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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抑郁之气沈甸甸地压在胸口,让苏婕芸不禁幽幽地叹了口气,就在这个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一阵孩童的哭声。
“咦?怎么回事?是谁在哭?”
丫鬟秋月也跟着一块儿张望,很快地就看见了在远处树下大哭的男孩。
“小姐,在那儿呢!”
苏婕芸顺着丫鬟指的方向望去,立刻认出了那个男孩。
“咦?那不是阿义吗?”那个叫做阿义的孩子,今年才五岁,他娘李婶是城东朱员外家的厨娘。
由于阿义有时候会跟着李婶一块儿到“金安酒坊”来买酒,从小没有兄弟姊你的她,相当喜爱这个活泼调皮的小男孩,因此将他当成弟弟一般疼爱。
“秋月,咱们过去看看吧!”
苏婕芸关心地朝阿义走了过去,秋月见状也立刻跟了上去。
“阿义,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阿义一看见苏婕芸,立刻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哭诉。
“呜呜芸姊姊,我刚才偷偷拿少爷的竹球来玩,结果一不小心踢到树上去了,怎么办”
“什么?阿义,你不可以未经允许,就私自拿你家少爷或是其它人的东西,知道吗?”苏婕芸蹙眉轻责。
“可是我好想玩嘛少爷跟夫人出门去了,所以我想偷偷玩一下就放回去的可是现在怎么办啦?呜呜”
苏婕芸叹了口气,见他哭得那么伤心,也不忍心再苛责了。
她抬头望着眼前的树,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卡在枝叶中的竹球。
这棵树的高度其实并不高,枝干长得粗壮而结实,如果是十多岁的大孩子,肯定能轻轻松松地攀爬上去,可是这样的高度对一个才五岁大的孩子来说,仍是遥不可及的距离。
苏婕芸左右张望,原本打算请路过的人来帮忙的,却无奈地发现周遭并没有其它人经过。
“阿义,我看你赶紧回去请人来帮忙好了?”苏婕芸建议道。
“不行、不行啦!”阿义哭得更大声了。“要是这件事情被我娘知道,她肯定会痛打我一顿的啦!呜呜我不要被打啦”
“这”苏婕芸的脸上闪过一抹尴尬。
那位李婶管教阿义确实相当严厉,过去他们到酒坊来时,阿义只不过是稍微调皮了些,并没有真的惹出什么祸来,就被李婶又是拧耳朵、又是打手心的,让从小不曾受到爹娘责罚的她看得好不忍心。
这一回,阿义偷偷拿了他家少爷的竹球玩,还踢上了树,要是被李婶知道,肯定少不了一顿好打。
“呜呜我拿不到等等少爷和夫人就要回来了,我该怎么办啦?呜呜我一定会被打死啦”
他惊惶无助的哭声让苏婕芸的心揪了起来,虽然阿义确实有错,但毕竟他只是个五岁大的孩子,她实在不忍心他真的受到严厉的处罚。
“秋月,有没有什么好法子?你有办法将树上的竹球拿下来吗?”她问着一旁的丫鬟。
“呃这小姐,不是秋月不肯帮忙,实在是”秋月苦着一张脸,面有难色。
在她小的时候,曾有一次贪玩爬墙,结果摔断了腿,从此她便相当畏惧高的地方,即使只是一点点的高度,都足以让她头晕目眩、冷汗涔涔。
可是,眼看小姐这么担心阿义,忠心耿耿的秋月决定硬着头皮一试。
她咬咬牙,说道:“秋月试试看吧!”
见秋月一副决定慷慨赴义的神情,苏婕芸反而犹豫了。过去她曾在闲聊间得知秋月怕高,只不过她并不知道症状到底多严重就是了。
“秋月,你真的行吗?千万别太勉强呀!”
小姐的关心,让秋月的心头一暖。回想起过去小姐对她既亲切又和善,从来不曾端起小姐的架子对她颐指气使,秋月更是决定要帮小姐分劳解忧。
“没关系,让秋月试试吧!”
阿义一听有人愿意帮忙,立刻感激又满怀期待地说:“秋月姊姊,拜托你了,你一定要帮我捡回竹球喔!”
“嗯,我尽量试试看。”
秋月深吸口气,硬着头皮想要爬上树去,然而她的手臂才刚使劲抱住树干,整个人离地还不到半个人的高度,就瞬间脑袋发晕、脸色发白。
下一刻,秋月腿软地跌坐在地上,几乎连站都站不起来。
阿义见状,立刻绝望地嚎啕大哭。
“呜呜秋月姊姊怎么爬不上去?我该怎么办呜呜我等等一定会被打死的谁来救救我”
听着他凄厉惨烈的哭声,苏婕芸的心情也跟着又急又乱。
现下周遭没有旁人可以出手相助,如果她不帮忙的话,阿义等会儿肯定会真的遭殃的。
她看了看树上的竹球,犹豫了会儿,最后银牙一咬——
“我去吧!”
“什么?小姐,这怎么行?”秋月惊愕地连连摇头。
“没关系,我试试看。”苏婕芸的心意已定。
她虽然自幼受尽爹娘的宠爱与呵护,但是由于小时候常在随从的陪伴下到山林间嬉戏玩耍,因此也并不真的那么柔弱无力。再说,这棵树的高度真的并不太高,应该不会太难吧?
苏婕芸左右张望了下,看见附近有块不大不小的石块。
“秋月,你有办法将那个石块搬到树下吗?”
“没问题!”
秋月立刻振作起来,努力将那石块搬到树下。
搁好石块后,苏婕芸立刻踩了上去,而多了这个垫脚石,要爬上树的困难度立刻又降低了许多。
在秋月和阿义的注视下,苏婕芸深吸口气,纤细的藕臂攀上树枝,紧紧地抓牢,接着她使足了全力,费了好一番功夫,终于爬上了树去。
“哇!芸姊姊好厉害!”阿义破涕为笑,在树下开心地欢呼。“太好了!这下子我有救了,我不用被处罚了!”
见他这么开心,苏婕芸也不禁笑了。
“来,接好了。”
她将竹球扔给树下的阿义之后,正打算要想法子下树,不料,有一只鸟儿却突然迅速地飞过身边,吓了她一大跳,脚步也立刻踩滑了!
“呀——”
随着惊慌的低呼声响起,她纤巧的身子倏地从树上坠落!
这意外状况让苏婕芸的一颗心狠狠揪紧,明白自己肯定要跌疼、跌伤了,于是她害怕地闭上双眼,等待疼痛的降临。
想不到,她并没有摔疼,反而落入一副温暖厚实的怀抱!
苏婕芸惊讶地睁开眼,看见了一个高大挺拔的陌生男子。
这男人有着阳刚俊朗的脸孔,一双黑眸宛如幽潭般深邃,却又宛如烈火般炽热,而那专注的凝视让她的心跳加快,就连呼息也变得急促。
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感觉,不断在她的心口怦然跳动,让她除了怔怔地望着他之外,压根儿没法做出其它的反应。
一旁的丫鬟秋月原本被小姐摔下树的一幕给吓傻了,看见有人迅速出手救了小姐,这才松了一口气。
只不过小姐已经安然无恙了,这男人也该赶紧放开小姐了吧?还这样一直抱着,成何体统?
“咳嗯——”
秋月干咳了声,试图引起他们的注意,想不到他们却似乎没听见,仍彼此定定地相互注视着。
秋月不死心,继续努力用更大声的干咳来“干扰”他们。
“咳——咳咳——咳咳咳——”
“秋月姊姊,你得了风寒吗?”
阿义天真的问话,让秋月的表情差点抽搐,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不过幸好,这一回终于打断了他们两人的凝望。只不过,他们转头望着秋月的神情,像是不解秋月到底怎么了似的。
秋月尴尬地看了看他们两人,开口提醒道:“那个小姐已经没事了,这位公子可以放下小姐了。”
听见秋月的话,苏婕芸微微一僵,白皙美丽的俏脸霎时布满红晕。
老天!她是怎么了?要不是秋月提醒,她竟忘了自己被这男人抱在怀中!
是他的怀抱太过温暖,让她有种很安心的感觉吗?可即使如此,这样亲昵的依偎拥抱还是太踰矩了
“多谢公子,我没事了。”她脸红地开口。
陆允振将她放了下来,黑眸仍一瞬也不瞬地望着她娇美的容颜。
他今天一早刚抵达江南后,就立刻探听她的消息,得知她和丫鬟到寺庙去上香,便按捺不住地动身前来。
本来他只是抱着或许会碰见的心态,想不到,不仅真的让他遇见了她,还在千钧一发之际及时出手救了她。
刚才乍见她竟然爬到树上,他惊讶之余,不免替她感到担忧,没想到她竟真的摔了下来。
看见她自树上摔落的那一幕,他的心狠狠抽紧,幸好他来得及出手相救,否则她这一身细皮嫩肉的岂不是要摔疼了?
过去这十年来,他曾想象过各种他们再度相遇的情景,却从来没有想过会是这样的情况。不过话说回来“英雄救美”似乎是个不错的开场。
刚才将她搂在怀中时,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涨满他的胸口,等待了多年的梦想,也终于有了即将实现的真实感。
苏婕芸见他迟迟没开口,以为他没听见她的道谢,于是又说了一次。
“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只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姑娘不必放在心上。”他顿了会儿,接着又说:“不过在下陆允振,今天一早才刚从北方来,对江南有些陌生,正想找间茶楼坐一会儿、歇歇腿,不知道姑娘是否方便带个路?”
其实,他不仅曾在江南住了十五年,过去这十年当中也曾经数次往返江南,对于这里并不陌生,也很清楚江南一带有哪些好的茶楼酒馆。
只不过,隔了这么漫长的时间,好不容易与苏婕芸见了面,他不想就这么与她分开,因此硬是找了理由想和她多相处一会儿。
“当然方便,陆公子不仅救了我,还是远道而来的客人,我略尽地主之谊也是应该的。”苏婕芸朝他微微一笑,而一对上他那双灼亮的黑眸,她的心跳再度乱了节奏。
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得太多、太自作多情了,她怎么隐约觉得他说想找间茶楼坐坐,只是临时想出的借口
但,即使心中隐约有这样的感觉,苏婕芸的心里却没有半点想拒绝的念头,甚至还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他的要求。
她这样的反应究竟只是单纯的为了道谢、为了尽地主之谊,还是因为某种幽微的情愫作祟,一时间,就连她自己也不明白
在江南一带,不论是要找地方招待贵客饮茶或是饮酒,第一优先考虑的绝对是老字号的“万福酒楼”
当苏婕芸思忖着该带陆允振上哪儿去喝茶时,脑中浮现的第一个地点,自然也是“万福酒楼”
若是以往,她肯定会毫不犹豫地带路,但是此刻她的心里却好生犹豫。
前阵子,她才婉拒了“万福酒楼”少爷胡宝福的求亲,如果这会儿她出现在“万福洒楼”又刚好遇见胡宝福,那岂不是太尴尬了吗?
可是,不去“万福酒楼”的话,还有什么适合的地方?
苏婕芸想了想,她记得最近城北那间经营了七、八年的“维馨酒馆”似乎换了新的老板和招牌,但是她还不曾去过,不知道那里到底变得如何?
一时之间,除了“万福酒楼”之外,她实在想不出什么其他的地点,毕竟她也不愿意随便选一间普普通通的茶楼酒馆。
犹豫了一会儿之后,最后苏婕芸还是决定前往“万福酒楼”
她心想,既然同样住在城里,她和胡宝福就不可能一辈子永远不见面,因此一味消极地逃避也不是办法。就算她不当胡宝福的妻子,她也不希望彼此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怀着这样的心思,她在丫鬟秋月的陪同之下,带着陆允振一块儿前往城东的“万福酒楼”
一踏进酒楼大门,几名店小二看见她,表情都显得有些尴尬,因为对于少爷提亲却被拒绝的事情,他们多少都有所耳闻。
在他们看来,明明胡、苏两家门当户对,苏婕芸却拒绝了这门婚事,简直是眼睛长到头顶上去了!
只不过,他们身为下人,主子都没说什么了,他们自然也没有吭声的余地,只能尽本分地好好招呼登门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