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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极雪一早便已料到,裂客攻塔的方式除了利用自己右拳令日月变色的爆发力之外,绝不可能有第二种。
确确实实,这也是最简单也最适合裂客的唯一手段!
于是他埋伏在塔基下方,一直等到对方出手毁塔,立即便以上乘射术手法将身上大氅如箭射出,绝妙无比的两次折向,竟令裂客完全不疑有诈!
身经百战的间极雪怎会错过这个最后的战机,他强忍着足踝的剧痛疾闪身形,在最完美的角度,从裂客最弱的左下角发出了二百一十三枚玄金矢!
整整二百一十三箭!
一时间!
两人当中的空间竟被这迅疾无比的群射截出一个真空地域。
空气发出惨烈的咆哮。足以令人失明的强光猛烈地在天地间划开一道凄艳的霹雳!
但是这令天地动容的一切却未让激斗中的两人在意!
因为!
听觉,触觉,视觉——
在那一瞬之后,齐齐失去作用。
裂客大惊失色,空中暴然挫腰。
看不见一切,耳朵也失去了作用,甚至每一处皮肤都失去了感觉。
他只能凭前一个瞬息的方位来判断间极雪的攻击去阻截!
裂客。神虚狂伍的战斗天赋在那一刹间发挥出前所未有的完美。
裂客在这个完全失去外界一切感应的状态下竟释放出超乎以往的元息气劲!长臂上被激发出的强大压迫力甚至在数十丈外都能感应得到。
一旁所有的人在一团砂石飞扬里只隐约见到紫色电芒缭乱交错成一片,互相拼命地冲击着眩目的光芒。
裂客巨大的指掌便是一把巨大的利刃!挟带着比刚才那一拳更狂猛壮烈的气势拦腰横扫!
他翻转倾斜的身体与手臂拧成一个扭曲至无半分缺憾的姿态,恰恰令这掌刀的力量借助整个身体的劲势发挥到了极致。
空气的尖嘶几乎令人错以为天地狂啸。
“嗤啦啦”地一声怪响,令边上众人都感到耳膜好像被狠狠地扎了一刀,都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捂住耳朵。
眼前的一个空间被生生横切开了一条裂缝。
一闪即逝。
但足够让二百多枝玄金矢在那个几乎难以察觉到的瞬息间,被吸入另个世界。
裂客这一反掌切割已是极限所至,若让他再割裂一次空间断无可能。
二百一十三枚玄金矢却也没有全数被异次元吸掉。间极雪的射技神乎其神,角度,弹道都极为分散,不可能被他一网打尽。
裂客的五觉刹那恢复,却一时来不及调整身形,腰间,和腿上又中了两枚玄金矢。紧接着,庞大的身躯就象一根巨大的木头般“砰”地砸倒在地上。
这时被裂客一拳轰爆的碎石乱瓦还未尽落到地上。
尘土砂石渐渐散退,间极雪。炼歌静静地站在废墟里,仿佛是远古遗址里残留下的一座石雕。
裂客。神虚狂伍半蹲在地上,目色冷峭。
他的左肩,小腹,大腿上各插了一枚玄金矢,左脚还血淋淋地连着半只脚趾。
有三四枚玄金矢在他强大的掌刀狂扫中完全失去了准头,然而转向远处,竟还重伤了几名夜袭者。
“你伤的很重!”间极雪的眸色愈发象一泊结冻了的湖。
“别开玩笑了”裂客抬起头来看着他,目带讥嘲“你在窗口向我发箭时,我回敬你的那一拳”
右手的五指紧握成拳,在指节的格格作响声中,裂客脸上的深重刀疤都仿佛在冷笑:“已经足够震伤你的心脉,还要施出千射之射的绝技,你现在连站都站不稳了吧,哼哼”“你还想着再活到日出吗?!”
间极雪看看日出前的天际沉默不语,那遥远的微光将他脸上的赤色映得异样惨淡,昔日眼中那一拔冲天的剑意也大失锐气。
他深吸一口气,紧闭双唇,强行咽下一口几欲喷出的瘀血,这才昂首四顾。
不过短短半盏茶的时分,碎风堡的士兵已大半英勇牺牲,余下的也都尽数被俘虏了。
他睚眦欲裂,沉默片刻,又侧首去看刚从破墙下站起身来的叶莉茜。
“大人,你你真的”叶莉茜嘴角的血还未凝固,眼眶里的泪已经止不住地向外拼命涌出来。
边上有两个陌生的黑袍符术师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将军!”几个被捆绑成一团的士兵也不禁哭喊道。
“不准哭!”间极雪怒叱一声。
“东源大藏的勇士,可以流血,绝不流泪!”
裂客艰难地站直高大的躯干,地上血迹斑斑,他神色凝重地向间极雪注目,嘴唇微启,想对这令人敬重的对手说些什么。
忽然,碎风堡十丈高的城外的沙丘山呼海啸!
赤色的沙粒卷起七八丈高的巨浪猛撞在石壁上,发出轰轰的闷响。空气以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迅疾发烫。
整个碎风堡被一种呲呲的怪声包围起来。
“怎么回事?”裂客讶异地抬头望向变色了的天空。
快接近黎明了。
血一般浓的云层重重叠叠地压低至壁垒的城墙顶端。
早被裂客震撼得瑟瑟发抖的城壁眼看就要在前所未有的沙暴冲撞下颓然崩塌。
间极雪忽然笑了。
裂客脸上那到令人憎恶的疤痕一抖,忽地醒悟道:“难道是”
“你猜对了”
美男子悠然一笑,宛如春风融雪。
碎风堡原本固若金汤的巨石城墙被裂客的手下挖过数十个暗道,这时全成了大血漠十年罕见的风暴突破口,再加上整个堡垒被裂客左臂里蕴含的那惊世骇俗的力量连连震荡,终于毁于一旦!
可怖的不是沙暴本身。
而是掀起沙暴的罪恶元凶——赤金蚍蜉!
大血漠的中央有三个蚍蜉巢,互有牵制,但是这一夜,生性嗜血且对能量波动有特殊感应的它们仿佛遭到了什么神秘的呼唤似的,竟一同自各处奔涌过来袭击碎风堡。
数以万计的巨虫个个如箩筐般大小,向着能发现的任何生命体喷射着剧毒唾液。裂客带来的数百名高手转眼间乱了阵脚。只可怜那些未死的碎风堡士兵。都是被捆缚成一团,全无半点挣扎的余地,只眨眼一瞬,便被一群虫你争我夺地撕成了碎片。
裂客右肩以下有逆天元息护体,百毒不侵,刀枪不入。他单臂狂舞,掌劈拳打,肘击指插,虽然一时没有性命之忧。但是这些赤金蚍蜉全无怯死之心,前赴后继,绵绵不断。裂客毕竟身上受伤不轻,很快也露出疲态。
间极雪知道这些碎风堡石壁一倒,这些巨虫无可抵挡,回身便拉起叶莉茜,对她道:“这里只有你一个会飞,立刻回去禀报东藏王,树神族偷袭碎风堡,让尊上各处防备!”
“将军!”叶莉茜泪如泉涌,竟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抱住间极雪道“那,那你呢?”
“我心脉已断,活不到天明了”间极雪看看天边,目色坚毅,忽竟伸手轻抚她的长发道“叶莉茜,你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你要活着回去”
他忽然说了一句奇怪的话道;“你伤很重,但我哥哥可以通过猎手之眼转他的生命波动给你!够你支持到旷古壁垒了”
叶莉茜精神恍惚,全没听明白他的意思,只顾抱紧他哭道:“不,将军,我不离开你!”
间极雪大怒,扯开她身子喝道:“你要是真心待我,怎么可以让我白死!”
叶莉茜娇躯剧震,道:“将军你”两只巨虫向他们猛扑了过来。领头地先被一枚玄金矢打穿了头壳,间极雪背后的一只,则被间极雪脑后里猝然暴射出的一道黑芒击裂了整个身体。
那嘶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道:“笨蛋,你怎么要我把生命力分给她?你这呆子,从不肯和我携手,否则你怎会输给这样的傻大个儿!”
间极雪不耐烦地道:“少废话,此刻即便与你携手,也不过与虫子同归于尽,哪里能活得久,何况你这家伙心地险恶,我死就死了,却不屑跟你为伍!”
那声音又略一迟疑,才无奈地道:“唉,你这木鱼脑袋,这次真要死了!”
叶莉茜惊魂未定,这一夜另她神智崩溃的理由实在太多,她已无力思考眼前这一幕一幕的怪异由来。
间极雪不再莫名其妙的说话,额前的猎手之眼升出一缕洁白的光,罩住她头顶。
女符术师还自怔在那里,忽然觉得身体里的痛楚开始被一丝丝地抽离了。
她惊喜道:“将军,我好像好些了,”她紧紧攥住间极雪的手,道“将军,我们一起走!”
间极雪没有说话。
他忽然一掌将她推开。
紧接着反手一挥,把最后一枚玄金矢打进刚才扑近叶莉茜背后的蚍蜉口中。
那蚍蜉的毒液已经喷了出来,乳白色的浓稠液体带着令人窒息的恶毒气味,大半洒到了右将军赤红俊朗的面容上。
叶莉茜尖叫起来,一个飓风波将那蚍蜉已经开裂的头颅卷得粉碎。
“将军!——”她拼命向瞬息之前还丰神俊朗的心上人扑过去。
“别过来!”间极雪心焦如火,禁不住向她大声咆哮道“别碰我!”
那昔日傲然挺立的鼻尖被一团乳白色的浓浆腐蚀开来,剑眉连根脱落,间极雪脸上血污一片,但他仍旧眼都没眨一下,定定地道:“走!——”
“如果你还爱我的话!”
大血漠炽夜燃烧。
一条雪白的倩影从被千万只赤金蚍蜉淹没的碎风堡废墟中如一缕轻烟般腾空而起,飞向远处。
她携风飘过的地方,都会留下晨雾般咸咸的雨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