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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挽留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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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蒋介石那里出来天都快黑了,庄继华心情郁闷,走也走不成,也没心思吃饭了,回去睡觉吧,还没到司令部招待所,就遇见找他的宋云飞,宋云飞告诉他刘殷淑来找他,好像有什么急事。

    庄继华急忙跑回招待所,见刘殷淑正坐立不安的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看到他回来,立刻过来拉住他的手往外走,嘴里还直说快跟我走,在田和慧勤嫂子出事了。

    庄继华脑子翁的一下,李之龙怎么又出事了,两人急步外行,边走庄继华边问,原来李之龙为了出狱,写下退党声明,可出来后又后悔了,整天茶饭不思,潘慧勤怕他想不开,悄悄把他的枪给藏了,李之龙找不到枪,情急下就打了潘慧勤,两人就闹起来了,正好刘殷淑来看潘慧勤,见状给吓得,赶紧跑来找庄继华。

    庄继华听后哭笑不得,他还以为李之龙又被捕了,他抖脱刘殷淑的手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在田这是心情不好,过段时间就没事了。”

    “他把刀都拿出来了。”刘殷淑拍着胸口说。

    庄继华想想,李之龙出狱了,自己也应该去看看他,想想看,蒋先云与他绝交了,共产党方面恐怕没人会去看他,国民党方面他树敌又多,也不会有人去看他,现在他够难的。

    “我们去看看吧。”庄继华冲刘殷淑说:“放心吧。不会有事地。”

    李之龙没有住在文德楼了,他出狱的第二天就搬出了文德楼,在十八坊街租了间小房间。庄继华到的时候,夫妻之间的战争已经平息了,潘慧勤红着眼睛接待了他们,房间比较小。,屋里显得拥挤,李之龙坐在一张独凳上狠命的吸烟,看着庄继华来也没站起来。

    “嫂子,你也别忙了,我们出去吃。今天一天跑来跑去,还没吃饭,饿死我了。”庄继华对李之龙说。

    潘慧勤其实也只是做做样子,家里其实什么也没有。李之龙收入虽然高,但多数交党费了,而他又一向大手大脚的,积蓄很少,现在人虽然出来了,但却无人理会,中将没有了,局长也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你是来嘲笑我地?”李之龙冷冷的问。

    “嘲笑你,我干嘛要嘲笑你?”庄继华一愣。

    潘慧勤梗咽道:“文革。他现在就这样,不管是谁看他,或者对他笑。他都以为是嘲笑他。”

    庄继华沉默了,过了好久才说:“在田,你心里有个结,我来给你解开,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不参加青军会或者共产党吗?待会我就告诉你。”

    李之龙有些意外。这两个问题他与蒋先云曾经议论过好多次。都想不明白,没想到今天庄继华却主动提及。他抓起一件衣服套在身上,一言不发的跟着庄继华往外走。

    刘殷淑和潘慧勤一起走在后面,刘殷淑压慢脚步,待前后距离拉大后,悄悄递给潘慧勤一卷钞票,小嘴朝庄继华的背影噜噜,悄悄在潘慧勤耳边说:“文革让我给你的,嫂子,你先拿着,应应急。”

    潘慧勤推辞,刘殷淑轻声说:“嫂子,你拿着,要不回头他要说我的。”说着把钱塞进她地手袋中。

    潘慧勤眼中含泪的说:“我看他那么多朋友中,只有文革是他真正的朋友,出来这么几天了,也只有文革来看过他。”

    说着潘慧勤再度落泪,刘殷淑悄声安慰,等她们下了楼,庄继华和李之龙早在那等着了,李之龙见两人才出来,有些不耐烦的说:“在后面磨蹭什么,动作快点。”

    潘慧勤像个小媳妇一样,根本不敢声辩低着头,与刘殷淑一起上了黄包车。

    还是四个人,不过心境已完全不一样了,之前李之龙意气飞扬,庄继华满腹心事,苦口相劝。现在庄继华虽然谈不上意气飞扬,李之龙却已经是失魂落魄,在丢失了支撑他走下去地信念后,不知该何去何从。

    “先祝贺你出狱。”到了饭店包间,庄继华先举起酒杯就干了一杯,李之龙默默无语的跟着。

    放下酒杯,李之龙忽然抬头,盯着庄继华问:“你是不是早知道我又这样的结果?”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很危险,但最后的结果我不知道。”庄继华答道:“当初我就一再提醒你,可你始终没往心里去。”

    李之龙想起庄继华对他的种种提醒,有些懊恼的,又有些不甘:“你一直让我接近蒋介石,是不是清楚他要对我动手?”

    “在田,你清醒一下吧”庄继华叹息道:“中山舰是件阴谋,校长是上了别人的当,否则你就那么容易出来。”

    “上当?那为什么还让他”潘慧勤眼圈又红了。

    “嫂子,我不是为校长辩护。”庄继华转头对潘慧勤说:“等发现是阴谋时,校长已经下不了台了,他包围了顾问团,包围了文德楼,,把该做的事都作了,那个时候他要收手,坐牢的恐怕就是他了。同样的道理,共产党方面为什么不能出面救在田呢?因为苏俄要他与校长合作下去,于是就只能承认在田是上了别人地当。于是这件子虚乌有的事,在两党的政治利益驱动下,就变成了真地了。”

    庄继华把这个事件的背后给他们掀开,李之龙心如刀割浑身颤抖,潘慧勤和刘殷淑简直呆住了;冷,一股刺骨的寒冷在房内蔓延;静,死一般的,令人窒息的沉寂。刘殷淑和潘慧勤不约而同地端起面前地酒。期盼酒精能带来些许暖意。

    “政治是肮脏的,政治家就没干净地,古今中外,盖莫例外。”良久庄继华才叹息道。

    李之龙大口大口的喝酒,酒和泪一起咽下,揭开的真相打碎了他最后一丝幻想。庄继华没有制止只是同情地看着他。

    连喝好几杯,李之龙才发泄似的停下来,房间里又陷入沉默中,好久之后,庄继华才看看李之龙说:“我知道你心中还有件懊恼的事,就是退党。你并不在乎什么中将什么局长,你在乎的是这个,是这样吗?”

    李之龙眼圈一红,低下了头。然后才点点头。

    “你知道我是怎么看待信仰这玩艺的吗?”庄继华自设一问,不等李之龙回答就说:“信仰其实说穿了,就是世界观和方法论;对世界的看法和改造世界地方法;我这样说你同不同意?”

    李之龙想想后还是点点头。

    庄继华又说:“既然是世界观和方法论,那么每个人在成长的每个阶段都会用不同的眼光看世界,三岁小孩看世界的眼光和十岁儿童看世界地眼光不一样;同样二十岁青年和五十岁老人看世界的眼光又不一样;三十岁时信仰共产主义,五十岁时信仰三民主义,都没什么,那只是一种认识,信仰没那么神秘,也没那么神圣。”

    李之龙抬起头来。张大嘴呆呆的看着庄继华,神圣的信仰在庄继华口中却如儿童的玩具,想捡就捡起来。想扔就扔掉。

    “我不参加共产党的根本原因是我不认同这种世界观和方法论,以阶级来划分世界,以斗争来发展社会;划分阶级的方式更可笑,标准是唯一的,有钱还是没钱。没钱的是无产阶级。有钱的是资产阶级;而不论他地个人道德;那么我问你,苏联领导人是无产阶级还是资产阶级?说他是无产阶级。可他住有别墅,出有汽车,喝的是名酒,穿的高挡布料制成地服装;说他是资产阶级,可这些东西却被冠以国家财产的名义,好像不是他的;不是他的,其实是托词,应该说全是他的。”

    李之龙听着有些气恼,他本能地反感对共产党地攻击:“按照阶级划分世界是马克思的哲学精髓,斯大林同志地财产是国家的,只是归他使用,如果他不担任国家领导了,这些东西要归还国家。”

    “所以他会永远当国家领导。”庄继华打断李之龙的话:“所以只要可能,苏俄领导人就会一直当下去,直到他们老死。“如果说关于阶级划分世界还勉强可以说得过去,以为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分为有钱的和没钱的;可在现在的社会主义经济理论中如何建设社会就非常荒谬了,国家统购统销。看看这家店,我们按照苏俄的方式来推理一下统购统销下会发生什么,”庄继华对李之龙说,李之龙茫然的点点头:“按照苏俄的方式,这家店是国家的,国家每个月给这家店的经理伙计发工资,店里呢每个月将经营所得上缴国家。不管店里生意好坏,经理伙计拿的钱都是一样的,那么结果会是什么呢?顾客来了,不是来吃饭的,是来受气的,伙计可以不管你,厨师的菜可以很难吃,你爱吃不吃,反正我的工资不会少。”

    这?李之龙愣住了,可想想看,好象是这样,既然饭店的生意好坏与经营者无关,那干嘛要操心有没有客人;可这又不对,不应该是这样,李之龙感到其中好像有些东西没抓住,但又说不出来是那里。他当然说不出来,这些经济方面的理论要等到总设计师时代才能逐渐建立。

    “你要说思想教育,对吗?”庄继华没等李之龙发问就直接说出了他想说的话:“我不知道能不能行,可我知道想起一个老师的话,前段时间去阿淑他们学校,听一位老师说儒家的目的把皇帝教育成圣人,然后再把大臣教育成圣人,然后把官员教育成圣人,再由官员把百姓教育成圣人,两千年了,儒家没有成功,在田,你认为你们需要花多少年才能成功?”

    “怎么能这样比较呢?我们是无产阶级。”李之龙不相信也不服气地反问。

    “文字不同而已。你知道吗?有位经济学家,他说这世界上没穷人,有的只是待富者。”庄继华笑着说,刘殷淑噗哧笑出声来了,潘慧勤红着眼却也忍不住笑了。

    “谁这么无聊,你在美国听说的?良心被狗吃了。”李之龙怀疑的看看庄继华。

    庄继华没有回答而是继续说:“只要是人就会有私心。也许在年青时没有,老了会不会有?比方说吧,你们很快就会有孩子,你想不想你们的孩子接受好的教育,想不想他们以后能有好地工作和生活?想,那就是你的私心。”

    就像前世很多官员愿意在国内作“仆人”却不愿意他们的子女作主人,纷纷把子女送到资本主义社会去接受剥削。

    “能真正做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人少之又少,至少我做不到。而且我认为你,不但你,现在的很多党员也作不到。”

    “我说了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信仰没了,可以再去找个信仰。”庄继华无所谓的对李之龙说。

    “那你信仰什么?”李之龙感到走投无路,有些自暴自弃了,今天庄继华无情地揭开了盖子,让他痛上加痛。

    “如果你说的是政治信仰,那我告诉你。我没有真正的政治信仰。”庄继华坦承道:“我做我认为正确的事。比如说加入黄埔,是因为我认为中国现在最需要地是实现民族独立,所以我加入黄埔。其他的都可以变。我没有政治信仰,但我有我的道德标准,我按照我的道德标准做事,不愧于心,不愧于人。”

    李之龙没想到庄继华的回答居然如此坦白。他傻傻的看着庄继华。也许就是因为这个,所以他才会来看自己。也许正是因为这个他才不顾一切的规劝自己,想到这些,他的眼圈红了。

    他给自己倒上一杯酒,站起来:“你庄文革是我的朋友,今后不管怎么变,你都是我的朋友。”

    “我们不是朋友是什么!”庄继华笑着站起来:“明天我去找找邓主任,让他想办法帮你找个工作。”

    “不用,我自己去。”李之龙坦然地说。

    “好,那里跌倒就在哪里站起来,让那些人看看,你李在田没有被打倒。”这下庄继华真的高兴了,李之龙的这道坎需要他自己去翻,他现在打算去翻了。

    送走李之龙后,刘殷淑挽着庄继华地手臂,两人向学校方向缓缓漫步。略有腥味的海风陪伴着他们,街上行人稀少,偶尔有黄包车夫上来问话,均被他们拒绝。

    “阿淑,有件事我要说对不起,”庄继华的话惊醒了沉醉中的刘殷淑。

    “什么事呀?”

    “我走不了了。”庄继华为难的说:“校长不让我走。”

    “啊!”刘殷淑站住了,她很担心,特别是听了刚才庄继华说地中山舰地内幕,让她害怕,太可怕了,李之龙明明是冤枉的,却没人愿意为他申冤,甚至无处申冤。

    “不干了都不行吗?”刘殷淑眼圈红了,话里都带着哭音。

    庄继华把她拉进怀里,随即躲到一个角落。

    “别怕,别怕,”庄继华心里隐隐有些后悔,不该当作刘殷淑地面说那些:“放心吧,我不会象在田那样,你看我一直很谨慎的。”

    “可是,可是。”刘殷淑着急的死死抱住他,生怕他被什么夺取似的。

    “没事,没事,亲爱的。”庄继华低低的唉她耳边呢喃道:“放心吧,没事,在田吃亏就吃在他太骄傲了,我和他不一样,我一直很谦虚,而且我和校长关系很好,这可以保护我。”刘殷淑紧紧的搂住他,忽然扬头吻住他的嘴,如此疯狂,如此痴迷。

    吻别刘殷淑后,庄继华第二天就返回部队,二十四团到第一师,但第一师也因此移防到东莞,整编之后一师下面三个团长分别是第一团庄继华兼任,第二团孙元良,第三团薛岳。

    除了薛岳,其他都是老熟人,薛岳是原粤军许济部下,廖案中许部被缴械,他也就转到黄埔系中,原本被闲置,整编川军后,又被启用,在第一师担任团长;薛岳对庄继华很不感冒,他认为庄继华年纪轻轻没打过什么仗,一来就当副师长,属于那种靠关系提拔的人,因此私底下颇有微词。

    孙元良却悄声警告:“文革可不是靠关系来的,你薛伯陵会打仗,但文革打仗的本事不比你小,不说别的,不说樟木头之战,就说整编两万川军,换你薛伯陵能行吗?”

    薛岳心说你们都是黄埔同学,当然为他说话了,行不行还要拉出来溜溜,见识之后再说。

    庄继华很快满足了他的愿望,第一次军事会议,庄继华就拿出了他的训练计划,要求全师都照这个计划执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