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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里面围着一张工作台站着的十来个人,高文举试图从人群中找到那位被称为“老驴头”的人。众人虽然没见过高文举,却早已知道他是海坛岛的大救星。看到李连生对他恭恭敬敬的样子,自然可以猜到他的身份。见他四下打量,不知所为保事,恩公驾临,却又是这副表情。一时之间,这些平日豁达的汉子竟然有些手足无措了。
李连生不知高文举在想什么,自然也不方便上前圆场,只是轻轻的抻了抻他的衣角,打了个眼神。高文举回过了神,忙对大家拱手示意道:“大家辛苦了,在下高文举,今天顺路来看看大家。不知哪位是鲁班头?”
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精壮汉子上前一步拱手道:“高庄主,李副将,两位有礼,在下便是鲁怀李。庄主驾临,未能远迎,还望恕罪!”
高文举笑道:“自家兄弟,用不着这么客气。我听大当家说鲁班头对小弟所制的**弓颇有兴趣,不知道有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
大家这才安下心来,连忙将高文举和李连生让到会客厅。本来高文举便想当场解说一二,一想和人家还不太熟,万一引起误会就不太好了。便随众人到了会客厅。
一个简陋的草棚,一张十分结实的大桌,几张简单处理了一番的木桩,便是海坛岛兵器坊的会客厅了。
高文举毫不理会众人那略带歉意的眼神,支开了试图替他掸去“椅子”上灰尘的小厮。一屁股坐了上去,示意大家不用拘束,都围着坐下来。
“鲁班头,我听大当家说,你在作**弓的时候,遇到了什么难处?不妨说出来,大家一起研究一下。”高文举见大家都噤若寒蝉,也不知道这些江湖汉子为何对自己一个文弱少年有这么大反应,连忙主动开口示好。
鲁怀李环视了自己那帮人一眼:“高庄主客气,自从大当家夸赞庄主的**弓巧夺天工之后,我等便起了争强之心。原本在下的确以为凭着这些年的经验,仿照着庄主的物件,就算做不到十成相像,大体上能对付总还是有把握的。谁知道,我们大伙费了大半个月的劲,所制出来的**弓,连徒有其表都算不上。根本就只能算是样子活。”
那个被称为“老驴头”的干巴老头咂咂嘴道:“庄主也不是外人,大家就别绕弯子了,说实话,我们大家原本以为庄主的弓只是设计巧妙,结果照着样子做了几把才现,这张弓,每一个部件都不是我等目前所能做的出来的。不说那不知是何种材料制作的弓弦,光是那弓体用的钢料,怕是除了庄主,没别人炼的出来吧?”
高文举见他散着一半头遮着左脸,心道这老头挺个性啊,笑道:“这位是四叔吧?”
老驴头连忙起立道:“不敢,吕全忠,行四,因为脾气拗,大伙都叫我老驴头。庄主喊声吕四便是。”
高文举道:“四叔,别客气,你们这些上了岁数的前辈都是我们后辈的楷模。光这经验,我们就学不完。不说别的,一眼就能看出钢料材质不同的,恐怕在整个大宋都没几个。”
吕全忠和其他几位上了年纪的工匠大是受用,纷纷点头,有几人眼眶居然都红了。没想到,高文举对他们的评价居然如此之高。又见他平易近人,毫无做作之感,不由的从心里又亲近了他几分。
当高文举从钢料的选材和冶炼器具,以及冶炼过程成功的将话题引到吕全忠提及的火器和猛火油时,大家尘封已久的话匣子仿佛被突然打开了,七嘴八舌的讲起了起来。
见高文举对这个话题比较感兴趣,经过鲁怀李的一番劝解,大家便公推吕全忠来讲述相关的事。
吕全忠慢慢讲起了当年的一些情景:“这猛火油乃是水战火攻圣物,我们神卫军的船上均备有猛火油,水上与敌交战时,在上风处将油倒在水面上引火,便可轻而易举将对方的船只烧毁。宋军攻金陵城时,我们便打算在上风处将宋军一举焚毁。却不想,两军将要交接时,我们的猛火油刚开始向水中倾倒,那宋军便用一种从未见过的火器向我军攻来。那火器将船上大大小小的油罐全都引燃了,所以这场原本以为稳赢的仗,竟落得全军覆没。十万大军,逃得性命的没几个人。”
说着,似乎想起了当年的惨状,撩起左耳边垂下的头让众人看他那曾被烧伤的半边脸,虽然已经经过岁月的平复,那半边脸依然立场坚定的向众人展示了那可怕的杀伤力。
吕全忠接着道:“宋军后来闭口不提自己用过火器,对外声称是我们倒油放火时,风向突然改变烧了自己。大家更是将这事当成天命所归了,金陵城当夜就破了。可只有我们这些亲身经历那场仗的人,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宋国为了掩盖那种秘密武器而造的谣。这些年来,我和众位兄弟一提起这事来,大伙都说我是给自己失败找借口。因为,当初负责打理猛火油的就是我们一班兄弟。今天当着庄主的面,正好了结这一桩公案。大伙稍等。”说完,起身匆匆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和几个小厮抬着个箱子又回来了。
他小心的打开箱子,边小心翼翼的一件件摆上桌边开口说道:“老弟兄们都笑话我,说我被当年的火烧出心魔了。说世上压根就没有我说的那种火器,要有的话,宋军还不天下无敌了吗?我也不愿意跟大家抬杠。这是我当年从战场上偷着弄来的火器,这些年来我都没拿出来过,就是怕大家不认得,要是一不小心弄没了,以后只怕再难搞到了。今天庄主来到当面了,我就请庄主帮我验一验,究竟这东西有多大威力。一来了结多年的心愿,二来弄清楚了也不至于死了做个糊涂鬼。”
高文举看到他举上来的几件竹制品,几支大炮仗的样子让他一时弄不明白,这些东西是怎么射的。当看到一支粗如儿臂的竹筒前镶嵌着一个小小的铜口时,眼睛突然一亮:“这不就是突火枪么?”
拿过来仔细观看,的确就是突火枪。竹筒制作的管体,出口处装着一个小小的铜喇叭,想必是为了装药方便而设的。再看其他的几件东西,拿在手里一比划,将那大炮仗放进突火枪,这不就是一个大号的二踢脚么?
高文举一直以为这东西是宋朝中叶才出现的,而且历史学家考据也说明这东西的确是在北宋中期才出现的。所以,当他听说伐唐之战时便有火器已经吃了一惊了。还以为有了同行者先他一步来了呢。现在看来,只是一个小小插曲罢了,估计这时候的火器威力有限或者人们还没将他的能力完全掌握,因此只用了一次便尘封了起来。这才导致大家一致认为这东西是多年以后才出现的。
看着高文举了一阵愣之后,熟练的摆弄桌上的几件火器。吕全忠一脸激动,小心问道:“庄主,你认识这东西么?”
高文举点点头:“认得,这的确是火器,你有没有搞到火药?”
吕全忠摇摇头:“要是搞到火药还用的着和他们争辩么?就是不知道这东西里面装的是什么,这才不敢拿出来。”
高文举拿起桌上的几支没爆的简易炮弹,反手从颜小山肩上抽出孟刀,轻轻一划,将那支大烟花一剖两半。轻轻的将两半竹筒分开,将里面的火药小心的倒了出来。
很明显,这几支没爆炸的炮弹是由于引线没能成功引爆才幸存下来的。而里面的火药由于年深日久已经受潮凝结成小团了。多年的士兵生涯让高文举一眼就看出这种火药的威力了,这是一种接近军用级配方的黑火药。
高文举将其他几支竹筒里的火药也剥了出来,吩咐吕全忠生了火盆,小心翼翼的用陶片将这些火药焙干。然后要了一支竹筒重新制作了炮弹和导火索。给突火枪里装填了火药之后,将那支炮弹装了进去。带着众人来到外面的空地上。将突火枪固定好了之后点了火。
当这枚竹制炮弹在百步开外爆炸起火之后,所有人都不再怀疑吕全忠所坚持的事实了。同时高文举也在众人心中变成了一个无所不能的神人了。
看着众人近乎崇拜的眼神,高文举晃了晃手中的突火枪笑道:“这东西现在也只能点火用,要是换成铁筒,光是这个劲,百步之内就足以要了人命。不过在目前来看,近战火攻时,他还比不上猛火油。更不要说精练过的油了。”
一位工匠笑道:“吕四叔总算洗清这些年的冤屈了。不过这猛火油咱们这却没有,要是有的话,让庄主帮也给咱露一手,也好让咱们大家伙都开开眼。”
另一人笑道:“是啊,四叔只怕当初太恨对手了,光顾着人家的法宝了,自己家的看家宝也没收拾一点回来啊?”虽然依旧有些嘲笑的口吻,但那个很有讽刺味道的“老驴头”已经换成了“四叔”
吕全忠扫了两人一眼,两只混浊的眼中突然射出一阵精光,大声道:“庄主,猛火油我也有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