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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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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湛刚一回到家,被湛母一堆去霉运的莫名仪式折腾了整整半个时辰后,他才得以解脱,回到寝房探看妻子。

    一进屋里,湛刚看着躺在榻上苍白依然的人儿,心疼的情绪无以复加。

    脚步才趋近,湛刚便听见楚寒洢的呓语了。

    “那不是丑东西,那是洢儿不要飞、不要飞那是刚哥哥画的洢儿那不是丑东西,那是洢儿”

    处在那无止尽的对话中,楚寒洢只觉得浑身轻飘飘、软绵绵,没有一丝气力。

    她不知今夕是何夕,不知道自己身处何方,只知道她的刚哥哥不要她了、讨厌她了

    湛刚愣杵在原地,从不知道那段过去会带给楚寒洢这么大的阴影与痛苦。

    她经常被这样的梦困扰吗?听着她充满无助的呓语,湛刚有种想杀死自己的冲动。

    “洢儿、洢儿”他扬袖拭去她额上的冷汗,以着温缓的语气,轻柔而沉定地将她拉出梦里。

    听到那熟悉的呼唤,楚寒洢缓缓睁开眼,思绪一片空白,不知自己现在身在何处。

    “醒了吗?”

    她轻眨墨睫,看见身旁的男子,心猛地一窒。

    “刚哥哥?我在做梦吗?你回来了?!”

    他扬唇,悬着温柔的笑,眼神却带着忧伤。“对,你做梦了,梦的是过去,不过现在你眼前的我,是真真实实的我。”

    “皇上查明真相,所以放了你吗?”所有神智回笼,她的心思终于落在他身上。

    无论经过多久,湛刚永远是她心里最重要的人。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湛刚坚定地望着她。

    “都过去了,今天,是我们夫妻俩重新开始的一天。”

    楚寒洢看着他,胸臆间充塞着千言万语,却全化成眼泪,一颗颗潜然落下。“刚哥哥,我好怕好怕再也见不到你”湛刚将她揽抱入怀,像是要将她嵌进身子里似的,不让彼此间有任何空隙。

    “我现在才明白,能这样抱着你,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发丝,不禁回想起在牢里的无奈。

    那时即便抱得再紧,他们之间仍隔着牢笼,经过这一次,不仅困住他的牢笼消失了,连心里那一层隔阂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与她贴近的不只是彼此的身体,连心也紧密地结合在一起。

    楚寒洢笑了,眼角却不自觉泛出泪。

    “别再哭了!你需要休息,如果让娘知道,非要叨念我一番不可。”他蹙了蹙眉,总觉得是自己害得她如此伤心,泪流不停。

    此刻她想起的是肚腹里未保住的孩子,即使当日阎昭凌已将湛刚的话转达,但她还是无法不自责、无法不难过,那是她和湛刚的第一个孩子呢!

    “刚哥哥,对不起!如果我再小心一些”

    顿时一抹近乎酸楚的情绪狠狠攫住湛刚,他抱着她哑声安慰。“别再自责了,或许是这孩子与我们无缘,你喜欢孩子,我们可以再多生几个,反正以后的日子还长得很”

    她吸了吸鼻子,哽咽地问:“你不怪我、不生气?”

    “生命里有太多无法强求的事,若真要怪,牵扯的又何止你我呢?”湛刚敛眸低语。经过生死的考验、江允婵之事,全都给了他很深、很深的体悟,也让他更珍惜彼此的夫妻情缘。

    他的话让她不自觉又红了眼眶。

    “不要再哭了,身体没养好,以后怎么为我生孩子?”他拧了拧妻子的鼻,窥得她温柔娴雅外,孩子气的一面。

    “刚哥哥,洢儿真的好爱、好爱你”楚寒浴攀上他的肩,在他耳畔轻喃,话一说完,她似又觉得不妥,粉颈漫着一股可疑的臊红,不敢抬头看他。

    湛刚愣了愣,乍闻她的告白,有些赧然、有些惊喜,也有些感动。

    她对他的爱是如此坦白而率直,而他却一再将这真诚扭曲为孟浪、不知羞

    心绪浮动,他出其不意地低头吻了一下她颊上的疤。“不要再管脸上的疤了,这是成为我新娘的印记,我不准你除掉那道疤,知道吗?”

    楚寒洢轻眨墨睫,感觉一股热意透过她脸上的疤,沁入肌肤、缓缓在胸臆间沸腾。

    眼泪再一次滴落,她抡起拳,不依地槌打着他。

    “都是你,叫人不哭,却拼命惹人哭,你怎么可以这么坏?!”

    “好、好!我坏、我坏!”湛刚笑着将她又哭又笑的可爱模样纳入眼底,将她重新揽回怀里。“你喜欢抱抱,让我抱你当作补偿如何?”

    想起他温暖的怀抱,楚寒洢根本无法抗拒,她擦掉眼泪,思索了好半晌,才谨慎开口。“不可以脱我衣服!”

    “好。”他扬眉想了想,了然地露出微笑,几次缠绵都是从抱抱开始,难怪她反应这么大,她的身体状况目前不容他造次,他可以体谅。

    “真的不行喔!”楚寒洢不信任地看着他,深怕他会恶虎扑狼似的再一次把她吃干抹净。

    “好!”湛刚啼笑皆非地补了一句。

    “你也不可以偷亲我。”

    “哪哪有!”她的脸上浮现可疑的臊红。

    “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他体贴地开口,黠黑的双眸不愿错过她脸上每一个精彩的表情。

    她尖叫。“啊!我不理你!”

    “乖啦!让刚哥哥抱抱。”

    “我不让你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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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子青春似花颜,盛时灿烂终会老,红颜凋零如何保?美丽长久水颜坊。”

    一个月前,广香公主借重楚寒洢在美容方面的长才,在东门大街出资开了“水颜坊”

    由于这是长安城第一家以中葯美颜的铺子,因此“水颜坊”在一夜之间成了全长安城女子最爱逛的铺子。

    便香公主杵在门口,仰首看着父皇亲笔题的“水颜坊”匾额时,她抑不住地骄傲起来。

    “咦!便香?你怎么来了?”楚寒洢一瞧见视如亲妹的广香公主,喜出望外地从誧子里走出来。

    “姐姐,‘水颜坊’生意不错哦!”“是呀!忙起来可真会要人命,只有你最轻松!”楚寒潜看着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美容天地,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动。

    自从开铺以来,人潮便没有退过,楚寒洢好不容易被湛刚养胖的身子,在短时间内又“咻”的瘦了一圈。

    便香公主皱了皱鼻,抗议道:“广香在宫里也很忙的!因为要教大家如何使用咱们‘水颜坊’的产品。”

    “同你说笑的,用膳了吗?五个还没用膳,你们干脆就一块吃吧!”宠溺地揉了揉广香的发,楚寒洢轻笑着。

    “好啊!”广香公主微微颔首,掩唇噗哧笑出声。“湛画师还没回来,否则看到这种情形,怕是会吓晕了吧!”

    几个月前,湛刚和阎昭凌辞去御用画师之职,辞圣命前领的最后一个任务,便是到敦煌画一些宣扬国威的画,以及佛像图。

    “水颜坊”由计画至成形不过数日,湛刚还来不及参与,便整装出发至敦煌。

    “应该这几日会回长安吧!我怕是会把我的皮给扒了。”

    楚寒洢没好气地翻了翻白眼,颊边却挂着不相符的醉人酒窝。

    “唉呀!真甜死人了。”广香公主夸张地抖着身子,甩落了一地鸡皮疙瘩。

    “你呢?昭凌临走前有对你说些什么吗?”

    楚寒洢听湛刚说,广香公主和阎昭凌之间有一段小插曲。

    一想到古灵精怪的广香公主和随意率性的阎昭凌兜在一起,她心里就好奇得不得了,想知道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若再敢回长安,我就拆了他的骨头!”听到楚寒洢提起那可恶至极的烂画师,广香公主灿黠的眸子便映着忿恨的光芒。

    看着她挥动秀气的小拳头,咬牙切齿的模样,楚寒洢识趣地没再多问。

    便香公主冷哼了一声,直接拉住忙着将新品补上的玉笛道:“玉笛,我请你到龙凤阁吃热呼呼的甜包子。”

    “可是”玉笛正迟疑了一会,楚寒洢却早一步逼她离开铺子。

    看着玉笛益发没丽的脸庞,楚寒洢心中有说不出的欣慰。

    这曾是人人眼里不屑顾的丑姑娘,现在已逐渐蜕变成美丽的蝴蝶,不多久,怕是上门求亲的公子会踏破湛家的门槛啰!

    看着两名花样年华的小姑娘逐渐走远,她正准备转身,便瞧见一个贵妇朝她疾行而来。”湛夫人,这‘嫩白桃花粉’还有没有?”拿着银两人铺光顾的官家夫人,一瞧见她便立即问着。

    楚寒洢福了福身,愧疚地说:“真不好意思,‘嫩白桃花粉’已经没货了,夫人要不要改看别款水粉呢?”

    新研发的“嫩白桃花粉”水粉块在半个月前由荆州出货,因为水粉上还压印着凸凹桃花纹样,新颖讨喜,在短时间内便销售一空。

    能有如此佳绩,还真让楚寒洢感到十分讶异呢!

    “什么?没了?”垂丧着肥肩,官家夫人如丧考妣地说道:“我等了这么久,竟然没有等到,老天真是无眼啊!”楚寒洢温和一笑,连忙再取出一物。“夫人莫急,铺子里又有一款新的水粉,是用早晨荷叶上的露水调和玉簪粉制成,清香可人,夏日里用,再合适不过了。”

    那夫人取起素雅的紫瓶,瞧见上头用工整俊秀的小字写着“荷香玉簪粉”及“水颜坊制”几个字。

    她欣喜若狂地问:“这好用吗?”

    楚寒洢笑了笑,从柜里再取出一只小瓶递给她。“就请夫人带回去试用看看,真喜欢、真适用再来买也成。”

    “要送我试用?”听到试用,官家夫人乐晕了。

    “周夫人是坊里的常客,就这么点小东西算是回馈你,等会儿结账时,我再请柜台的姑娘拿几盒新的胭脂给你试用。”

    听到楚寒洢这般大方,周夫人眉开眼笑,有种要将整个铺子包下来的冲动。

    “洢儿?”

    正当两人聊得更热络时,一道嗓音由身后传来。

    楚寒洢一回头,便瞧见夫婿风尘仆仆的模样,她兴奋地直接投入他怀里。“刚哥哥你回来了!”

    扑满怀的软玉馨香让湛刚紧绷的情绪稍缓了缓。“你在这里做什么?”

    湛刚的话才落,周夫人便赞道:“湛画师娶了个能干的媳妇啊!这‘水颜坊’里的美容圣品好用得不得了。”

    “是啊、是啊!”湛刚愣了愣,他记得他正在同她的妻子说话,怎么身旁冒出一堆不相干的人,一时附和的声音由四面涌来。

    街坊的热情捧场,让楚寒洢十分感动,但现下绝不是感动的时刻。

    看着湛刚一头雾水的模样,她连忙对铺子里的芽儿道:“芽儿,你同春儿看着铺子,我和姑爷!”她搜了搜脑袋瓜里的字汇,缓缓挤出了两个字。

    “聊聊。”

    一旁的人闻言,交头接耳地又说着。

    “唉呀!这湛画师和夫人真是恩爱,真教人羡慕。”

    “是啊!那我要再多买些胭脂水粉。”

    “为什么?”

    “你真笨啊!没瞧见湛夫人就是这样懂得打扮,她的相公才有面子,才疼人心啊!”某位夫人说完,瞬间整排胭脂水粉被一扫而空。

    “对对对,就算在厨房忙了半天,洒些‘香柠香’去去油烟味,自家相公抱起来就会香喷喷、软呼呼”

    周夫人话才说完,其它几名妇人认同地猛点头,深怕慢了半刻会买不到,倏地又便将架上的“香柠香”抢进怀里。

    眨眼间“水颜坊”再次陷入疯狂的抢购当中

    握着妻子软嫩的小手,两夫妻踽行在“点梅园”的长堤边,晚阳拉长了两道恩爱的身影。

    沿着朱雀大街行至此,湛刚的眉头却愈锁愈深。

    是他太累了吗?为什么他有种看见楚寒洢分身的错觉。

    街上的姑娘,无论花钿颜色、位置、发款、步摇样式,皆与妻子有九成九的雷同,让他不由得怀疑他是不是眼花了。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她嘟了嘟唇,乖乖地坦白。

    “‘水颜坊’是广香公主出资与我合开的,里面的胭脂水粉都是我这些年来苦心研究的结果,大家也觉得好用,名气就这么不小心打响了。”

    湛刚仔细而专注地凝着妻子,有一丝惊艳。

    他从不知道她也有这方面的长才,方才在铺子里同客人应对,八面玲珑的模样,简直像足了已在商场纵横许久的商人。

    “长安城那些姑娘又是怎么一同事?”

    “正所谓‘上之所好,民必甚焉’,‘水颜坊’的形象太成功,大家觉得我的妆扮还不错,就学着我的妆扮”她悄悄打量夫婿脸部的表情,羽睫因为心虚而颤了颤。

    湛刚闻言,太阳穴不禁隐隐作痛,谁料想得到,现在引领长安城美女风潮的,竟是当年人人口中的疤面姑娘?

    “刚哥哥,你生气了吗?”她小心翼翼地问。

    “把铺子交给别人打理。”沉默了好半晌,湛刚不容置疑地霸气宣布,不想让他的妻子在外抛头露面。

    “不行!”她夸张地皱起眉回道。

    湛刚轻轻握住她的手,一股作气地说:“你瘦了好多,我不要你这么辛苦,我不要全长安城的女子都像你,你是我的,是独一无二的。”

    在敦煌这段日子,属于她的盈盈笑脸、柔软声调,总在午夜梦回时紧紧萦绕,教他恨不得穿山越水回到她身边。

    他们之间相处的时间太少,少到让他不知他的妻子还有如丝让他惊艳的一面。

    “洢儿还是洢儿,不会改变的。”转头打量身侧绷着俊脸的男人,楚寒洢心疼地抚过夫婿眉宇间疲惫的刻痕。“这一路上很累吧!”

    他峻眸微乎其微地眯了眯。“不要岔开话题。”

    她的藕臂自然地圈住他的腰身,撒娇地偎进专属于她的臂弯。“刚哥哥!我们分开这么久,才刚见面,你不可以生洢儿的气。”

    她像在安慰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般,低声哄求着。

    “对,所以我说,我们尽快生个娃娃。”湛刚冷冷扬唇,语气里有说不出的坚定。

    在那云鬓花颜下,他对她的思念已泛滥成灾。

    然而楚寒洢一见着他认真的模样,瑕白的脸蛋顿时像着了火似的,一片嫣红。“怎么在这个地方说这种话,多羞人呐!”

    在他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直视下,楚寒汐急忙想拉开两人的距离,却失去重心地跌进他怀里。

    “那就回家说。”湛刚扣著她的手,不让她有逃脱的机会。

    他甚至已打定主意,要让楚寒洢赶紧怀上孩子,把所有的心思全放在他和孩子身上,这样她就没有精力再去管“水颜坊”也能减少她抛头露面的机会,整个长安城也就不会随处可看到与妻子相似的打扮了!

    楚寒洢静静望着他,猜不出他此刻的打算,只是任由他的大手覆着她的小手,让他身上独有的墨香味在身边萦绕。

    她记得他说过,他要的是一份细水长流的夫妻之情。

    “刚哥哥,洢儿真的好爱、好爱你!”她噙着笑、红着脸地靠向他。

    湛刚淡应了声,唇角却抑不住地扬着骄傲的笑弧。

    “洢儿,我们回家吧!”他不擅困言语表达心中的眷恋,只能以行动来代替一切。他知道这一生一世,他们再也不会分开了,因为他已爱上他的“丑颜娘子”!

    感觉到夫婿握着她的力道加重许多,楚寒洢漾着心满意足的笑容,沉浸在他给的温情甜蜜当中。

    她感谢上天带给她的疤痕,透过这道丑陋的疤,他们体悟到爱的真谛。

    这条爱的路上,他们会一直走下去,直到永远!

    全书完

    编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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