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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明显的感觉到了七个新兵蛋子对我的一些微妙的变化:广东小胖子赵子君来擦我的鞋,说是要帮我洗衣服,我笑着谢绝了;我的小老乡,湘西人江飙,那天和另外几个新兵吹牛,我还偷偷摸摸凑了过去准备听听那乌龙山剿匪的故事,谁知道这鸟兵说着说着,居然说湖南人就是牛逼,就是有个性,比如像班副那样的人之类的话,我都有些脸红了;福建兵汪硕同志训练的时候也加快了速度了,至少不会比别的兵慢一拍立定发出一声刺耳的靠脚声了;许小龙开始不自觉的模仿我的一些动作了,甚至我整理内务的动作,可喜的是,这棵好苗子的腰杆越来越挺拔了,隐隐显露出一个好兵所有应该具备的素质了;牛高马大,比我高出一个头的山东大汉李大显则低着头看着我说他会山东快板,啥时候让我帮他写一段,好在元旦晚会上给班里露露脸;而九头鸟湖北兵刘浪不知道从那里知道我喜欢听摇滚的事情,居然和我说他在武汉老家还和一群朋友玩过朋克之类的事情,见我含笑不语,还涨红了脸把耳朵凑过来让我看他穿的细小耳洞以证实自己绝对曾经是一个很酷的朋克青年。
而张曦,在一次体能训练之后,擦汗的时候把隐形眼镜掉出来了,越急越戴不上,自己躲在浴室里痛哭起来,方大山刚好出去开会了,我什么也没说,一个电话挂到了高机连,把我在教导大队一个中队的兄弟叫来了,那鸟兵也是近视,也戴隐形眼镜,侥幸混入了部队,但绝对不是侥幸当上了班长,那鸟兵的机枪射击成绩永远比我强,把人叫来之后,我安慰张曦说:这世界上的事情就有这么邪乎,你看这高机连的老班长不也近视吗?不也戴隐形眼镜吗?可是他照样牛逼,还他妈的专门**!
张曦戴上他的隐形眼镜之后,我发现他总是有意无意的在看我,或许,他是试图看我这样一个鸟兵看得更清楚一点。
不论如何,这样很好,是的,很好,没有必要整天板着一张脸,那样我会很累,况且我原本就不是一个很冷酷的人,虽然有时候只是扮酷而已——貌似我原本就是一个严肃不足活泼有余的人。
我开始教我的七条兵一些步兵操典上没有的东西,就像我的班长李老东那样教我的一样:我教他们从绿色系带四角内裤边沿掏出鸟撒尿;我教他们怎样把一大块雨衣折叠得如同一把新买的雨伞那样小;我教他们唱一二三四咱当兵的人打靶归来我的老班长;我教他们在痛苦不堪的队列训练和体能训练时想象自己在和一个美女惨烈肉搏而转移注意力;我教他们怎样去挑起一担满满的粪便在副业地间行走;我教他们旋转着出拳和子弹脱膛之间其实都是为了获取最大的初速的道理——当然,不知不觉的,这七个鸟兵开始他妈的不离口了,无论是表达爱、恨,这个,好像不是我一个人能够教得了的。
我还得承认,有些东西我没有教过他们,他们这七个新兵蛋子居然无师自通了,我扭回头,笑着捅了捅身边正在聚精会神的收看新闻联播的方大山,说道:“大山,你看看,喏,我操,这些新兵蛋子!”
顺着我的眼神方大山疑惑的别过头来,顿时就笑了。
是的,这是收看新闻联播时间,只见我们班七条兵一个一个垂下头去,貌似正在学习本上做笔记,其实一个一个都在抓住大好时光休息,福建兵汪硕这鸟兵的口水都一丝一丝的,闪闪发亮着呢。
我疑惑的小声说道:“看到了吗?逮住机会就休息,恢复体力,跟咱们那会新兵的时候一样啊大山,好像我们没有教过他们这个啊?”
大山乐呵呵的说:“他妈的,让他们睡一会吧,这两天训练强度是加大了一点!”
我点了点头,掏出秒表,卡表,说:“有进步,奖励休息十分钟!”
大山说:“你这人面恶心善帅克!”
我笑了一笑,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方大山凑了过来,低低的说道:“兄弟,其实你比我当班长合适多了,我不如你!”
我强忍住笑,看了看一脸憨厚实诚的方大山,小声说:“什么屁话啊,兄弟啊,是不是在新同志广东小胖子赵子君身上学到了几招擦鞋啊!”方大山笑了,说:“小胖,嗯,蛮可爱的!”
然而,我压根都没有想到,2个小时之后,正是这个可爱的广东小胖子赵子君,让我有些沉不住气了。
七点半新闻联播之后,7点45,我组织了一次小小的体能训练,那时候赵子君就有些异样,老是赖,偷懒,动作不到位,于是我命令他们做俯卧撑,拳头俯卧撑,还是分解动作,下去是一,上来是二,听我哨音,我无耻的拖延上来的时间,无耻的加了一组又一组还老是告诉他们再做最后一组,结果当场赵子君这个小胖子就撑不住了,直接趴在地上,像一头死猪那样趴在地上不愿意起来了,我说:嘿,小胖,你真牛逼,想把鸟深深的插入水泥地面啊,快给老子起来!
赵子君哭丧着脸说:班副,我要洗(死)了,摇(饶)命吧!
我坚决的不同意,说:坚持吧小胖,最后一组了,你行的。
小胖子赵子君还是没能起来,还是躺着不动,脸都压地面上了,有些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意思。
我火了,骂他:猪,给老子起来!
是的,我还踩了他的屁股一脚,谁知道他那时候正挣扎着勉强起来了一点点,我一脚上去,他妈的,就把他最后一丝努力给踩没了。
小胖子赵子君很委屈的哭了,说:班副我起来了你还踩我做咩也?。
我硬了硬心肠,说:他妈的,你不起来就拖累了整个集体,你没看到所有的战友都在坚持着吗?起来!不起来我就不喊二!
这一下子,怨言四起,其他六个鸟兵纷纷破口大骂起小胖子赵子君来。
最后,其他六个人被率先解散去洗澡了,我留下了小胖子赵子君。
我很耐心的教育批评了他,不知道他听进去了没有,反正他不停的擦着眼泪。
见他那个窝囊相,我也索然无味了,就放了他,叫他自己去洗澡了,谁知道,就是我的这个疏忽,酿成了一场事故。
方大山夹带着一股劲风冲进排房,心急火燎的上下左右看了一下,当时我正一屁股坐在靠墙的书桌上捧着一本世界军事看的津津有味,看到方大山进来,我不由得一愣。
“帅克!你看到赵子君了吗?他不见了!”方大山小声而焦急的凑在我耳朵上说道。
顿时我就一个激灵,是的,新兵们洗完澡之后我就命令他们一个一个把小马扎搬出来,坐在床边上自己学习条令条例的啊,抬眼一看,我操啊,真的不见了赵子君!
“大山啊,我日,这赵子君怕是今天受了刺激之后给当了逃兵啊?这元旦就要到了,又想家,又受不了训练强度”我喃喃的小声说道,越来越觉得严重。
“七班,集合!”我吼道。
“报数!”
六!六个兵!
“谁看到赵子君了?”方大山喝道。
“报告!没看到。”
“报告!刚刚还在洗澡的,还找我借了点洗衣粉呢!”
“报告,我刚刚,好像看见他拎着桶回来了”
“好像?他妈的,确定一下汪硕!”我知道,我有些激动了。
汪硕低下头,一脸的羞愧,说:“班副,我,我我刚刚瞌睡,记不清楚了”
“都不准动!”转过头来,我对方大山说道:“大山,你去给排长连长指导员汇报,我叫上几个老兵出去找找,往公路上找找,如果他是想逃跑,应该会往公路上面去的!”
是的,我奔跑着,狂奔着,在夜色当中。
我是一个步兵,我是一个优秀的步兵,但是,我不是一个好班长,我不应该骂赵子君是猪,不应该踩上那一脚。
一个发足狂奔的步兵的目的或许是突击,或许是狙击,也有可能是追逐——我跑得很快,像五路公车那样风驰电掣,我听到了耳畔呼呼的风声,所有的一切静止物都动了起来,飞快的在我眼中后退。
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做一个逃兵,我也绝对不允许我带的兵里面有一个逃兵!
失败和沮丧,自责与愤怒,很多种情绪把我整个包围起来,我觉得我有些伤心。
我冲上了公路,路灯昏暗,路面铁青。
没有人。
没有赵子君。
身后来人了,回头一看,是纠察,几个跑得气喘吁吁的纠察。
“他妈的,你跑,看你跑帅克?”
我苦笑,是的,是我的兄弟,在团纠察队的佟卫。
“帅克?黑灯瞎火你跑什么跑?我们刚刚在暗哨呢,就看到你跑过去,追都追不上,他妈的!熟归熟,说,你干嘛去啊?他妈的,又想去禁闭室啊!”佟卫没好气的说道。
我苦笑一声,看着几个大口喘气的纠察说道;“追逃,逃兵,我的兵跑了佟卫!”
这时候,我们连里,包括四海在内的几个老兵也已经追上来了。
四海上气不接下气的说:“佟,佟卫帅,帅克,没事,人,人,人找到了!”
我眼睛一亮,说:“在哪儿?”
“刚出来就找到了,在,在连队!”
我扭头,转身,奔跑。
风声很大,转眼就把众人的话淹没得一干二净了。
我一跃就是六层台阶,是的,这是我的最好成绩。
冲入排房,我就看到了小胖子赵子君怯生生的站在队列的尾巴上。
连长杜山也在,不过貌似他还十分乐呵,脸上居然挂着笑。
“报告!连长”我开口说道。
方大山居然也在笑,我有些纳闷了。
连长杜山看着我,笑着说道:“赵子君!”
小胖子弱弱的答到。
“大声点!”连长杜山怒喝。
“到!”
这一次小胖子声音很洪亮。
“把你刚刚怎么干的给大家演示一遍,让大家都好好看看!出列!”
我狐疑的看着,这他妈的演的是那一出啊,只见小胖子赵子君扭扭捏捏的出列,捏起一本红色的条令条例,表演起了事件回放。
不可否认,这鸟兵有文艺兵的潜质——小胖子赵子君先是坐在了他的床边的小马扎上,睡眼惺忪的装模作样的看着手中的条令条例本,然后打了个哈欠,贼眉鼠眼的左右巡睃了一番,然后挪动肥臀坐到了地面上,再然后,这鸟兵就整个的舒舒服服躺下来,躺倒在地板上,然后几翻几翻,就翻入了最角落里的床底板下面,过了一会,夸张的鼾声传来
当很有表演天赋的小胖子赵子君臊着脸站在我的面前的时候,他是这样说的:“班副,我我,冲凉我就回来了,我睇书累死了,就,就睡一下先,睡着睡着,就睡到床底板下面去了”
我又好气又好笑。
赵子君信誓旦旦的说:“班副,我不会当逃兵的,绝对不会!我还要当村长呢!”
那一夜,在我的极力提议下,新兵排每隔一个小时拉了一动紧急集合,整整七动——爽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