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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子二年十月十五日,这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秋高气爽,万里无云,在长沙城南妙高峰下,太平天国西王萧朝贵部前军太平军同太平天国左军主将翼王石达开统领的左军太平军在此处会师。两军人马共计一万五千余人,正所谓人上一万无边无际,整个妙高峰山脚的原野之上,密密麻麻满是扎着红头巾的太平军将士,旌旗蔽天,刀枪如林。
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中,西王大旗和翼王大旗在猎猎的秋风中缓缓靠拢,两面形制相仿、滚边颜色略异的大旗之下,太平天国前军主将西王萧朝贵一袭黄色长袍,头裹黄巾,勒定战马后,哈哈大笑着翻身下马,径直向对面翼王大旗下,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年青人快步走去。
那年青人身材高大,面黑高颧,一头黑发在脑后用丝绒绦子紧札,将发挽髻,目光炯炯凌厉,一身红色长袍,亦是黄巾裹头。他见西王先下马,急忙也跟着下马,举手投足间却有温文儒雅而内敛的气度,绝不像西王般张扬外露。只见他和煦的一笑,让人看了很是舒服,抢先下拜时,略带磁音而富有感染力的声音从口中发出,让人听了心头暖融融的,“小弟拜见西王兄,兄长风采如故,真是可喜可贺。”
这西王正是萧云贵附体的萧朝贵,听了翼王这句恭维的话,想不到历史上大名鼎鼎的翼王也称呼自己为兄,心中很是得意,脸上横肉堆起欢笑来,急忙上前扶住石达开的双臂,哈哈大笑道:“达胞远来辛苦,可想煞我这做哥哥的了。走,咱们先入城,到城里说话!”
说罢萧云贵执着石达开的手,高举起来,大声喝道:“大军会聚,兄弟重逢,左军兄弟,大伙一同进长沙城!”他的嗓门颇大,周遭到有不少兵将听到了喊话,号令逐级传下,震天阶的欢呼声如海浪般不断涌来,声震四野,宛如天上风云际会般的欢腾。
一同前来出迎的除了萧云贵外,李开芳、林凤祥、曾水源等前军重要将领都在,听了西王号令,便即上前按照事先定好的方略,引着左军诸将进城,而西王的兵马却列道相送,并不尾随入城。
石达开手下除了国宗石祥祯、石镇仑、石凤魁、石镇吉外,还有他的岳父黄玉琨、骁将曾锦谦和左军智囊张遂谋、刘承芳等将领,亦是将星闪耀。这些人萧云贵大多靠着萧朝贵的记忆认了出来,心中暗暗羡慕石达开,他手下将领多半是宗族亲眷,左军上下稳如磐石,石家本就是大家族,可比自己肉身萧朝贵的家世好太多了。想到自己的挂名岳父黄为政,萧云贵打定主意,等他们到了长沙一定要好好修补关系,毕竟珠堂还是一大家子人的。
石达开见萧云贵如此礼重,似乎大大出乎意料,感激的说道:“小弟何德何能,劳兄如此礼遇?”
萧云贵呵呵笑道:“自家兄弟,何须多言?”说罢执着石达开的手便往城中走去。
一旁翼王诸将看了,都是奇怪不已,西王和翼王不和,乃是不传之秘,各人心中都有数,本想着这趟左军为郴州大队先锋军先至长沙,按西王那好大喜功的性子,左军毫无功劳定会被他轻怠,全没想到西王会亲自出城迎接左军入城。
黄玉琨心中大奇,低声问身旁张遂谋道:“遂谋,你看西王这唱的是哪一出戏码?”
这黄玉琨本姓王,广西桂平县大湟江口墟人,家小康,通文墨,以讼师为业,亦是客家人。早年常帮客家人应讼官司,起事前冯云山和卢六构陷官司,为救冯云山和卢六,黄玉琨上下奔走,最后救出冯云山,因此被洪秀全拉入会中。
后来石达开响应洪秀全,起兵于那帮,誓众赴金田,屯于白沙。石达开与洪秀全、冯云山等人来往甚密,他原本的岳丈乃是乡绅,听闻之后又怒又怕,深恐石达开日后连累家族,遂召其女归宁,至是更与之绝。黄玉琨和石达开在金田相识之后,看中石达开才能,深相结纳,把女儿黄慧卿嫁给了石达开。石达开封王之后,他便成了翼王贵丈。黄玉琨此人识文断字,看遍官场之事,为人精细,变成了石达开重要臂助。
张遂谋眯着小眼睛低声道:“昨日我便奇怪了,镇吉国宗回来说,西王竟然是自行阅信,那信我写得虽不艰深,但按西王肚里的墨水是不大可能自行阅看的啊。还有打长沙这一战,西王居然懂得用奇计,可不像原来一样,只知道猛打猛冲。现下又如此礼遇我等,西王这个人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透了。”
这张遂谋乃是广西平南人,生而近视,人恒呼曰张瞎子,早年加入金田团营,一路跟随翼王左军征战,素有谋略,一直为石达开倚重。
两人还待说时,林凤祥和李开芳等人迎了上来,两人只得闭口不谈,按着林凤祥等人言语传下号令,左军一万余人马整行列队,陆续开进长沙城去。
一路上石达开问起军务,萧云贵知无不言,将长沙一战前后之事都细说了。两人当先行至西湖桥,两侧皆是西王属下新军列队迎候,虽然新军招募不久,但都分发了新作的号衣,看起来也算齐整,只是站立时,不时有人窃窃私语,嬉笑乱动。
萧云贵看了眉头大皱,看来这些新军还是要狠狠的操练才行,好在石达开并未说什么,也算顾全了西王的面子。
过了西湖桥,仰看雄伟的天心阁,石达开长叹一声道:“多亏西王出奇计陷了此城,否则只看此处楼城如此高峻,真要强攻的话,不知要损伤多少我太平将士了。”
萧云贵典着肚子,得意的呵呵笑道:“清妖空有如此险要,却不会运用,我自然就不客气的笑纳了,哈哈……”
石达开微微一笑,看来西王还是忍不住炫耀了一番,心中疑窦去了几分,回头看时,却见西王兵马并不进城,奇道:“西王兄,前军人马为何不同我等一道进城?”
萧云贵又是面有得色的笑道:“清妖好似蚊蝇一般,驱赶一阵又会复来,所以愚兄和诸将商议之后,决定还是用咱们在永安,东王兄想出的奇谋妙策,出城占据险要扼守,不会被清妖困于城内,也可便图复进其他州县。”
石达开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抱拳道:“西王兄从善若流,小弟敬服。”
果然是读书人,说话一套一套的,萧云贵摆摆手笑道:“哪儿的话,为兄愚钝,也没什么好点子,只能照搬东王兄的奇谋妙策,更比不上达胞你的才智啊。”
石达开急忙躬身说道:“西王兄谬赞,小弟不敢领受,小弟肚肠还嫩,尚需诸位兄长提点才是。但诸兄有差遣,小弟也会尽力办好。”
萧云贵呵呵笑着,心中暗想,这石达开果然是个人杰,有理有据,不卑不亢,不愧是天国一号人物,当下拉着石达开的手又往前走。
到了城内,各军自在西王兵将引领下,进驻原来前军在城内的驻地,萧云贵等前军将帅则带着石达开等左军将帅径投巡抚衙门而来。
巡抚衙门口,远远的便见到西王娘洪宣娇俏生生的立于吉文元、朱锡昆、林启容、胡九妹、谢满妹等人之前,周遭还有不少锦绣女兵和西王亲卫牌刀手列队迎候。
望见两王旗号到来,洪韵儿吩咐左右相迎,衙门前鞭炮齐鸣,也不知道萧云贵从哪里找来的戏班,锣鼓喧天的也敲打起来,一时间巡抚衙门前的广场热闹了起来。
两旁街道上挤满了看热闹的乡绅百姓,看得西王到来,喝彩之声延绵不绝,甚至有百姓举着西王的长生牌位跪于街道两侧,这些百姓多是浏阳百姓,西王对他们有活命之恩,是以百姓们极为拥戴。
看得这场面,石达开满怀欣慰的说道:“能得百姓如此拥戴,看来西王兄在此处行了不少善举,小弟真是佩服。”
萧云贵裂开大嘴笑道:“我有什么能耐?全赖天父天兄庇佑,天王、东王运筹帷幄,我才能有如此声威。”说罢萧云贵一摆手又道:“达胞,咱们先敬告天父天兄吧,两军能顺利合兵,也该做祭文祷告了。”两王合兵标志着西王前军这支偏师总算和大队人马顺利会师,照例也是要敬告天父天兄的。
当下两王来到巡抚衙门广场前临时搭建的木台上,其上置了神案,案上放了数对大红烛灯,焚有清香,供有茶、饭、果、三牲等祭品,萧云贵大步上前接过洪韵儿递来的祈祷文,三声号炮响过之后,萧云贵提气朗声道:“信真道,天国右弼又正军师西王萧,在此特领众兄弟姐妹同一起跪下,祭告祈祷天父上主皇上帝!”听到这一声之后,众人一起跪下,就连街边百姓也吓得一起跪下。
“天父上主皇上帝在上:情因恭承天命,俱下萧朝贵、石达开等人攻陷妖魔巢穴,顺利合兵,小子萧朝贵、石达开同众兄弟姐妹等人,理宜虔具香茶,敬奉天父上主皇上帝酬谢天恩,恳求天父上主皇上帝祝福众兄弟姐妹,日日有衣有食,无灾无难,一当拾,拾当百,百战百胜,杀尽妖魔,早归一统安圣心,共乐太平之春,永享荣花之福。父皇所有祈求,天父上主皇上帝保佑各队各衙个个平安,人人吉庆,扶持众兄弟姐妹有勇,有谋,有胆量,早将小丑妖魔扫尽,早日升平一统,扶助我真主江山,永远万万年。又恳求天父上主皇上帝,在天圣旨成行,在地如在天焉。俯准所求,个个心诚所愿!”
石开达听了祷文,心中微微一动,萧云贵将他石达开的名字放在后面,说攻陷长沙乃是西翼双王的功劳,倒有些示好之意,心中很是疑惑不解,难道西王福临心至开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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