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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过澡,朱夭若换上清爽的半臂,露出一身精壮结实的体魄,抓起腰带随意地往腰间一束,随即走出房外。
他巡视着偌大的宅子,发派工作,随后再回房记下一些琐事,思忖着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安排。
唉到苏州,宅子是刚买下的,虽说之前的屋主将这院落照顾得挺不错的,但依然有些小细节得再稍稍打理,然而人手实是不多,需要再多买几个人才忙得过来。
他不是总管,只是-个卖身在唯-不二当铺里的人,只听命于大小姐,见主子忙不过来,遂替她打理了一些杂事。
再者,二小姐、三小姐都在忙着当铺的事,然而他的主子却天天游湖、天天上酒楼寻男色;身为下人的他,倘若不替主子找点事做,就怕主子散漫的性子会惹来二小姐和三小姐的怒火。
瞧在她当年花了十两银子买下他的份上,替她分忧解劳也是应该的。
尽管她向来不怎么发派工作给他,他还是会自动自发地找些事来打发时间;只是偶尔忙过了头,反倒将主子丢在一旁了。
对了!
忙了好半晌,他突地抬头,见已有人点上灯火,这才发觉天色已经快要暗了。
不知道小姐用膳了没有?
心念一动,他随即走出房门。
他的房间就在范江的院落里,只需要绕过一座园子,踏上渡廊,自花厅后头的穿廊走到底,便可来到她的房门前。
这座宅子远比在京城的宅子还要来得宽敞,每个小姐都有自个儿的院落,而且还有不少的空房可以让主子们较为疼爱的几个下人挑选他有自个儿的房,而且是在小姐的院落里,他该是受小姐疼爱的吧?
疼爱得数她给甩进湖里,只为了一个素未谋面的标致少年郎?
啧!抱着那家伙回府的时候,他也挺仔细地瞧了几眼,也不算是上等货色,只觉得他太像娘儿们;不只是因为他太轻,还因为他有着一张压根儿不似男人的睑,简直美得过火。
虽说甫到苏州没几日,然而小姐可是天天要他陪着上街的,其实他瞧过的标致少年郎也不算少数,然而就没见过一个数他觉得这么碍眼的男人。
是男人又怎会生得如此漂亮?
是男人就要有顶天立地的样子,胳臂得粗一点、肩头要宽一点,否则要怎么保护家人?
细皮嫩肉、唇红齿白,俨然是个姑娘家,简直是男人之耻!
真不知道小姐怎会瞧得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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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站在这儿作啥?当门神不成?”
踏出拱门,方要踏上花厅的石阶,朱夭若便见着廉家两兄弟,他们各站一方,就像一对横眉竖目的门神。
“你小声一点,待会儿要是吵醒了里头的人,教小姐给骂了,咱们可不管你。”廉铎很好心地提醒他,尽管他凶恶的脸显得有几分狰狞。
“那小子还没走?”朱夭若一愣,将廉铎贴近的脸推远一些。
不管小姐到底是怎样的放浪形骸,但那不过是她的作风,她不过是贪看少年郎的美貌,就像在赏玩一件珍奇古物罢了,她向来不会占为已有的。
以往也不是不曾救过人,但会留过三个时辰不放的,这还是头一遭。
“听说还晕着呢。”廉硕也定上前。
“晕?”
天都黑了,还晕什么晕?
到底是谁泡在湖里?就因为主子说不能让他沾了水,所以自个儿可是使劲地将他扛高,双腿忙着在湖里踢踏着,不敢教半滴水沾上他;直到廉硕将那小子接过手,他几乎可以确定,他身上一点湿意都没有。反观他他浑身湿透了,怎么就不见主子守在他身旁?
“天晓得?”廉硕耸了耸肩。“小姐说,不准任何人打搅。”
闻言,朱夭若二话不说便想往里头走。
“喂!你这是在做什么?小姐都说了不准任何人打搅。”廉铎连忙拖着他。“你想要挨骂,咱们两兄弟还想活命。”
要不他以为他俩杵在这儿作啥?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成何体统?”朱夭若微恼地道。
尽管小姐是山贼之女,但她终究是个姑娘家,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既然知道的话,又为何要这样做?
“到底成不成体统,就得问问小姐才知道,不过既然小姐都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咱们能说什么?”朱夭若的眼神好似在骂他,跟在小姐身边这么多年了,怎会不知道小姐的习性?
小姐偏爱美少年,老早在京城时便已是家喻户晓之事,大伙儿老早就见怪不怪,夭若现下才说什么孤男寡女不能共处一室,难道不觉得太晚了?
“话不是这样说的,她”好歹是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现下同那个不知道打哪儿来的浑小子搅和在一块儿,这件事让他们这三个同她最亲的人知晓,倒还不打紧,但若是让其它下人知道了
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难道她压根儿没打算要出阁吗?
“好了,别再说了,待会儿要是吵到了小姐”廉硕帮忙挡着他,然而却听着身后传来冷冷的声音--
“吵什么?”
范江缓步走到花厅外,一双水眸佣懒地睇向搂在一块儿的三人,不禁觉得既好气又好笑。
“小姐。”廉家兄弟非常聪明地退到朱夭若的身后,心想倘若小姐要发脾气,还有他在前头挡着。“他要进去见你,咱们拦也拦不住,才会”
“你找我作啥?”她走到朱夭若身旁,随即步下石阶。“到前头说话,别吵醒了房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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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让他待在你的房里?”朱夭若连忙赶上范江的脚步。
“不成吗?”
范江不以为意地走进亭子里,舒服地窝在铺着锦衾的石椅上,斜睨着站在一旁的他。
“甚至怕咱们吵着他,特地到这里说话?”真是教人不敢置信!
这五年来,他陪小姐瞧过的美少年,没千来个,至少也有好几百个,而今儿个救回府的浑小子,绝对不是姿色最佳的一位,为何小姐偏是对他情有独钟?
“可不是?”她好笑地睇着他。
要不然天色都暗了,灯都点上了,她窝在这儿作啥?
唉,她还以为除了廉家笨蛋两兄弟,就属他最懂她的心思了。
廉家笨蛋两兄弟的爹,算是爹的老家仆,所以即便她不想要这两个累赘,廉老爹还是将这两个笨蛋兄弟给送了过来。
然而眼前这个正直得有点过火的年轻人,是她在五年前当铺甫开张时,勉为其难买下的随从想当年他是恁地瘦骨嶙峋,又黑又小、又脏又丑,如今一晃眼过了五年,他好似变了个人。
男大十八变啊,好似他突地跳过了该有的美少年时期,直接变成一个既正直又固执的小老头。
啐!真是辜负了她这般照料他,居然没让她瞧见他最养眼的时候。
说不准他这人天生老成,不只性子老成,就连脸蛋都老成,身形也老气;性子像个老学究,满嘴道德经。
说起那张脸唉!真是教她再三摇头,只因他的脸刚毅有型,黑眸深邃、鼻梁挺直,唇又嫌薄了些。
她横看竖看,都觉得他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男人,加上他的身材又高又壮,十足十的男人样子,好似连天都扛得起来;比起来,廉家的笨蛋兄弟就比他讨喜多了。
说到底,八成是自个儿照料过头,将他的身子补过头了,将他补成顶天立地的身形
原本是瞧他瘦极了,像个娃儿,她才想差人买些上等补品给他补补身子的,谁知道竟补成这个样子。
每个人都该有少年模样的,怎么他却没有?
记忆里,他好似在一夜之间,从一个对她心悦诚服的娃儿变成了管教她、约束她的男人,而且还是个连笑都吝啬得不愿展露的小老头,真是教她失望透了。
唉!她真的好痛心。
瞧着她变化多端的神情,他不用问也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不禁没好气地道:“你真要把那个浑小子给留下?”
“就瞧她啰。”她把问题抛给房里那个睡得正香甜的人。
“什么意思?”他挑眉。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难道她说得还不够明白?
“倘若他一辈子不走,你真要让他赖在这儿一辈子?”
范江微拧起眉,有几分疑惑地睇着他。“嗯倘若她真打算要赖在我这儿一辈子,我也没意见。”
毕竟是熟识的人啊,有几分情分在,总不能连收留她一阵子都做不到吧?
再者自个儿也好几年没瞧见她了,想也没想到分别多年之后,竟会有如此惊险的重逢待她睡醒之后,再同她问清楚好了。
“难道你真是这般喜欢他?”朱夭若难以置信地瞪大眼。
素昧平生的人哪,她怎会因为一张皮相就随便地收留了他?
范江微瞇起漂亮的水眸,忽地啊了一声,有几分明白了。
“你该不会以为她是”男人吧?
容婧可是不折不扣的闺女,他怎会以为她是个男人?
啊八成是因为容婧女扮男装,但他抱过她了,应该知晓那副身躯不是少年郎啊!
有哪个少年会有那般娇柔的体态?
对了!他向来跟着她跑,少有机会独自去外头走动,同姑娘家的接触也不多,自然以为天底下的姑娘家都如他的三个主子一样颀长、精实可惜这种事她帮不了他,要她帮夭若同姑娘家牵线,她可办不到。
她可不擅长替人牵线、当月老再者,他若是辨不出容婧是女儿身,这倒也是好事一桩。
毕竟容靖会女扮男装出游,必定有她的难处。
“什么?”他微瞇起眼,等着下文。
她回神睇着他,忽地勾起一抹笑意。
“夭若,难道你压根儿不觉得自己已经踰矩了?”哎呀!瞧瞧,她把他给宠成什么样子了?岂止是将他给宠到她背上玩,俨然是宠上天了。
居然敢指着她追问不休忘了本分也不该有这般嚣张的气焰啊!
瞧瞧!这张脸现下有多阴沉、狰狞一个人一辈子至少都有一段可爱讨喜的时候,就不知道为何他偏是没有?
“我”他一愣,随后咬了咬牙道:“不敢。”
他这是怎么着?居然忘了本分他不是要逼问她,更不是要她给个交代,只是想知道为何她竟打算要留下一个来路不明的浑小子?
竟如此地随便难道她压根儿不担心会出事?
抑或是,她实在是太中意那浑小子的脸皮了?
“你的表情可不是这般说的。”哼!好似成了她大哥,要她得将所有的事都同他报告得巨细靡遗不可。
“我”
“夭若,你可千万别忘了本分,别忘了我向来最不爱他人干涉我的事,知道吗?”她细声道,见他心不甘情不愿地点了点头,不禁又道:“还有,里头的人也得奉为上宾款待,懂吗?”
既然他不知道容婧是女儿身,就暂时瞒着他吧,省得徒增麻烦。
“上宾?”他忽地抬头。
他是什么东西?
“你不服?”
瞧瞧!夭若的眼睛已经够大了,现下他还瞪得这般大,难不成是想要吓她?
真不是她要嫌弃他,他真是一年比一年还不讨喜唉!他能不能听话乖巧一些?
学学嘛!后头躲得远远的廉家兄弟,不是又乖又听话?
“不敢不服。”嘴里说得好听,然而他的牙关却咬得极酸。
真是教人不敢相信一个来路不明的浑小子,竟靠着一张好皮相,就能如此轻易地混进府里,甚至住进她的房对了!
“小姐,你今儿个要睡”
“睡我的房啊。”不懂他何来这一问,她答得潇洒干脆。
总不会要她去睡客房吧?那儿可是她的
啊!对了,他以为容婧是男的啐!不理这个小老头,爱怎么胡思乱想都由他吧。
“那浑小子呢?”他又拧起浓眉,神色更显阴沉。
“她不叫浑小子,她叫容婧。”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今儿个到底要睡”
“我的房。”她笑得很坏心,瞧着他扭曲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她不禁在心底笑翻了。
“可他”朱夭若气得浑身僵直,一堆训人的话在舌尖上打转,却硬是吐不出口,就怕一说出口,她便又认为他踰矩了,可这种事要他怎能不说?她这不是摆明了
“我饿了。”
“嗄?”
“都已经掌灯时分了,你不觉得我应该饿了?”她敛去笑意,清丽的面容多了一分不容抗拒的威仪。
朱夭若瞅着她,无奈地点了点头,方要转身到厨房差人准备,便听到她道
“别忘了要准备两份,我要同容婧一道用膳。”
“知道了。”他头也没回地应道,只觉得牙龈隐隐作痛。
他非要查出那家伙的底细不可!
绝不会让他占了小姐半点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