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疾风扑面,有如刀割。
泥花在翻飞的马蹄下盛开,战马喷出粗重的鼻息,陶德隔着鞍具都能清晰的感受到它那擂鼓般的心跳。再这样跑下去,这匹产自安达尔郡的良马就要废了,但陶德不在乎,内古斯大人交待的渗透任务失败,扈从骑兵损失殆尽,这些他统统不在乎,就像当初为了获得埃里克森公爵的洗练药剂,他不在乎虐杀逃跑的矿工,为了恢复名誉,他又不在乎与臭烘烘的自由民混在一起。
陶德一直认为像他这样没有背景的小贵族私生子只有不择手段才能出人头地,如果追兵接受投降,他不介意换一个主人。但陶德很清楚,袭击者要把他们赶尽杀绝,一个不留!因为,他洞悉了一个秘密,关于袭击者的秘密。
这次夜袭没有半点预兆,陶德和他的扈从士兵从惊醒到披挂装备的这段时间,袭击者已经攻入了营地。混乱的局面让陶德没有办法组织有效抵抗,他一边痛骂值守士兵无能,一边与敌人交战。近距离接触之后,他却惊讶地发现对手的实力远超凡人,甚至还要胜过自己。扈从士兵认为敌人都是见习骑士,陶德却知道这些袭击者不是。
陶德虽然依靠洗练药剂晋升为见习骑士,可毕竟亲身体会到斗气与元素位的特性。斗气共鸣地元素位,大幅提升他的力量与体魄,共鸣风元素位可以大幅提升感知与敏捷,共鸣水元素位则大幅提升体力,略微提升自愈力,有效提升力量与敏捷,共鸣火元素位提升的是精神和统御力。由于元素亲和的关系,见习骑士的特点各不相同,总的来说男性见习骑士普遍具有强大的力量和坚韧的体魄,女性见习骑士大多体力悠长,兼具力量与灵巧,而且元素位的共鸣数量也影响到见习骑士的个体差异。可这些敌人个个身法灵活,感知敏锐,力量只算一般,这是明显的风元素亲和特征。
亲和风元素的骑士血脉原本就罕见,怎么可能会有几十个风元素亲和的见习骑士?何况他们的个人实力几乎没有差异!他们的武技如出一撤,意志坚定又冷漠无情,即便被砍断胳膊也要拼命杀敌,至死也不会发出惨叫。
陶德断定这些袭击者不是见习骑士,他们是冈比斯人培养的秘法死士,堪比见习骑士的秘法死士!就好像教会的四级圣武士那样,不用神术就可以和见习骑士一较高下!
这个秘密让陶德浑身战栗,袭击者可以放过没有见识的扈从士兵,但绝不会放过他们这些了解斗气的见习骑士。同样的道理,只要把这个秘密带回去,他不但能恢复名誉和爵位,还会受到国王陛下的召见与嘉奖。
逃脱性命意味着飞黄腾达!
所以,陶德不惜放弃守卫寨门的责任,坐视见习骑士威玛战死,说服法罗尔爵士带领30名扈从骑兵一同出逃,他必须活下来!
夜间纵马并不容易,陶德把自幼苦练的马术发挥到极致,他紧握缰绳,低伏在马背上,充当坐骑的眼睛与耳朵,操控着它刺破黑暗,跨过潺潺的溪流,倒伏的枯树,耳畔是风的呼啸,两旁的景色在飞速消逝,只有朦胧的月光紧紧相随,不离不弃。
“昂”“昂”“昂”。
怪异而嘹亮的叫声让陶德脸色大变,转头便看到丘陵上的灌木丛水波般摇晃,四团黑影正以超越战马的速度追了上来。
“该死!”陶德咬牙切齿,他明白法罗尔爵士和那些扈从骑兵已经完蛋了,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离开自由民营地不久,他们便被这些骑着巨鸟的敌人给缀上了。这种被称为迅鸟的大型陆行鸟,陶德并不陌生,除了肉质鲜美之外,它们脾气暴躁,爆发力堪比棕熊,穿越障碍如履平地,动作迅猛而灵活,强有力的爪子可以轻松踢断士兵的肋骨,坚硬锋利的喙好似斧子,陶德绝不想被它们啄上一口。
埃里克森家族曾经有驯化巨鸟战骑的打算,但它们坏脾气和惨不忍睹的负重能力排除了这种可能,所以多铎王国境内的迅鸟被捕杀一空。
现在,袭击者把不可能变成了现实。这些迅鸟骑兵在丘陵的山坡上一路尾随,他们居高临下,用十字弩射杀落在队伍末尾的扈从骑兵,每当陶德他们尝试反击的时候,迅鸟骑兵又跑到丘陵的高处,扈从骑兵任何救助同伴的行动只会造成更多的死伤。逃亡者惊慌失措分,他们争先恐后想要跑在队伍的前面,有两个倒霉鬼甚至摔断了马腿。短短3公里的追逐,陶德和法罗尔爵士折损了八名扈从骑兵,敌人毫发无伤!
面对绝境,陶德故意落后,又突然提出四散逃命的建议,然后他不管不顾地策马钻进一个狭窄的山谷。这条不是路的路,崎岖难行,没有出色的骑术和卓越的视力,普通人根本没有办法骑马通过,其他的扈从骑兵只得跟着法罗尔爵士继续北逃。
陶德赌赢了,迅鸟骑兵放过了他,咬住法罗尔的队伍一路向北,但他知道这是暂时的,敌人解决了法罗尔,迟早要追过来。为了减轻负重,陶德扔掉了华贵的狼皮斗篷、镶宝石剑鞘、精铁长矛、十字弩、硬弓,还有所有的羽箭弩矢,他穿过了山谷,掉头向北跑了两公里,追兵终于出现了。
“快点!再快点!马上就到了。”
陶德用马鞭抽打坐骑的右侧,迅鸟的叫声越来越近,他几乎可以想像迅鸟骑兵举弩瞄准的样子。战马似乎听到了主人的心声,猛然加速冲刺,一支劲急的弩矢擦着它的后腿,没入灌木丛中。
战马冲出山涧,一片矮树林映入陶德的眼帘,他提起精金长剑和圆盾从狂奔的马背上一跃而下,双足点地,纵身扑入浓密的树林里,眨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黯淡无光的密林里,陶德稍稍松了口气,他在拥挤的矮树间快速穿梭,地面上厚厚的腐殖质吸收了脚步声,但灵敏的夜枭用怪叫暴露他的行踪。
陶德轻蔑地笑着,他走到树林深处,打量周围的环境,将紫光流转的长剑深深地插入地下,直至没柄,徒手刨开地面的腐叶,用淤泥涂抹幽蓝的精铁鳞甲,又在泥坑中打了几个滚,鳞甲变得与森林同样黯淡,这才罢休。然后,他从挎包中取出一捆细细的金属丝,绑在几株矮树之间,高度恰好与他的脖子齐平。做好了这一切,陶德拔出满是淤泥的长剑,放下头盔上的面甲,静静地坐在一株矮树下,等候敌人的到来。
这里是陶德预定的坟场,埋葬敌人,或是埋葬自己。
片刻之后,夜枭的怪叫戛然而止,陶德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树林中虫声也仿佛被无形的手给掐断,只有落叶在他的耳边低语,诉说着死神的脚步。一支弩矢从黑暗中射了过来,“叮”的一声,被精铁头盔的弧面弹开,陶德举起圆盾挡住面门,又一支弩矢射在他的胸口,矢尖贯入鳞甲却没能彻底侵透硬皮内甲,感受到肌肤上的刺痛,陶德大笑道:“十字弩伤不了我,用你的刀剑来取我的性命吧!”
回应陶德的是一支接着一支的弩矢,突然一团模糊的黑影贴着地面闪了进来,瞬间便到了面前。陶德无法捕捉对手的动作,只能看到隐约的幽光划向自己的胸腹,他毫不犹豫执剑斜劈。澎湃的力量推动长剑疾斩而出,剑身在空气的挤压下没有丝毫抖动、变形,强劲的气压带走剑身上的淤泥,露出无坚不摧的紫色,粘稠的空气被锋利的剑刃裁开,发出裂帛般的锐鸣。
这一剑是最平凡斜斩,这一剑如长河直下,如崩雷闪电,这一剑不闪不避,不招不架,向死而生。然而它却落空了,黑影仿佛无质的幽灵,无形的清风,顺着剑势闪到陶德的身后。
陶德出身低微,血脉不纯,依靠洗练药剂才勉强晋升为见习骑士,他的剑法不像骑士那样浑洒自如,但他比封臣士兵更加刻苦。埃里克森家族的骑士曾经称赞陶德:剑中有神,如臂指使。二十多年来,陶德挥剑何止十万次,最基础的剑技早已刻入他的灵魂,成了一种本能。
剑刃飞扬,追逐着流动的空气,转向身后,切开皮甲,切开血肉与骨骼,将敌人一分为二。
平凡的斜斩转为普通的返身斩,了结一个强大的对手。但陶德怎么也高兴不起来,鲜血正从伤口渗出,一处在胸腹,一处在后背,一处在大腿。在他杀死对手前,对手的精铁弯刀命中了他三次,如果不是这身坚固的鳞甲,他已经是具死尸了。
陶德刚拔掉鳞甲上的弩矢,一缕冰寒突然从上方袭来,他来不及思考,就地一扑,手足并用,以极丑陋的姿势向前蹿了一米。
这是决定生死的距离。
树梢上疾扑而下的敌人被陶德事先捆扎的铁丝挂在了空中。锋利的铁丝割入敌人的大腿,但没能割断腿骨,敌人自身的重量加上扑击的动能让大腿上的血肉顺着铁丝被整个削了下来。温热的血淋在陶德的脸上,他看到一双漠然的眼睛和一把幽蓝的弯刀,冰冷刺骨的杀意几乎将他的灵魂冻结。陶德狂叫一声,举剑猛刺。
“噗呲”“噗嗤”
长剑自下而上贯入敌首,弯刀自上而下刺入陶德的腹部。陶德强忍剧痛,拔出腹部的弯刀,又拔出血迹斑斑的长剑,挣扎着站起身,检查伤势。
伤口不深不浅,但伤到了肠子,再有激烈战斗,必死无疑。
陶德摇头苦笑,他知道自己不是袭击者的对手,但没想到差距会这么大,他使出了浑身解数,好不容易解决两个敌人,自己却身负重伤,而林中的袭击者至少还有两个,赶过来的袭击者则更多。
迅鸟轻骑无论是数量、个体实力、还是战术配合都占据绝对优势,陶德深知如果不能扳回劣势,他绝无活路。他下令各自逃命,脱离队伍是为了分散追兵,躲进矮树林是为了阻碍迅鸟协同作战,还能迫使袭击者选择近战。涂抹淤泥有利于隐蔽,袭击者为了搜寻目标只能分头行动,捆扎细铁索可以削弱袭击者的机动性。
陶德知道迅鸟负重能力差,袭击者只能装备轻甲。他就是要利用地形和装备,化劣势为优势,营造一次面对一个轻甲敌人的局面,再用同归于尽的打法拼死对手。这处矮树林的东边有一处山脊,那上面就是子爵大人设置的观察哨,自由民营地的烽火台已经点燃,内古斯大人必定会派遣骑士侦查营地的情况。陶德计划先干掉紧追不放的对手,在大股追兵赶来之前,设法与子爵大人的骑士汇合。现在,他只能赌一赌运气了。
季风吹拂树林,树影摇曳,宛如妖魔乱舞。陶德绑紧腹部的伤口,提着长剑和向树林外走去,他总觉得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受到监视,此刻他只想早点离开这个阴森恐怖的地方。
树林外,低垂的银月努力挥洒最后一丝光芒,整个世界就要陷入黎明前的黑暗,陶德心如死灰。十几名袭击者跨着强健的迅鸟,正在树林外徘徊。
陶德缩回隐蔽的树丛,无力地躺在地上,静静体会生命最后的时光。这时,树林外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紧接着是迅鸟狂暴的嘶鸣,陶德心中一动,探头观望,他看到山脊上那道修长的身影,像把锋利的尖刀。
“内古斯大人?”
“陶德,你只管过来。”
遥远的声音随风而来,如同清冷的月光,驱散了陶德心中的阴霾,他大笑着走出树林,向四百米外山脊冲锋。
迅鸟轻骑就在身后,陶德无所畏惧,山脊上划出几道蓝色的流光,刺穿追兵的心脏,将他们一一射杀。迅鸟骑兵追逐猎物,前仆后继,他们的速度超越陶德,但陶德不在乎,面对风系大骑士的阻击,这些死士别想碰到他一根寒毛。陶德用奔马的速度跑了三百米,已经有4个骑兵,5只迅鸟倒在内古斯子爵的箭下。
再跑100多米,就能逃出生天,最近的一个迅鸟骑兵离自己还有60多米,大人马上就会射死他,还有那只迅鸟。对了,内古斯大人还没有尝过迅鸟肉,等战斗结束,我收集这些美味,大人一定会更高兴的!大人在调整位置……大人怎么还不动手?大人……
在陶德愕然的眼神中,内古斯子爵先是轻巧地移动了一下位置,又看了看身旁,然后他犹犹豫豫地收起那把让敌人闻风丧胆的龙骨秘银弓,再向树林深处行了一个优雅的骑士礼,便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山脊上。
彻骨的寒意从陶德心底蔓延至全身,他慢慢停下了僵硬的脚步,背上遭到一记凶狠的蹬击,将他踢出几米远,迅鸟斧头般的鸟喙啄在头盔上。陶德的意识陷入了黑暗。
一支长箭插在内古斯子爵刚刚的位置上,来自五百米外的矮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