!

    内功修为高绝!

    听话声,人在中年。

    既不是老住持,也不是年轻僧人!

    看出来了,两人也不会武,关山月不会看走眼。

    那么,这“留侯庙”不止两个人,还有第三者。

    这是谁?何许人?

    老住持跟年轻僧人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

    知道!

    知道为什么不说?

    出家人不是不打诳语么?

    三宝弟子出家人,为什么骗人?

    关山月心头震动,倏然停住。

    “授书楼”?

    “登临”?

    登临,必在高处,高处哪来的这么一座“授书楼”?

    关山月抬眼四望,无所见,

    那轻若蚊蚋的清晰话声又传人耳中:“烦请阁下登庙后‘紫柏山’,楼在四十余级石阶处。”

    关山月也提气凝功,传音入密发话;“尊驾‘留侯庙’中的哪一位?”

    他要先问清楚,这人是谁。

    那轻若蚊蚋的清晰话声再次传到:“一旦相见,阁下自然知晓。”

    不说,见了面自然知道。

    不见面就不会知道。

    这究竟是

    不管怎么说,这总是一位内功修为高绝的高人,就凭这一点,也应该去见上一见,看看他究竟是哪位人物。

    关山月忙出“留侯庙”从庙侧往后,他找到了登山石阶,也看见了在“紫柏山”高处的一座楼,两层的建筑,楼上区额很清楚的三个大宇:“授书楼”

    在那里了!

    关山月快步拾级而上。

    在第七级石阶旁,有块山石,上刻:“天风度步处”五字,及“步云”两字,再上二十余级处,有石门,上刻三字:“传道处”

    这就是指黄石公传道与张良的地方了。

    再上二十级,就到了“授书楼”了,这座楼像座塔,从这里可以俯瞰整座“留侯庙”

    既称“授书楼”当然是黄石公授兵法、韬略诸书与张良的地方。

    关山月刚到,话声又传入耳中,这回不是“传音入密”而是普通话声,只不过话声轻微罢了,话声虽轻微,但不失清晰:“烦请登楼,我在楼上。”

    这人也好听力。

    当然,内功修为高,听力、眼力自是好!

    关山月迈步进入“授书楼”进楼就看见了楼梯,他过去拾级而上。

    上了楼就看见了,眼前一座黄石老人塑像,就在黄石老人塑像前一个蒲团上,盘膝坐着一个人。

    这个人,枯瘦,一袭灰衣,长发披散,满面于思,除了两眼跟鼻子,整张脸几乎让长发、胡子挡住了,看不全他的面貌,也看不出他的年纪。

    露在外的鼻子挺而直,两眼却深陷,眼瞧像两个黑洞,看上去怕人。

    这么样一个人。

    看见那披散的长发跟满脸的胡子,关山月心里为之一跳。

    但,下面“留侯庙”后那座坟

    老住持会打诳语么?

    要是,又怎么会以“传音入密”的高绝功力叫他上来一见?躲避都怕来不及。

    关山月正心念转动。

    枯瘦长发灰衣人一双黯淡目光凝视关山月,说了话:“我两腿残废,不利于行,只好烦请阁下上来相见,还请谅宥。”

    原来两腿残废。

    只是内功修为高的人,怎么会目光黯淡?

    难道这一刻是装的?

    为什么要装?

    已经显露了内功高修为了,还用装么?用不着了!

    关山月也说了话:“尊驾好说。”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阁下年纪轻轻,竟有如此修为,实在难得。”

    显然他是指关山月的“传音入密”功力。

    关山月道:“尊驾的修为更高。”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我这点内功已经是风里残烛了,适才为传音阁下,不得已一连提气凝功三次,如今恐怕是再也无法提聚了,算了,今后我再也用不着了,其实,我也早就用不着了。”

    关山月道:“尊驾是为了传音与我,我很不安。”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阁下别这么说,我刚才不是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么?”

    关山月道:“彼此互不相识,也从未见过,尊驾何故传音相告?”

    枯瘦长发灰衣人未答反问:“能否赐告高名上姓,怎么称呼?”

    关山月道:“我来‘留侯庙’找人,要找的人已然故去,我就要离去,以后也不会再来,不必示人姓名了。”

    枯瘦长发灰衣人不在意,道:“阁下既不愿赐告,我不敢,也不能勉强”顿了顿,接道:“阁下说,来‘留侯庙’找人,要找的人已然故去了?

    关山月道:“正是。”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与阁下同来的那个女子-也是来找人的?

    关山月道:“尊驾听见了?”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是的。”

    关山月道:“正是,那位也是来找人的。”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她找的人也故去了?”

    关山月道:“正是,那位要找的人也故去了。”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阁下跟她要找的是同一个人?”

    关山月道:“正是,那位跟我要找的人是同一个人。”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她要找那个人,是为情;阁下要找那个人,则是为仇。”

    关山月道:“尊驾好听力。”

    还真是!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像阁下跟她这么两个人,怎么会走在一起,作伴来到‘留侯庙’?”

    不只他不明白,想不通,不知道内情的人,恐怕都不明白,想不通。

    关山月说了内情。

    听毕,枯瘦长发灰衣人须发为之一阵抖动,道:“她令人敬佩,令人感动,阁下一样令人敬佩,令人感动。”

    关山月道:“那位的确令人敬佩,令人感动。”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我也从阁下跟她的说话里,听出了阁下跟要找的人之间是什么仇了,我要告诉阁下,她要找的人已经死了,阁下要找的人还没有死,还苟延残喘地活在人世。”

    关山月心头一阵猛跳:“尊驾这是说”

    枯瘦长发灰衣人相当平静,道:“阁下要找的人就在阁下眼前!”

    关山月目光一凝:“你”枯瘦长发灰衣人道:“我就是阁下要找的人。”

    关山月道:“原‘神力侯府’护卫,霍姓大胡子?’枯瘦长发灰衣人道:“不错,正是霍某。”

    关山月两眼闪现威棱:“孙姑娘跟我找的是同一个人。”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但是我能见阁下,却不能见她。”

    关山月道:“你知道我跟你是什么仇?”

    是“你”而不是“尊驾”了!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我听出来了。”

    关山月道:“你怎么会传音与我,要我来相见?”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我是躲情,不是避仇,我之所以称死,就是为这!”

    关山月道:“你为什么躲情,又为什么不避仇?”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两手血腥,一身罪恶,不能害她,所以躲情;也就因为两手血腥,一身罪恶,该还这笔债,所以不能避仇!”

    关山月道:“你也知道两手血腥,一身罪恶?”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要不我怎么皈依三宝,以求赎罪?我只是不明白,阁下是关副将的什么人?”

    关山月道:“我姓关,叫关山月。”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阁下也姓关?”

    关山月道:“老人家的唯一后人,如同己出的义子。”

    枯瘦长发灰衣人一怔:“怎么说,阁下是关副将唯一的那他那个女儿”

    关山月道:“那是邻家女儿,代我照顾老人家,我上山打柴去了,她牺牲了自己,救了我一命,让关家有后,对关家存殁恩高义重!”

    枯瘦长发灰衣人神情震动,惊声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小小年纪竟能如此不惜死,如此仁义,令人敬佩,令人敬佩,比起她来,我等这些人简直禽兽不如,简直禽兽不如!”

    关山月道:“听说是你带走了她?”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不错,是我带走了她。”

    终于找到了众仇之首,也终于找到了带走虎妞的人,关山月的激动可想而知,他吸了一口气,勉强忍住,道:“你把她怎么了,她是生是死?”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阁下放心,稍待我自会告诉你。”

    稍待?

    关山月扬了眉,要说话。

    枯瘦长发灰衣人又道:“我既不避仇,就是有心偿债,既要偿债,还会骗阁下么?放心,在我把这条命交给阁下之前,我一定会告诉你,这么多年都等了,难道就不能再多等一刻?”

    关山月道:“你要我再多等一刻,你又等什么?”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有件事想不通,想弄清楚。”

    关山月道:“什么事?”

    估瘦长发灰衣人道:“听阁下说的话,另几个已经都死荏阁下手里了?”

    关山月道:“不错。”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都是阁下碰上的,不是找到的?”

    关山月道:“不错。”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碰上的也要知道他是谁,是阁下的仇人才行,是么?”

    关山月道:“不错。”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我跟那些人都彼此不认识,也一无所知,阁下又是怎么知道那些人跟我的?”

    这些人之中,任何一个都免不了想知道。

    关山月道:“我认为,对你来说,已经没必要知道了。”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不,临死之前我要知道,是不是有人出卖了这些人。”

    关山月道:“你等这些人既彼此不认识,也一无所知,派给你等这个差事的主子,除了他派的人以外,应该也不知道别的人来自何处,是什么人,谁能出卖这些人,从何出卖起?”

    枯瘦长发灰衣人沉默一下才道:“这倒是,这么说,不是谁出卖了这些人?”

    关山月道:“应该不是。”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那阁下是怎么知道的?”

    还问。

    关山月道:“我已经说过了,对你来说,已经没有必要知道了。”

    枯瘦长发从衣人又沉默一下才道:“也是,只要知道不是遭人出卖,眼看要死的人了,还要知道那么多干什么?不必了。”一顿,接道:“我就言尽于此了,阁下可以动手了!”

    话落,闭上了眼,双掌也当胸合什。

    关山月没有动,道:“你还没有告诉我该告诉我的。”

    枯瘦长发灰衣人瞿然睁开深陷的两眼,道:“险些忘了这件要紧大事”一顿,接道:“阁下,我没有把那位姑娘怎么样。”

    关山月道:“是么?”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当初我所以带走那位姑娘,就是怕那些人伤害她,我既是怕那些人伤害她,自己又怎么会伤害她?”

    关山月道:“你等奉命是杀害关家老少,斩草除根,既是如此,你又怎么会不伤害她,也怕别人伤害她?”

    枯瘦长发灰衣人满脸胡须一阵抖动,道:“已经造了罪,作了孽了,不过是想少造些罪,少作些孽。”

    关山月道:“那几个就任由你带走她?”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都以为我想独占独享,我就是让那些人以为我想独占独享,我是头儿,那些人得听我的,谁敢说话?”

    关山月道:“你当时还以为她是老人家唯一亲人,是么?”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不错。”

    关山月道:“她眼见你等行凶,斩草不除根,难道你就不怕日后她找你等报仇?”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想少造罪,少作孽,为关副将留个后。”

    关山月道:“你也没想怎么交差覆命?’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的确,当时我也没想那么多。”

    关山月道:“那么,后来你是怎么交差覆命的?”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不难,不说实话也就交差覆命了!”

    其实,公事也就是这么回事!

    多少事上头交代是一套,下头做的又是一套!多少事瞒上不瞒下?

    关山月道:“照你这么说,她应该还活着。”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当然,这么多年来,活得好好的。”

    关山月道:“你可以告诉我,她在什么地方了。”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这我不能告诉阁下。”

    关山月目光一凝,道:“你怎么说?”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我只能告诉阁下她还活着,这么多年来也活得好好的,不能告诉阁下她在什么地方。”

    关山月道:“这是什么话!”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这么多年来,她日子过得很好,我不能让任何人去打扰她。”

    关山月扬了眉,道:“你要明白,你应该告诉我。”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我不得已,阁下谅解。”

    关山月道:“你不告诉我她在哪里,我不能找到她,见着她,怎么能相信她还活着?”

    的确!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我不求任何人相信,我自己知道没造这个罪,没作这个孽就行了。”

    关山月道:“要是你不能让我相信你,对你大不利。”

    这可不假。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我告诉阁下她在哪里?阁下就相信么?”

    关山月道:“我相信,三宝弟子,不打诳语。”

    枯瘦长发从衣人道:“谢谢阁下,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不能告诉阁下。”

    关山月双眉高扬,道:“难道你不怕”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阁下,我只求速死,别的还伯什么?”

    这倒是,一个人要是到了连死都不伯,而且还求速死的地步,别的还有什么好怕的?

    关山月两眼闪现威棱,道:“你求速死,你要是不告诉我她在哪里,我不会让你速死,你应该知道江湖人折磨人的手法。”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我当然知道,只是,我既造了罪,作了孽,就都是我应该受的,而且,都要死了,我也不在乎多受什么。”

    什么都不怕,这就麻烦了!

    好不容易才得知虎妞还活着,也没受伤害,却不知道虎妞的下落,怎么能轻易相信虎妞还活着,没受伤害?

    跟什么都不知道没什么两样,叫关山月怎么受?

    关山月急怒,但只有忍着:“我只想看看她,确信她还活着,没有受到伤害,不会打扰她。”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阁下,你是在杀了我之后,才会去找她,是么?”

    关山月道:“不错。”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到那时阁下发现我骗了阁下,阁下又能如何?”

    还真是!

    关山月道:“我说过,我相信你不会骗我,三宝弟子不打诳语,不是么?”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不错,三宝弟子不打诳语,阁下既然相信我,又何必非”

    关山月道:“她对我关家存殁恩高义重,多年来我不知道她的生死,多年来也一直惦念。如今好不容易知道她还活着,能不急着见她么?这也是人之常情。”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我知道她对关家恩高义重,连我刚才都说她让人肃然起敬。我也知道阁下多年来不知她的生死,一直惦念。如今好不容易知道她还活着,一定急着想见她,这是人之常情;阁下也要知道,十年不足短时日,人与事变化极大。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她了,十年来她一直过得很好,阁下何必非要去打扰她。”

    关山月道:“我不是要去打扰她,只要能看见她,知道她过得很好,就够了。”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阁下原谅。不管怎么说,我就是不能告诉阁下,她如今在什么地方。”

    就是不说!

    关山月要忍不住了,道:“你”枯瘦长发灰衣人道:“我只求阁下动手,要怎么样也任凭阁下!”

    这是说他只求速死,要用什么手法,怎么样折磨他逼他说出虎妞的下落也任凭关山月。

    看样子他似乎是真什么都不怕,也似乎是真认为如今该领受一切了!

    关山月忍无可忍,双眉陡扬,两眼威棱吓人,道:“我就不信!”

    他抬手一指点了出去。

    他人没有扑过去,这一指是隔空点出。

    枯瘦长发灰衣人也一动没动,让关山月这一缕指风结结实实的点在了他穴道上。

    刹那间,他脸色变了,发白,额上也出了汗,转眼间,汗珠一颗颗豆大往下滴,而且身子也冷得起了颤抖,一袭灰衣为之簌簌作响。

    谁都看得出,他是在极大的痛苦中,但是,他就是不哼一声。

    显然,他是在忍受着!

    关山月说了话,冷然:“还不说么?”

    枯瘦长发灰衣人也说了话,话声带着颤抖,们十分平静、乎和:“我不说了么,我能求速死,还怕什么折磨?”

    不错,这话他是说过。

    关山月道:“以你传音的功力,你大可以躲闪,甚至于出手,为什么你既不躲闪,也不出手?”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我也说过,我两手血腥,一身罪孽,只求速死,就算死前遭任何折磨,也都是我该受的,我为什么要躲闪,又为什么要出手?”

    看来他是真什么都不怕,真认为如今该领受一切了!

    看来他是真不会说出虎妞现在何处了!

    关山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关山月是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杀枯瘦长发灰衣人,不能替义父老人家报仇雪恨;不能迟迟不杀,已经到了这地步了,也该杀了!

    但,一旦杀了枯瘦长发灰衣人,就永远不知道虎妞的下落了。

    难道说,枯瘦长发灰衣人是想用虎妞的下落保命?

    不,不会,枯瘦长发灰衣人要是想保命,他何必独自邀关山月上“授书楼”来相见?

    关山月也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枯瘦长发灰衣人又说了话:“不是我忍不住,受不了,而是片刻之间老主持就要送饭上来,他必不肯让阁下杀我,还请阁下尽快动手!”

    关山月道:“你真这么想死,为什么还活到如今?”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我认为自绝不足以赎我之罪,所以我皈依三宝,以求赎罪,如今阁下来了,我也知道阁下才是关副将唯一传人,我认为只有死在阁下手里,才能赎我之罪!”

    关山月目眦欲裂,他以给义父报仇雪恨为重,就要出手。

    蓦地,一声清脆铃声,一声佛号从下方传了上来。

    铃声平常,佛号也平常,关山月竟为之心神震动,手上为之一顿。

    只听枯瘦长发灰衣人道:“老主持送饭来了,阁下请快!”

    关山月也不愿有人见他杀人,尤其是这座庙的老主持,他又要出手。

    哪知,又是一声铃声,又是一声佛号。

    关山月心神又震动,手上又一顿。

    枯瘦长发灰衣人叫:“阁下!”

    铃声、佛号声一声又一声,声声不断!

    关山月心神竟然连连震动,无法出手,他为之心惊,为之诧异。

    枯瘦长发灰衣人为之急叫:“阁下!”

    铃声、佛号声已近。

    枯瘦长发灰衣人接道:“错过这一刻,阁下再无机会,除非阁下能连老主持、小师父一起杀。”

    是么?

    老主持有什么办法,什么能力阻拦关山月杀枯瘦长发灰衣人?

    难道关山月走眼,老主持深藏不露,难道老主持一身修为远高于关山月?

    关山月不信,他不信他会走眼?不信老主持拦得了他,可是他也惊异,铃声、佛号声是怎么回事?

    只要是练家,谁都听得出,铃声、佛号绝对平常!

    铃声、佛号声已到门口。

    枯瘦长发灰衣人一声长叹:“难道我罪孽深重,天意不让我死在阁下之手以赎罪?”

    门开了,老主持在前,身披袈裟,一手香、一手法铃,低眉垂目,年轻僧人在后,双手端着一盘斋饭,也庄严肃穆。

    一见关山月在,老主持一怔说话:“施主怎么”

    枯瘦长发灰衣人说了话:“老住持,这位至交后人,我不忍欺瞒,邀来相见。”

    老住持道:“那还有一位”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老住持忘了,我躲的就是她。”

    老住持“哦!”了一声道:“是。”

    关山月说了话:“霍居士三宝弟子,怎对老住持打诳语?那一位是霍居士的红粉知己,我则是霍居亡的仇家,找霍居士报仇来了!”

    枯厘长发灰衣人叹道:“阁下这是何苦?”

    老住持一惊说话:“居士”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不敢再打诳语,这位说的是实情!”

    老住持一惊色变:“那居士适才已说,邀这位施主上来”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老住持,这是实话!”

    老住持道:“居士怎么能”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老住持,我皈法三宝,为的就是赎罪,难道不该?”

    老住持霍地转脸向关山月:“老衲不管施主跟霍居士之间是什么仇,也不敢问,但是老衲要让施主知道,霍居士是菩萨、是佛,施主不能伤害他!”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老住持”

    老住持转过脸去道:“居士谅解,老衲不能不拦。”

    枯瘦长发灰衣人道:“老住持这是不让我赎罪。”

    老住持道:“阿弥陀佛,居士已经没有罪过,只有功德;以居士的功德,已成菩萨,已经成佛!t枯瘦长发灰衣人道:“阿弥陀佛,我不敢当,我不敢当。”

    关山月说了话:“老住持说他是菩萨、是佛?”

    老住持转回脸来:“施主不见霍居士是由老衲亲自供养?多少年来一直如此,老衲也始终以供佛之心供霍居士。”

    看他身披袈裟,焚香、诵佛号前来,似乎的确如此。

    关山月道:“老住持说他己经没有罪过,只有功德”

    老住持道:“霍居士来到‘留侯庙’的第二年,‘留侯庙’瘟疫大作,人畜连死,哭声哀号日夜不断,霍居士割双臂,两腿之肉合药,救了‘留侯庙’生灵,这难道不是功德?有此功德还有什么罪过?有此功德难道不是菩萨,不是佛?”

    关山月心神震动:“老住持,三宝弟子出家人不打诳语,”

    老住持道:“施主,老衲不敢。”

    关山月道:“老住持不是没有打诳语。”

    这是指老住持曾说霍居士已经死了,而且还带关山月跟孙美英去看霍居士的坟。

    老住持肃然道:“为霍居士这位菩萨,这位佛粉身碎骨,下地狱都该,何况是打诳语?施主要是再不信,请上前看看霍居士双臂、两腿,还有多少肉!”

    这应该假不了!

    关山月心神猛震,霍地转望枯瘦长发灰衣人!

    第九集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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