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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道:“三娘的丈夫是蛇妖杀的,我们今天在山洞里看见了。”
王婆婆摇头:“不是蛇妖,蛇妖只是我骗他们的。”
可明明就有蛇妖啊!——我想反驳王婆婆的话,但看她神色凄迷,于是把那话咽到了肚子说,继续顺着她的意思说道:“那晚上不能出门,也是你瞎讲的吧?”
“我也没有办法,不说这个来恐吓他们,会更加人心惶惶。”王婆婆道,“我早该明白,这就是天命轮回,我们终将偿还所有的债,然后死去,永世不得超生。”王婆婆抓住灵正的衣服,迟疑着:“都说人老了,一切看淡了,其实那都是装给别人看的。活得越长,越不想死。谁都怕死,谁也不想死。能活着,谁愿意死呢?城隍爷,求求您,帮帮我们吧?”
王婆婆的话语有些颠三倒四。
她的话大意就是说,她虽然这把年纪了,可还是不想死啊。
王婆婆说道:“城隍爷,当初您不是允诺过吗?当雪树灵再次归来,我们就能重生,是这样的吗?城隍爷?”
灵正没有动容,仍然冷着张脸,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我走到里屋,指着沈妍他们道:“王婆婆,那你用了什么方法让我们的朋友成了这样?”
王婆婆眼神闪躲:“城、城隍爷要是能解了我们身上的死亡诅咒,我就让他们醒过来,雪树灵,你虽然曾经是我们雪域的灵木,但是现在你已经投胎转世,成了走阴女,早已经不是雪树灵了,所以我老婆子也指望不上你了,我就想看看城隍爷是个什么意思?”她说着,从嘴里吐出一条金灿灿的肉虫子,“如果你们不肯,这金蛊一死,你们的朋友也就永远醒不了了。”
我一看这虫子,我就想起佘山墓群里遇到的那个女人,还有那条肥嘟嘟的恶心的蛊王。心说莫非那女人跟王婆婆还有点关系不成?
我把这问题同王婆婆一讲,哪知王婆婆说那女人是她徒弟。
“是我故意引她到下阴山村,教她蛊术,放她出去引起你们来的。”王婆婆把所有的真相都说了出来。
“我早该想到这一切都是有关联的。”我无奈地看着王婆婆,“不过,我知道你也是逼不得已,雪域族民被诅咒这事,我会尽力帮上一帮。——毕竟,这也是前世我自个儿造的孽缘。”
欲知前生事,今生所受事;欲知来生事,今生所做事。
这句话还真是一点没错啊。
我唐初一在这里发誓,今生一定要做个好人,让下辈子的“我”多享些清福,而不是像我今生这般,总是在替前生解怨。
这天理和命运我们至今没搞明白,也就不晓得究竟该怎么帮下阴山村的人们。但是,在山洞那里看到的,却是实实在在的事,这下阴山村的确有蛇妖的存在。我跟灵正一商量,决定再上去看看。先把蛇人泪拿到手再说。
王婆婆得知我肯帮她,高兴得像个孩子,说就留在家里等我们回来,哪儿也不去。
灵正察看了一下沈妍和金世遗的气息,很平稳,并没有受伤。我问王婆婆,我们还有一位同伴呢?王婆婆那个很壮实的小伙子啊,她可没看到,等她给沈妍和金世遗施金蚕蛊的时候,他早就已经不在这里了。
我和灵正对望一眼,相互肯定了彼此的猜测。
——凌王墓是自己离开的。
以凌王墓的性格与身手,这件事情,王婆婆怕是有点苦头吃了。
我和灵正出了门,又一次登上后山,我看到眼熟的景致时,突地在脑中蹦出个念头:我好像一直在重复着一些事情。
比如几次闯入阴司,几次渡鬼,几次寻找铜钱,几次遇险……
难道人生,就是一场永无止境的轮回?!
我不敢深想。
还没走到山洞,我就在一棵大树的旁边,看见了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她双手大张,紧紧地拥抱着那株大树,神色痴迷。一会儿自言自语,一会儿用手剥一小块树皮放到嘴里巴吃。
我怕她是个神智不清的精神病患者,因为我没看见附近有魂鬼在缠着她。于是向走拉了她一下:“小妹妹,树皮不能吃,你家在哪里?我们送你回家好不好?”谁知道那女孩子突然变得很狂躁,说什么都不肯从那树上下来,双腿不停地踢打。我没辙,向灵正投去一眼。
我问:“她是被蛇妖蛊惑了,还是脑子真的有问题?”
“当心。”灵正把我一拉,我就看见一只黄黄的动物从女孩子的身上跑了出来,像条四脚蛇。
我惊道:“快看,是娃娃鱼啊。”
娃娃鱼也叫做大鲵,是古来的吉祥之物,也是国家的保护动物,我当下就童心一起,想去捉它,却被灵正拦下:“别碰,它是妖灵。”
“啊?”我吓得一哆嗦。这娃娃鱼跟我以前见过的一般无二,怎么会是妖?而且更要命的是,我居然完全看不出来。若说魂鬼的话,我能一眼就分辨它与人的不同之处,可这娃娃鱼,我真是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同。黄黄的,四只脚,像蜥蜴。
灵正从口袋里拿出两块牛骨角,在手中一磨,发出嘶嘶的声音。
那娃娃鱼‘啊……’一声长叫又‘啊’一声短哭,接着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我冷不下打了个抖儿。
原来昨天夜里的哭声,是这娃娃鱼发出来的。
我还没有想好怎么处置这条娃娃鱼时,灵正直接用那牛骨角把娃娃鱼收了。
事后,灵正说只要一样东西有了生命,便会有成为妖灵的潜质。一花一草一木,只要它在生存的过程中,原本的思维方式出现了跟它的群体有很大的跨度的时候,就叫做修炼。当修炼达到一定高度的时候,它们除了能存活得更长久之外,还能继续保存并扩大它们的本能。一如眼前的娃娃鱼,它便是制造出了一些幻象,来迷惑住它想要迷惑的人。
显然,这女孩子并没有问题,她只是被困在了娃娃鱼制造出来的幻境里。
娃娃鱼被收服后,女孩子很快清醒了过来,跟我们讲她叫艳儿,她妈妈叫三娘。她爸爸昨天晚上失踪了,她现在进山是来找爸爸的。
我于心不忍,但又很残酷地告诉她,她爸爸现在已经永远被埋在了泥土里。
艳儿难过了一会儿,就说她其实很早前就开始怀疑了。她永远都是小孩子的身体,爷爷奶奶永远不会死去,这一切显得如此诡谲。直到有一天她遇到了一条会说话的娃娃鱼,她跟娃娃鱼成了好朋友,娃娃鱼告诉她,下阴山村中了诅咒,它可以带她远离。于是艳儿就跟着娃娃鱼走了,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一醒来,却是在这里。
艳儿问我们是什么人?她从来没有在村里见过我们。
我就继续撒谎,说是来旅游的,走迷了路。
“姐姐,那我让我王奶奶带你们出去,王奶奶人可好了。”艳儿朝我开心地笑,稚气的脸上带着落寞。
我笑着点头:“好啊,等我们看一看这山上的风景,就跟你去找王奶奶。”
“嗯嗯,好的,我家是个茅草屋,屋顶有孔雀的羽毛,很漂亮的呢,三根,是娃娃鱼送我的哦,你要来的话,很好找的。”艳儿伸出食指,指着村子的方向跟我们说。我点头。她继续说,“那姐姐,哥哥,我就不跟你们多说了,我要去祭拜我爸爸,哥哥姐姐再见。”
“等一等。”我喊住艳儿,问道,“我能问你一个比较奇怪的问题吗?”
艳儿点头:“你问吧。”
我直言了当地问:“你怕死吗?”
艳儿长长吐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身去,背对着我答道:“我早已厌倦了困在下阴山村中,每天重复着同样的作息,连呼吸的频率都是一样的。我渴望自由和新鲜,哪怕仅仅是一点点的改变。所以,我不怕死,死也是一种改变。”
说完,艳儿径直向村里走去。
我和灵正相互看了一眼,彼此会心一笑,继续向山上走去。
走到山洞前,我又打了个寒颤。
这洞里似乎有哪里不同,仔细看了看,就发现了些之前没有发现过的细节——这里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灵正让我站着别动,他则走到一块凸起的石头边,用力踢了一下,我的身子猛地一放空,径直落了下去。还没来得及尖叫出声,灵正已经捂住了我的唇,同我一起跳了起来。落地里搂着我就势打了个滚,毫发无损。
我稍微埋怨了一下他,就打量起这别有洞天的地方来。
这是一间石室,正中间摆放了一个香案,香案上有三个木盏,左侧的木盏里放了稻谷,右边放的是朱砂,中间的一个木盏里,则放的是指甲和头发。在三个木盏的前面,放了一块像蜂蜡一样的膏体,黏黏糊糊,不晓得是什么。香案下有一个小蒲团,蒲团边放着两块牛骨角。
正对着香案的地方,摆放着一个半人来高的铜炉,炉外是密密麻麻的蜡烛印子,炉内还燃着一柱香。
整个石洞看上去异常的阴森诡异。
我低头看去,发现那香的四周洒满了糯米,还有几团黑糊糊的烧过的头发。
“你觉得在下阴山村,懂巫蛊之术的除了王婆婆,还会有谁?”我问灵正,心里有个答案在狂奔。
灵正道:“她会的蛊术都是我亲自教的,除了她,下阴山村无人会。”
“糟了!”我惊呼出口,踉跄后退,“沈妍……沈妍他们……”如果下阴山村中只有王婆婆会巫蛊之术的话,那这个石洞定是她平常做法的密室无疑。可见那个蛇妖根本就是王婆婆自己养的,可她又非说下阴山村没有蛇妖,那么她是故意把我们诱骗到后山来的啊。她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调虎离山之计。
我们一行之中,就属灵正的术法造诣最为精通,而我应该拖累灵正最佳得主。
我们走后,凌王墓肯定会察觉到不对劲,也跟着离开,那么就只剩下沈妍和金世遗,沈妍大着肚子,很好控制。控制住了沈妍,那就等于控制住了金世遗啊。
王婆婆的蛊术是灵正亲手教的,她又是活了这么多年的人,沈妍和金世遗肯定不是她的对手啊。
我真是二,刚才为什么把沈妍他们留在茅屋里呢?
这不是等死么?
沈妍还怀着宝宝呢,这可怎么办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