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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嫁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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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锦州”是离“沟帮子”不远的一个大城镇。

    在“锦州”城里,可以看见数不清的辽金时代留下来的古迹,也可以看见许多不同种族的人。

    “锦州”是个汉、满、蒙各族杂居的一个城镇,由于它住的不只一族,所以在风俗习惯上也有所不同。

    因之,在一个“锦州”城里,你可以看见代表着各种风俗习惯及特色的地方。

    像酒楼茶馆,这是汉人的玩意儿,当然,满人也常去坐坐,而且都是提着心爱的鸟儿去坐。

    在这块地上,论马市,要以“开源”的马市为最大,那也是各族交换物质的主要集会,很热闹。

    每年收割后,汉满蒙各族至此马市,其规模之大,在“辽北”首屈一指,除张家口、包头之外,无可比拟。

    可是在“锦州”也有小马市,那地方随时都有成群的马匹买卖,热闹而拥挤。

    在“锦州城”里南大街,面对着鼓楼,有那么一家酒肆,招牌油漆剥落,字都模糊看不清了。

    那无关紧要,它这儿比别处生意好,比别处热闹,只因为是老招牌、老字号,没人不知道它。

    不是掌柜的舍不得银子去换块新招牌,用不着,也怕换块新的来了破风水,跑了运气。于是,那块油漆剥落的招牌,整天还挂在哪儿,络绎不绝的酒客也从招牌下进出,从没人嫌过它。

    晌午,是饭时,酒肆里卖个满座,黑压压的一片,闹哄哄的一团,伙计忙得团团转,只在桌子缝里钻。门口进来两个人,两个中年汉子,前头一个高大而胖,浓眉大眼,满脸的络腮胡,头顶上一顶皮帽歪戴着,那件既厚又大的袄,胸口敞开着,脚上那双靴子满是干泥,干得能洗浑一条河。

    后面那个同样的打扮,可比前面那个矮了个头,獐头鼠目,满面的狡猾阴赖相,进门一双耗子眼就在人群里滴溜溜转个不停。

    这两个一进酒肆,伙计忙迎上来一个,躬身哈腰陪上满脸的笑,笑得可不怎么自然:“金爷,您来了,好久不见了,您好。”

    络腮胡大汉从鼻子里“嗯!”了一声,一摆手,大剌剌地道:“给我找个座儿,两个。”

    伙计忙应道:“是,是,您请这边儿坐。”

    他那里躬身刚一抬手,那獐头鼠目汉子突然说道:“大哥,瞧,营里的鲍爷在那儿。”

    络腮胡大汉顺着獐头鼠目汉子手指处一瞧,角落里有付座头,哪儿坐着个长眉细目白净脸中年汉子,长袍马褂,衣着讲究气派,举止架子十足,正在哪儿自斟自饮。

    络腮胡大汉看了一眼,一点头道:“不错,是鲍爷,走,咱们过去。”

    伸手一拉伙计,带着獐头鼠目汉子走了过去。

    到了那付座头前,络腮胡大汉一欠身,陪上满脸笑:“鲍爷,您在这儿。”

    白净脸汉子两眼一抬“哦!”地一声笑道:“半截铁塔,吓我一跳,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老大金,好久不见了,怎么样,近来好么?”

    络腮胡子陪上一脸卑笑道:“鲍爷,托您的福,您知道,还不是混口饭吃!”

    白净脸汉子道:“这年头有口安稳饭吃就不错。”

    络腮胡大汉道:“这不全是鲍爷您赏的!兄弟们忘不了您的好处!”

    白净脸汉子仰天一个哈哈,颇为高兴,道:“别客气,别客气,怎么了,跟我还客气?自己人嘛,我能在这儿待,不也是弟兄们捧场帮忙,来一块儿坐坐,喝两杯!”伸手就去拉椅子。

    络腮胡大汉忙道:“鲍爷,您在这儿,我怎么敢”

    白净脸汉子眼一瞪道:“这么说是见外,别忘了,大伙儿交情不同,不都跟兄弟一样?坐下,别招我心里不痛快。”

    络腮胡大汉受宠若惊,忙拉椅子坐了下去。

    这时候獐头鼠目汉子上前递上嘻嘻儿,道:“鲍爷,老七这儿给您请安了。”恭恭敬敬躬了躬身。

    “哟!”白净脸汉子瞪眼一怔,道:“怎么,老七也来了,真是,你也往前站站,这半截铁塔一挡,我哪还瞧得见你”哈哈大笑,伸手抓住獐头鼠目汉子的手臂,道:“来,老七,一块儿坐坐,哥儿们碰在一块儿可难得,今儿个我请客,咱们好好喝几杯!”

    拉着獐头鼠目汉子坐下,抬一抬手,叫道:“来呀!添两个酒杯和两双筷子。”

    伙计更下人一层,唯恐稍慢地走了过来,一哈腰道:“鲍爷,您请吩咐!”

    白净脸汉子一摆手道:“添两个酒杯,两双筷子,另外随便再送几个菜来,要快。”

    伙计躬身哈腰,应声而去。

    这儿,他三个聊上了

    白净脸汉子目光一扫问道:“大老金,这些日子忙么?”

    络腮胡大汉搓着两只大手,一咧嘴忙道:“鲍爷,您知道,整天没事儿到处逛,跟个游魂似的”

    白净脸汉子笑道:“游魂哪有这么舒服,想要什么,只一伸手,自有人孝敬,不愁吃,不愁穿,也用不着费力气”

    络腮胡大汉窘迫地笑道:“鲍爷,您这是骂大老金,这不都是您赏的?”

    白净脸汉子微微一笑道:“最近有什么好货色么?”

    络腮胡大汉道:“有,鲍爷,可不是什么好的,您要中意,等会儿我就给您送点儿去,怕只怕您瞧不上眼。”

    他不是一张口就有人孝敬么?一团黑,乌烟瘴气。

    白净脸汉子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不碍事,拿来让我瞧瞧再说吧!”

    络腮胡大汉一连应了三声是。

    獐头鼠目汉子突然来了这么一句:“鲍爷,怕只怕最近您要忙一阵子了。”

    白净脸汉子目光一凝,诧异地道:“怎么了,老七?”

    獐头鼠目汉子道:“看来您还没得信儿?鲍爷,玉翎雕到了!”

    白净脸汉子一惊忙道:“玉翎雕?老七,在哪儿?”

    獐头鼠目汉子忙道:“不是在这儿,鲍爷,前两天玉翎雕在‘沟帮子’附近作了案,毙了一个赶车的老头儿”

    人群里,两道比电还亮的寒芒一闪而逝。

    白净脸汉子松了一口气“哦!”地一声道:“有这种事,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

    獐头鼠目汉子道:“别说您了,鲍爷,这件事儿也只有我们几个知道”

    白净脸汉子忙道:“怎么,你几个瞧见了?”

    “不,”獐头鼠目汉子道:“瞧见了还走得了,是老三”

    突然,他的肩头上落下一只手,背后有人说了话:“朋友,我打扰一下。”

    獐头鼠目汉子连忙回头,络腮胡大汉跟白净脸汉子则同时抬眼,獐头鼠目汉子身后站着个人,他年纪轻轻,有一付颀长身材,穿一身黑衣,长眉细目惨白的脸。

    獐头鼠目汉子微愕说道:“朋友,你是”

    黑衣客回手一指,道:“我就坐在哪儿,刚听见三位的谈话,过来打扰一下。”

    獐头鼠目汉子道:“什么事?”

    黑衣客道:“有关玉翎雕在‘沟帮子’附近作案的事。”

    獐头鼠目汉子脸色一变。

    白净脸汉子双眉一扬,插口说道:“你是干什么的?”

    黑衣客淡然反问:“你呢?”

    白净脸汉子脸上变了色,道:“我问你!”

    黑衣客淡然一笑道:“‘北京城’里来的,够么?”

    白净脸汉子微微一惊,立即改了态度,道:“您是”

    黑衣客道:“吃粮拿俸干公事的,行了么?”

    白净脸汉子看了他一眼,道;“您是不是”

    黑衣客右掌一翻,往白净脸汉子面前一晃,然后收了手,道:“瞧清楚了么?”

    白净脸汉子脸色大变,就要往起站。

    黑衣客淡然说道:“别动,你三个坐你三个的,我就站在这儿,这儿人多眼杂,我不愿意让人瞧了去,那会坏事,明白么?”

    白净脸汉子脸发白,诚惶诚恐地道:“是,是,我卑职遵命,请吩咐!”

    黑衣客笑了笑道:“别客气,这块地方归你管,我只是个外来的,有很多事要请教你,还得仰仗你的帮忙”

    白净脸汉子忙道:“卑职不敢,卑职不敢”

    黑衣客道:“你是这儿的官儿,你替我交代这两位一声。”

    白净脸汉子忙答应一声,忙向着那两个道;“这位是京里来的来的爷,问你两个一句,你两个就老老实实地答一句,听见了么?”

    哪还有没听见的,那两个头不知点了几点。

    黑衣客拍了拍獐头鼠目汉子的肩头,道:“朋友,你告诉我是谁说‘玉翎雕’在这一带作了案的?”

    獐头鼠目汉子忙道:“回回您的话,小的没瞧见,是听人说的!”

    黑衣客道:“我知道,你说得好,瞧见了就走不掉了,听谁说的?”

    獐头鼠目汉子道:“是是我们老三!”

    黑衣客道:“他瞧见了?”

    獐头鼠目汉子忙摇头说道:“也不是,是前两天他从那地方路过,瞧见了一辆马车,车上只有死了的赶车老头儿”

    黑衣客道:“那怎么知道是玉翎雕干的?”

    獐头鼠目汉子道:“那赶车老头儿脖子上插着一把刀,刀是玉翎雕的”

    黑衣客道:“又怎知道那把刀是‘玉翎雕’的?”

    獐头鼠目汉子道:“刀把上有玉翎雕三个字”

    黑衣客目中寒芒飞闪“哦!”地一声道:“原来如此,刀呢,拿来我看看。”

    獐头鼠目汉子道:“刀不在我身上,在我们老三那儿。”

    黑衣客道:“他人呢?现在在哪儿?”

    獐头鼠目汉子道:“您要找他,我去给您叫去!”

    他要往起站,但是黑衣客按住了他,道:“不用了,你告诉我他在哪儿?”

    獐头鼠目汉子道:“他现在马市”

    黑衣客道:“马市怎么个走法”

    白净脸汉子突然陪笑说道:“您在这儿人生地不熟,您一个人找生怕会引起误会,以卑职看不如让他跑一趟去把老三给您叫来”

    黑衣客微一摇头,道:“不用,我自己去。”

    白净脸汉子道:“那卑职陪您去一趟”

    黑衣客道:“我自己能应付,你三个在这儿喝你们的酒,不许跑到我前头去,告诉我,你们老三姓什么,叫什么?”

    獐头鼠目汉子忙道:“到了马市您只说找黑三儿就行了!”

    黑衣客淡淡一笑道:“看来他名气不小,马市怎么个走法?”

    白净脸汉子忙道:“就在东城,您出门一直往东走就行了。”

    黑衣客微一点头,应了声:“好。”收回按在獐头鼠目汉子肩头上的手,转身往外行去。

    白净脸汉子忙站起来向外招手喊道:“伙计,这位爷那一桌算我的。”

    伙计连忙答应,黑衣客却是连头也没回地走了。

    黑衣客出门背着手往东走,一直走了两条街,才听见随风传来一阵阵人喧马嘶,马市近了。

    果然,又走没多远便瞧见了马市,乖乖,好热闹,好挤,一个大空场子,周围围着一圈木栅,木栅里,东一堆,西一片,全是马!有拉着马走的,也有拉着马来的,各形各色的人都有,品流之杂,挑不出第二个地方能比。

    听那份儿喊价的嚷嚷,此起彼落,简直聒耳。

    黑衣客刚到马市,有个带着一身马味儿的汉子迎了上来,一欠身,一咧嘴,露出一口黄牙:“这位,买匹坐骑?这边儿请,全是上好的纯蒙古种,任挑任选,也可以骑上去试试,您是内行,一看就知道”

    他话还没说完,又过来个汉子,近前便道:“这位,买马这边儿请,要什么样的都有”

    先前汉子一瞪眼道:“吹什么,我要关老爷的赤兔,薛礼的白龙,你有么?”

    后来这汉子嘿嘿一笑道:“没有,你那一堆都是纯蒙古种么?”

    敢情这是争生意揭底盘儿。

    黑衣客笑了,道:“二位不必争,我不是来买马的”

    那两个一怔,道:“不买瞧瞧也不要紧。”

    黑衣客道:“我来找个人,向二位打听一声”

    先前那汉子忙道:“上马市打听人您找我,这一带没有我不认识的”

    后来这汉子道:“您问我,三岁小孩儿我都知道。”

    黑衣客微微一笑道:“黑三儿,二位知道么?”

    那两个一怔,齐声说道:“您找黑三儿啊”黑衣客道:“请告诉,他在哪儿?”

    先前那汉子没说话,后来:这汉子迟疑了一下道:“您是找黑三儿的”

    黑衣客道:“朋友,他们老七告诉我他在这儿!”

    后来这汉子冲着那汉子一扬头,道:“大板牙,你瞧见黑三儿了么?”

    先前那汉子微一摇头道:“别问我,我不知道。”扭头走了。

    后来这汉子道:“这位,对不起,我也没有瞧见!”竟转身也走了。

    黑衣客呆了一呆,旋即笑道:“黑三儿名气不小,可是够糟的”

    只听背后有人接口说道:“朋友,你说什么?”

    黑衣客转过了身,眼前,站着个精壮中年汉子,皮帽,短袄,宽腰带,一双皮靴也脏得可以。黑黑的一张脸,胡子碴儿发青,一脸剽悍凶蛮色,只看一眼便知道他是个横行霸道的人物。

    黑衣客目光一凝,道:“朋友你是”

    精壮汉子截口说道:“我问你刚才说什么?”

    黑衣客道:“我说黑三儿名气够大,可也够糟的。”

    精壮汉子眉头一耸,道:“你认识黑三儿?”

    黑衣客道:“不认识,要认识我就不用打听了!”

    精壮汉子道:“他们怎么说?”

    黑衣客道:“他们没瞧见黑三儿!”

    精壮汉子冷笑一声道:“八成儿是黑三儿在他们眼里太矮了”

    黑衣客道:“朋友,你是”

    精壮汉子道:“你找黑三儿干什么?”

    黑衣客道:“有事,他老大跟老七告诉我他在这儿!”

    精壮汉子“哦!”地一声道:“你认识他老大跟老七?”

    黑衣客道:“当然认识,要不然他们怎会告诉我”

    精壮汉子道:“他们呢?”

    黑衣客道:“在鼓楼前一家酒楼里跟个姓鲍的在喝酒。”

    精壮汉子深深地看了黑衣客一眼,道:“朋友贵姓大名,哪儿来的,找黑三儿有什么事?”

    黑衣客道:“这要等我找着了黑三儿才能说,你是”

    精壮汉子道:“我就是黑三儿!”

    黑衣客“哦!”地一声道:“原来阁下就是黑三儿,敢情我是有眼无珠,不识真人当面,阁下请借一步说话。”转身要走。

    黑三儿道:“朋友,慢一点儿。”

    黑衣客回身说道:“怎么,阁下有什么话?”

    黑三儿道:“朋友贵姓大名,从哪儿来?”

    黑衣客道:“找个地方谈谈,我自会奉知。”

    黑三儿道:“这儿不能说么?”

    黑衣客倏然一笑道:“你阁下是‘锦州’城有头有脸的名气物,难道还怕我这外来的人吃了你不成!”

    黑三儿脸色一变道:“朋友,上哪儿去,你说吧?”

    黑衣客微微一笑道:“别问,这儿我人生地不熟,说不出个地名,阁下请跟我来就是!”转身往马市边上行去。

    黑三儿双眉一扬,迈步跟了上去。

    黑衣客带着黑三儿直往马市边儿上走,走没多远黑衣客在一株大树下停了步,这儿距马市已有五十丈以上,马市一带热闹,挤,只在这大树下空荡而寂静。

    黑三儿跟着走到,往那儿一站,道:“朋友,我到了。”

    黑衣客道:“我看见了”一伸手,道:“拿来!”

    黑三儿微微一怔,道“拿来?朋友,你要什么?”

    黑衣客道:“刀,那把刀!”

    黑三儿脸色忽地一变,道:“刀?什么刀,哪把刀?”

    黑衣客道:“别跟我装糊涂,你在那老头儿脖子上拔下来的那把刀。”

    黑三儿道:“朋友,你这是什么意思?”

    黑衣客道:“阁下的那位老七全告诉我了”

    黑三儿道:“谁告诉你什么你我谁去,我不懂!”

    黑衣客道:“我找你。”

    黑三儿道:“没听见么?我不懂,也没见着什么刀。”

    黑衣客淡然一笑道:“话我说在前头,案子不是你做的,我不会为难你”黑三儿道:“你根本就找不着我!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刀”

    黑衣客脸色微沉,道:“黑三儿,我已经把话说清楚了。”

    黑三儿道:“你把话说清楚了,我也把话听清楚了,可是你也该听见了,谁告诉你什么你找谁,我根本不知道什么刀!”

    黑衣客道:“黑三儿,你是条汉子,在‘锦州城’算得上个人物,你应该知道,翻脸动手那并不是好事”

    黑三儿“哈!”地一声笑道:“朋友,你看错人了,黑三儿可不怕跟谁动手翻脸”

    黑衣客一点头道:“既然你给脸不要,那好!”抬手抓了过去。

    黑三儿脸色一变,冷笑说道:“朋友的胆子不小,你该打听打听”他抬手拨向黑衣客腕脉,另一只手则要抬起。

    黑衣客道:“别说是你这地头蛇,就是称龙的大人物我也照动!”翻腕扣住了黑三儿迎上来的腕脉。

    黑三儿大惊,腕子猛地一抖,左拳跟着捣出。

    黑衣客冷然一笑道:“阁下,你还差得远。”

    黑三儿突然闷哼一声矮下了半截,手既没挣脱,那左手一拳也没能捣出便垂下了,他咬牙说道:“朋友,敢情你还有两手儿”

    黑衣客笑道:“我何止有两手儿,只是你福薄,永远别想瞧,对付你只凭这一手儿也就够了,明白么?”

    黑三儿道:“朋友,你可别懊悔”

    黑衣客道:“我向来不知道什么叫懊悔,刀呢?”

    黑三儿还硬,道:“不知道,我说过了”

    黑衣客“嗯!”地一声道:“我看看‘锦州城’的人物有多硬的骨头。”

    黑三儿闷哼一声,住口不言。

    黑衣客接着问道:“别再让我问第二次,刀呢?”

    黑三儿硬不下去了,道:“在我身上,你松开我,我给你拿。”

    黑衣客微微一笑道:“敢情你还不死心,好吧!”

    他松了手,黑三儿往下一蹲,从靴筒里飞快地抽出一柄尖刀,挺腕便刺,直取黑衣客小腹。

    黑衣客笑道:“我没料错你。”

    他微一侧身,黑三儿一刀落了空,身子不由往前一冲,黑衣客及时抬腿,一脚踩上黑三儿的右手。

    黑三儿“哎哟!”一声,手松刀落,人爬在了地上。

    黑衣客道:“怎么样,你行么?”

    黑三儿没说话。

    黑衣客道:“算你福气大,我再饶你一次,把刀拾起来。”

    黑三儿道:“我的手”

    黑衣客道:“你只有一只手么?”

    黑三儿没奈何,只得用左手把刀拾了起来。

    黑衣客道:“递上来,留神你的右腕。”

    黑三儿没敢蠢动,乖乖地把刀递了上来。

    黑衣客伸手接过了刀,只一眼,立即冷笑说道:“果然不错,玉翎雕!”

    可不是么?刀柄上刻着三个字“玉翎雕”

    话锋微顿,他接问道:“这就是你从老头儿脖子上拔下来的?”

    黑三儿不敢不应,道:“不错,就是这一把。”

    黑衣客道:“车上还有位姑娘”

    黑三儿道:“我从那儿路过的时候,除了那死老头儿跟这把刀别的什么也没瞧见,更没瞧见什么姑娘。”

    黑衣客道:“什么人也没瞧见?”

    黑三儿道:“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黑衣客道:“那套车的马呢?”

    黑三儿迟疑了一下,道:“反正没人要了,谁拾着算谁的,我拉走了!”

    黑衣客道:“现在那匹马呢?”

    黑三儿道:“卖了,就卖在这马市里。”

    黑衣客倏然一笑道:“你倒会做没本儿的生意,行了,刀有了,别的我不过问,你走吧!”话落,他抬起了脚。

    黑三儿翻身跃起,往后退了几步,揉着腕子道:“朋友,你留个姓,留个名儿!”

    黑衣客道:“怎么,你还想找我,好!”两指捏着刀尖,把刀把刻着字的那一面向着黑三儿,笑哈哈地说道:“看清楚了么?”

    黑三儿一怔,脸色倏变,失声说道:“你就是”

    黑衣客道:“知道就好,江湖路上我随时恭候,只记住以后少做缺德的没本儿生意,否则谁都饶不了你,走吧!”

    黑三儿不知道听见了没有,只见他白着脸,瞪着眼往后退,往后退这时候叫他一声白三儿比较恰当。

    黑衣客笑道:“留神绊个跟头。”

    他话落,黑三儿翻身便跑,一直跑出了十几丈才扯着喉咙大叫了起来:“玉翎雕,玉翎雕,玉翎雕”

    他嗓门儿不小,尤其这三个字更有炸药一般的威力,这几声立即惊动了整个马市,当他没命地跑近马市的时候,人群像一窝蜂,全围上了他:“谁,你说谁?”

    “穷嚷什么,玉翎雕在哪儿?”

    “喂,黑三儿,在哪儿,你倒是说啊!”这个一句,那个一声,七嘴八舌乱成了一片。

    黑三儿直喘,喘着往适才大树方向一指,道:“就在那儿,那那棵大槐树下”

    上千道目光飞快地一起投射过去。

    “呸,活见鬼,哪儿有人哪!”

    “可不是么,连个鬼影子也没瞧见!”

    “黑三儿见了鬼了!”

    “准是,要不然怎么咱们瞧不见。”

    “你小子肉眼凡胎!”

    “不,我他xx的没做缺德事儿!”

    哄然一阵大笑,人群散了,还有人嘟囔骂着:“娘的,让玉翎雕吓破了胆,没事发疯拿大伙儿开心,这不是耽误人的生意么喂,这位,买马这边儿请啦!”

    “”“”在这许多话声里,杂夹着两个不是咒骂,也没有埋怨的话声,头一个听来雄浑有力:“阿骏,你信么?”

    第二个也是中气十足:“我信!”

    “咱算是碰上了,过去问问他去,”

    “问他?还不快找”

    “哪儿找去?他身法之快谁能比得上。”

    “唉,咱们又迟了一步”

    随着两个话声,人群里走出两个老者,正是那自称北上贩马,路过“龙记客栈”的那两位。

    他俩像散步般地向犹呆立当场的黑三儿走去。

    到了黑三儿眼前,瘦削老者抬手一拍黑三儿肩头,道:“黑三爷,你好。”

    黑三儿一震而醒,猛然一惊,脱口叫了一声。

    瘦削老者含笑说道:“黑三爷,别怕,不是玉翎雕,是我们老哥儿俩。”

    黑三儿定了定神,道:“二位是”

    瘦削老者微微一笑道:“我们老哥儿俩是路过的,他们不信你黑三爷碰见了玉翎雕,我们老哥儿俩信,绝对信”

    黑三儿忙道:“这可是,谁要是说一句假话,管教谁没好死”

    瘦削老者笑道:“赌什么咒儿呀,黑三爷,我不是说了么,他们不信,我们老哥儿俩信,究竟是怎么回事儿,能说说么?”

    黑三儿一如碰上了难求的知音,本来嘛,总有个相信他的人,这还不够难得么?当即把经过从头至尾说了一遍。

    听毕,魁伟老者跟瘦削老者皱了眉,两个人对望了一眼后。瘦削老者转望黑三儿问道:“黑三爷,你没瞧错,刀把儿上确是玉翎雕三个字么?”

    黑三儿忙道:“绝错不了,玉翎雕自己也瞧见了,要是我瞧错了瞎胡说,他还能饶得了我?”

    瘦削老者的眉锋又皱深了一分。

    魁伟老者适时问道:“他问你有没有瞧见车上有位姑娘?”

    黑三儿点头说道:“他是这么问过,可是天地良心,除了死老头儿,跟那匹低着头吃草的牲口,我连个鬼影子也没瞧见!”

    瘦削老者还想再问,魁伟老者向他一递眼色,道:“黑三爷,谢谢你了。”

    拉着瘦削老者转身走开了!

    黑三儿忙招手说道:“喂,慢点儿,二位是”

    魁伟老者回头说一句:“办案的!”

    黑三儿脸色微变,一哆嗦,转身一溜烟般走了。

    魁伟老者跟瘦削老者走了几步之后,魁伟老者偏头问道:“阿骏,你看怎样?”

    瘦削老者摇头说道:“我看这件事儿不是他干的。”

    魁伟老者道:“何以见得这件事儿不是他干的?”

    瘦削老者道:“你这是考我,你想,事儿要是他干的,他会找黑三儿问车上那位姑娘的下落么?你也知,杀一个风烛残年,毫不会武的老人,这种事他做不出来。”

    魁伟老者点头说道:“这话很称我的心,我也这么想”

    瘦削老者道:“本来嘛,多少年了,别人不知道他,咱们还不知道他么?”

    魁伟老者道:“爷传衣钵的人还会有错?阿骏,你以为车上那位姑娘是谁?”

    瘦削老者摇头说道:“我不敢想,更不敢说。”

    魁伟老者叹道:“阿骏,你我都明白,这件事麻烦大了,玉霜姑娘遭人劫掳,郭家人岂肯干休,这一来”

    瘦削老者长眉一扬,道:“阿骏,你我都知道,事不是他干的。”

    魁伟老者道:“那只是你我,玉翎雕在‘万安道’上作案,如今又发生了这件事,你让人家怎么想?咱们不能勉强人家。”

    瘦削老者道:“不信算了,大不了斗斗”

    魁伟老者目光一凝,道:“阿骏,这话是你说的?能么,咱们是为什么出来的,临出门的时候,爷又是怎么交待的?”

    瘦削老者嗫嚅说道:“可是如果郭家真不分是非,不判曲直硬要找他要人,你说怎么办?你以为他会退缩忍让?”

    魁伟老者道:“他不会对郭家有丝毫退缩忍让,可是这件事他会,绝对会,因为他无辜,可是怕只怕郭家忍无可忍”

    瘦削老者道:“让人担心的就是这,阿腾,你以为郭家会知道这件事么?”

    魁伟老者道:“你是怎么搞的?这不是小事,还怕郭家不知道?”

    瘦削老者道:“我是说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黑三儿这帮人慑于玉翎雕的威名,未必敢宣扬出去!”

    魁伟老者摇头说道:“阿骏,人的嘴都够快的,不怕传不出去,再说就是黑三儿这帮人不敢宣扬,玉霜姑娘从这边儿走了,到时候那边儿接不着人,人家必然动疑,四下里只派人一打听,郭家的势力范围内,还愁问不出来?”

    瘦削老者两眼一瞪,咬牙说道:“这究竟是哪个兔崽子干的”

    魁伟老者道:“你该骂是谁嫁的祸。”

    瘦削老者脸色一变,道:“我就是这意思。”

    魁伟老者道:“找,那就明查暗访,快找!”

    瘦削老者道“咱们也找?”

    魁伟老者道:“怎么不?阿骏,玉霜姑娘是郭家的姑娘,又是梅姑娘所生,冲着这层关系,咱们就是跑断腿也应该!”

    瘦削老者道:“何止跑断腿,就是卖了命也不多。”

    魁伟老者道:“这就是了,那咱们就得找呀!”

    瘦削老者道:“找是得找,可是少爷”

    魁伟老者道:“咱们两方面都找,找着少爷劝少爷,万一要能在找着少爷之前找着玉霜姑娘,这麻烦就没有了!”

    瘦削老者一点头,道:“说得是,阿腾,你说,咱们先从哪儿着手?”

    魁伟老者道:“别问,跟我走就是。”

    瘦削老者没再说话,跟着魁伟老者越走越远,越走越远,终于消失在街上熙往攘来拥挤的人群中

    黑三儿跑进了鼓楼前那家酒肆里,没多久,那白净脸汉子匆匆地出了酒肆,接着半月工夫不到,玉翎雕作案的事传遍了“锦州”周遭百里

    一兆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