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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间的病情已经越来越严重,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整日睡得骨头都快软了。
毕竟是韩国的小公主,南帝对这事情还是重视的,宫里的御医轮番到宸王府来值班,各自拿出看家本领来,能保她多活一日是一日。
南帝甚至张了皇榜,召天下有能之士,来治云间这疑难杂症。有能之士是没招来几个,但对韩国小公主的这份重视和关怀,韩人总该看见了。
宸王府外的一条巷道里,十三公子拦住正换班离开的李御医,细致地询问云间的身体状况。
答案自是不太理想。
“再没有办法了吗,她已经病成了这样,就算没有药方,症结究竟在何处仍看不出来吗?”十三公子皱着眉问。
那李御医也是十分无奈地模样,回道:“宸王妃的脉象已十分虚弱,虚如走珠一般,清醒时自己也描述不出来究竟何处不适,要查清症结,恐需开膛破肚刮骨汲血。”
“说什么屁话!”十三公子恨不得骂娘,就她那样子,还开膛破肚,针扎一下都怕是要泄气。
“前阵子还好一些,为何病情发展得如此之快!”十三公子似自语,又似抱怨。
那李御医也只能跟着叹气,犹豫了半晌,说道:“殿下,下官曾在医书上看到,有一种古药,药力远在参、芝之上,只是医书中记载寥寥、世间难得一寻,只提到夷人视此为圣物,历任夷人族长代代相传,呵护在瘴气最密之地,那瘴气已是剧毒,若此物当真能在瘴气最密之地存活,便说明此物能与世间大部分毒物毒性相克,或许,可以一试。”
“南夷?”
“是,南夷,凤凰胆。”
十三公子表情凝重地思考着,南夷正在打仗啊,碰巧李御医的话又要将他指向南夷,难道真的是一场天意。
因太过专注于思考,十三公子便没有留意到,巷道的另一边,墙壁后师子归与茕儿并肩站着。师子归本是想来看看云间的病情到底如何了的,也是恰巧经过这里。
望了一眼不远处宸王府的入口,茕儿问,“小姐,咱们还进去吗?”
师子归垂目,眼珠在眼眶中左右转了转,抬脚走回长公主府。回到长公主府后,师子归从匣子里将放着雪颜羮配方的盒子拿出来,端在手里准备去找十三公子。
凤凰胆不是天意,但这药方会出现在师子归手里,的的确确是天意。雪峰一事之后,十三公子失踪,师子归与安康等人一直顺着那方向在寻找,便刚好让师子归将这张纸捡到了。那时慕容仲骗十三公子师子归也中了雪颜之毒,骗不过十三公子,但是骗到了师子归的。
师子归只当这是一个能救自己命的东西,便妥帖保存起来,但后来她试探着问十三公子自己到底有没有中毒,十三公子说没有,这便让师子归觉得有些蹊跷和复杂了,因而留了个心眼,一直保存到现在。
作为情敌,说师子归不希望云间死掉是假的,总会有这么一点私心的,她没有魄力亲手去杀她,但能忍住见死不救。
起码让她病着,不能与自己争抢十三公子的时间。
但听到南夷,师子归难免要为十三公子担心,那地方在打仗不说,就算没有战争,去瘴林那种地方,搞不好也是九死一生,她怎么忍心让心爱的人去冒险呢。
师子归刚出了房门,经过长公主房门外的时候,便被叫住了。
安仪长公主自在养清殿帮陛下挡了一箭之后,伤虽然没有全完长好,身子实际早已养得差不多了,只是将这一箭之伤装得严重一些,总没有坏处。
这些日子便鲜少踏出房门让人见到。
茕儿搀扶着安仪长公主走出来,长公主看到师子归手中的盒子,“拿的什么?”
师子归把手缩了缩,终是没有勇气瞒着长公主,跟长公主一道进了房门里,便将手中的雪颜羮配方和来历说了出来。
“你要拿去交给珺王?”安仪长公主问。
师子归不知道长公主的想法,掩饰着紧张道:“母亲说过,活人永远都无法与死人相争,沈云间已经快不行了,我将此物给他,他或许还会记我一份恩情。”
长公主冷笑,“给他,从哪里来的,什么时候来的,你怎么说?”
“我……”
显然师子归没想好这个问题,长公主笑得益发地冷,“你这一刻交给他,他这一刻着急着沈云间的死活,是会记你的恩情。等那沈云间的病好了,他心里不沉了,放松下来想一想,难道想不明白,你一直藏着它到现在才拿出来是为了什么?记你恩情,呵,不记恨你就不错了。”
“可是……”师子归终于忍不住将实话说出来,道:“可是颜开听说南夷有一种凤凰胆,或许可以救沈云间,我怕,我怕他去南夷会很危险。”
长公主垂目想了想,把配方重新放进盒子里,盖上了盖子,素手搭在盒盖上,道:“他既有天子命格,怎么可能轻易陨落,就算他拿到了什么凤凰胆,沈云间用不用得上、有没有效果也是另一说,女儿,沉住气,沈云间的命无论对十三还是对陛下来说,都十分重要,这能救她命的东西,一定要好好利用。”
……
十三公子决定秘密出城去往南夷,寻找凤凰胆,临行之前忍不住进了宸王府,来看云间一眼。
她还是睡着,醒了就吐,已经吃不下什么东西,身体消瘦了一大圈。
十三公子有些不舍,手指微微地抖了抖,考虑到慕容铮在一旁,又不好意思伸过去在她脸上抚摸。
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慕容铮道:“你见过了就走吧,她醒来见着你,心情难免有些变化,恐怕对修养不利。”
十三公子心里十分落寞,轻轻地回答,“知道了,六哥。”
离开时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一眼,没再多说什么,迈开脚步走了出去。十三公子并不打算将要去南夷这个事告诉慕容铮,恐怕慕容铮要抢着去,但是慕容铮不能去,他一旦去了就是违抗皇命,是会获罪的。
自己不一样,陛下宠他,且他不怕获罪。
上刀山这种事情,还是他这种没脸没皮的人去做比较合适。
……
又一日云间醒来,仍先是一通呕吐,呕完了精神就会好上一些,坐在床上把手伸出去给御医把脉,回答了些问题,御医就先退下了。
慕容铮坐在床边喂她喝药,云间在房中扫了一眼,问:“今日怎么不是李御医?”
慕容铮面上微微一顿,飞快地掩饰掉了什么,笑着道:“你整日睡着,倒将这几班御医的顺序记得十分清楚,李御医家中有些琐事,近日都不会来了。”
云间用不信任地目光将慕容铮盯着,慕容铮不擅长说谎,就连吹药的气息都不那么徐徐,云间说:“你的脸色不对,你骗我了?”
慕容铮不想回答,想用汤药堵住云间的嘴巴,云间把嘴一抿,撇过脸去睨着眼道:“不告诉我我就不吃药。”
她很坚持的模样,她就是这么个性子,凡事没有察觉就罢了,有了怀疑就一定要弄清楚。慕容铮拿她没有办法,干干地道,“死了。”
“死了?”
“上次从王府出去,夜里就死了。”
“怎么死的?”
“一剑毙命,没有其余的痕迹,不知是何人所为。”慕容铮回答。
云间的眼珠便又转了起来,伸手想拿点什么来撕,但身边也没有可撕的东西,只好作罢。狐疑地问,“难道是他已经找到治我的方法,被灭口了?”
慕容铮只好安慰,“怎么会,陛下昭告天下要救你,谁还敢不让你活着。”
云间不屑地噘嘴,想不让她活着的人多了去了,比如国舅就恨她入骨,也就是因着她本就是个将死之人才没有出手,若她没有这病在身上,已不知要让国舅追杀过多少回了。
……
皇宫里,安仪长公主“大病初愈”,去向南帝请了安,又去向皇后请安。皇后见到她还是有些心有余悸的,慕容仲谋反那一日,养清殿里的安仪长公主,让皇后感受到了威胁。
安仪长公主坐在皇后对面,叹着气道:“儿臣这岁数也日渐长了,这箭伤是养好了,只是一直闷在床褥子里,当年怀子钰的时候,月子坐得不踏实,又闷出些老毛病来,对了母后,听说宫里那位李御医,最懂得医治妇人之症,不知今日是否会过来为母后诊安呢?”
皇后和南帝年纪渐渐大了,御医是会每日都过来例行诊个平安脉的。
皇后也不太注意这些,凝眸想了想,这几日似乎都没见那李御医来过。
安仪长公主观察着她的神色,问:“怎么母后这些日子都没见到过他么?”
轻笑,安仪长公主道:“儿臣倒是见过一回,不过,见到时已是一条尸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