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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间终是没有进去,慕容铮还是将她高估了,诚如他所说,她到底只是个小姑娘而已,大概是天生聪明,害人的办法她能想出来许多,可上升到人生哲理这个层面,仍是有些难为她了。
不如想些简单的。
隔了两日,云间再一次被南帝召进宫里,进宫时正与朝曦夫人的轿辇擦身而过,看来南帝还是硬将朝曦夫人请进宫里说过什么了。
进了殿里,朝曦夫人的丈夫陆晚成也在。云间依稀还记得这张脸,但印象十分模糊。那还是在韩国的时候,那时他与朝曦公主一般,正是个少年,师出同门,朝曦公主还需唤他一声师兄。
只是不知后来是如何,陆晚成便摇身一变,成为了南国陆将军家最争气的一个儿子,朝曦门一役之前,陆晚成还是代表韩国挂帅的先锋军统领,朝曦门最后一役时,却是陆晚成亲自带兵将沈朝曦虐得渣都不剩。
夫妻两个感情不和睦,实在太在情理之中。
“沈絮,这是你的姨丈。”南帝指着陆晚成对云间道。
云间目不斜视,看也不想多看陆晚成一眼。
老婆一贯对自己爱答不理,这种事情陆晚成已经习惯了,云间的态度他也并不意外,脸上同样没有表情地站在一边。
南帝无奈,南、韩之仇终究是深不可解,可再深不可解,也已经是一家人了。南帝无意为难韩国仅剩的这两个妇孺,便直接对云间道,“你的身世尚有一些疑点,但……”
云间未等南帝说完,已经自顾打断道:“陛下,这世上最难以证明的,便是‘我是谁、谁是我’,小女子并不知道究竟能如何证明自己,但想必陛下已经信了,又或者,无论陛下信与不信,陛下说小女子是,小女子便是,陛下说小女子不是,小女子便不是,对吗?”
陆晚成这才开了声腔,严厉地道:“阿絮,不可对陛下无礼!”
陆晚成一说话,云间便黑脸,显然是一副不喜欢他的态度。
南帝摆摆手,“罢了,这是个苦孩子,让她流落了这么多年,是南国亏待了她,她心里有些怨怼,是难免的,陆将军无需如此严苛。”
陆晚成便又不说话,云间也只道:“多谢陛下体谅。”
南帝沉吟一声,道:“既然你都明白,朕也不忍你继续流落,遥想当年韩公在世时,曾与朕为你结下姻亲之好,若不是那一场误会,你早该是慕容家的人。”
一场误会,说得真轻松啊。
南帝继续道:“朕既已将你认下,便绝不会亏待你,欲履行当年之约,将你收还天家。自古婚姻大事,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既双亲不在,便当由姨母姨丈操持,朕已问过朝曦夫人与陆将军的意思,他们是答应的,南、韩纠葛不清,已是一家,便为媒妁,你可答应?”
云间抬起头好奇地问,“不知陛下要将小女子嫁给膝下的哪一位公子?”
“朕膝下有许多位孙子,自然你与十三公子的婚事,是早就定好的,想必你也十分清楚这桩姻亲的紧要,但朕也很希望能够促成一对佳偶。”南帝道。
云间笑,“十三公子?他只是一位公子而已。”
“哦?”
云间抬起头,“小女子知道这桩婚的紧要之处,无论陛下要将小女子发落给谁,小女子都别无它言,但陛下若当真在意小女子的想法,小女子便斗胆直言。小女子终究是一位公主,嫁人之后身份地位也不愿落于人下,当年十三公子曾说,‘他要娶便娶天下第一的公主’,小女子与他一般,要嫁也只愿嫁天下第一的公子。不知陛下心中天下第一的公子,是哪一位?”
陆晚成听云间这样说,看着她的眼神已经露出刀芒,她问的可不是随随便便的天下第一,陛下心中的天下第一,便是日后的太子,未来的天子。议褚之事,朝臣尚不敢在陛下面前直言,她倒是敢。
南帝装作听不懂的样子,呵呵地笑,对陆晚成道:“你这甥女口气很不一般呐。”
“陛下,阿絮年纪还小。”
“嫁了人,便不是小孩子了,”云间道,“既然这是小女子成人的关键一步,当然要清清楚楚。请陛下回答小女子的问题。”
能够用花娘的身份,周旋在这些王公贵胄之间,敢闯正阳门以达自己的目的,这女子的胆魄与聪慧,南帝是见识过的,但敢在自己面前一句一句步步为营,还是小看她了。
南帝虽然多疑,但并不是小气的人,这样的女子,无论送到谁的身边,非福即祸。
南帝道:“第一,是会变的。”
云间回道:“看来陛下心中已经有了第一,但并不想让小女子知道。可如果,小女子所选择的那一位,并不是陛下心中的第一,若它日,却成为了第一,这样的第一,陛下会认可吗?”
“女子望夫成龙,无论你嫁给谁,这都是你该做的,不是吗?”南帝仿佛在聊一般的家常似得,含着笑道。
云间微笑着点了点头,“小女子心中已经有答案了。”
“哦?”
“我选宸王殿下。”
南帝似意外也不意外,微微俯身靠近一些,“你不要十三?”
她很坚定,“不要。”
“为何?”
“不选我的人,我也不会选他。”
南帝了然地点了点头,对陆晚成道:“宸王是该有门像样的亲事了,如此便定下吧。朕这便拟旨,让钦天监挑一个好日子。”
陆晚成的脸色才放平了一些,南帝这些孙子里,宸王因喜好研究兵术,常常去陆将军府走动,对他无论公开的还是私下里的品行都有足够的了解,嫁给宸王,是最能让沈朝曦放心的了吧。
云间却仰起头来,对南帝道:“还有一件事。小女子想再要一件聘礼。”
“你想要什么?”
“小女子是韩国的公主,乃是为韩人而嫁,希望陛下能够酌情赦免在牢狱中的韩人。孙岩孙炽父子,虽曾依附于逆贼慕容仲,但终究在觉察到庆王谋逆时护驾有功,功过相抵,请陛下赦免他父子二人,削去官爵,贬为庶人即可。”
南帝又是了然地一抬眼,难怪嫁人这件事情她想得如此明白,答应得如此轻松,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南帝问:“朕若是不答应呢?”
云间看了眼殿里的一根柱子,赌气一般地道:“一头撞死。”
南帝便朗声笑了起来,手指点着云间对陆晚成道:“这个丫头,朕非常喜欢,好,朕答应你!”
云间低头谢恩,仍是没有要叩首的意思,南帝解决了沉在心里很久的一桩大事,懒得在意这些细节。
待云间和陆晚成纷纷告退后,南帝便着人拟旨,礼部提到让钦天监选日子的时候,南帝摆摆手,问,“从金都到霍北大营,快马加鞭,最短需几日?”
“五日或可抵达。”
南帝抬眉想了一瞬,“婚期便定在十日之后。”
“十日,是不是仓促了些?”
南帝摆手,“该筹备的礼部尽管筹备,声势造得大一些,朕要让韩人看见,天家诚心实意地娶他们的公主,这份诚意,看见,就够了。”
……
迎娶韩国小公主的旨意很快便发了下来,说是普天同庆特赦韩人,但出嫁之前,防着云间又有什么花花心思,南帝着令陆晚成将她好生看管起来,谁也不能见,“新郎官”宸王按照婚俗规矩,更是不能见。
这十日里,云间乐得自在,好吃好喝地将自己养着,宫里又送来不少珍惜药材,能续得一日的性命是一日。
这消息惊还是惊人的,茶余饭后酒肆闲庭,这则传奇被传了又传,在百姓的口中早已变了味道,口口相传,仿若一日千里。
另一处遥远的地方,赵知身脱下了一身朴素的灰布长衫,着了黑色的劲装,跨在一匹漆黑的马背上,他的身后是一支千人组成的骑兵,各个身穿乌金玄甲,威武雄壮、整齐划一如巨蚁,身前是被马蹄踏破的夷人荒地,再往前一步就是南国的疆土了。
赵知身望着远方,皇城金都所在的地方,黑云环绕着天地间的缝隙,黎明的生光泛着血红,将那黑云映得更加浓重,仿佛死神的衣带缓缓游动。
“父皇,我慕容晓,回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