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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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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0年9月1日,晚上7点15分,A市瑞林高中一年级(三)班的班主任秦老师点名完毕,发现全班41人来了40个,还差一个没有来。

    公维羽看了一眼窗外黑漆漆的天空,刹那间电闪雷鸣,他心想这样的恶劣天气,迟到的人应该不会来了吧?正要站起来汇报情况,门口突然响起脆生生的一声:“报到。”

    他朝门口看过去,发现迟到的人是个身材瘦小的女生,穿了件普通的蓝布裙子,一看就是自己家里做的衣裳,出自那种踢踢踏踏响的蝴蝶牌缝纫机,那种老式的机器,他曾见过。

    秦老师和蔼地问:“你叫什么名字?是我们班的吗?”

    女生的回答字正腔圆:“老师,我叫易铉,是(三)班的。对不起,我迟到了。”

    秦老师给她指了前面一个空位置:“易铉同学,你就坐到这个位置吧。”

    女生低低地应了一声,随即到座位上坐下。

    她的位置离公维羽很远,但不知怎地,公维羽始终觉得这名女生的身上有某种特殊的磁场,从她进来的那一刻起,就强烈的影响他的情绪,这种情绪很奇怪,当然不是惊艳,哼!一个瘦小的女孩,有什么看头?也不是害怕---倒不至于,她又不是凶神恶煞,到底是什么呢?连公维羽自己都糊涂了。

    最后他只能解释,是因为她的名字太特别,他刚刚知道历史上有铁铉这号悲情人物,还有易兰珠武侠小说里的传奇人物,她的名字是个复杂的综合体,而他公维羽,出身书香门第,对文字天生有种独特的敏感。

    开学第一天,主要是相互熟悉的日程,秦老师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然后一本正经的公布班委会成员名单,这份名单是早就拟好了的,秦老师自然是任命人,公维羽却是决策者,没有之一。

    他早在8月25日就到秦老师家里去过了,是父亲公维俭带他去的。

    秦老师对公维俭非常客气,不仅仅是因为礼貌,更因为公维俭是市里第一批公费派遣的留学生,是A市某局的局长,对教育系统工作者的晋升调动有生杀大权。

    公维俭简单地说明来意:希望秦老师对公维羽严格要求,当然不是特殊化,因为他相信秦老师会对所有学生都一视同仁的。

    秦老师当然满口答应,两人又客套了几句,公维俭起身告辞,但是公维羽留下来了。秦老师和公维羽谈了很多不同的话题,对于这名优秀的新生,他打心眼里喜欢,所以当天就拿出一份全班同学的花名册和履历表,递给公维羽,问他怎么选班委会的委员。

    公维羽飞快地看了看那些履历,只花了半个小时,就拟定了一份名单,秦老师笑着问了几个问题后,就在名单上大大地打了一个勾,于是,A市瑞林高中903班的班委会就成立了。

    公维羽担任的是班里团支书的职务,他知道很多人都以为班长最大,其实他心里明白,在班级,团支书的地位最高,他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担任班长,已经做了8年了,八年抗战,时间足够漫长,该让贤了。制定名单时,他是笑着对秦老师说这番话的。

    公维羽选了从永林县城一中来的男生担任班长,名叫林永忠,他很喜欢这个名字,而且林永忠在初中的时候做了一年班长,有经验。

    而现在,不知道为什么,秦老师宣读那份班委会名单的时候,公维羽看了一眼坐在最前面的那个叫易铉的女生,忽然心虚起来,这算不算一言堂?暗箱操作?不过嘛,记忆中,班里41个人,曾经做过班长的没有叫易铉的,她应该不会有意见吧?

    课间休息的时候,公维羽找了个机会,不露痕迹地站到了前面第二排的地方,从这个距离,正好把那个让他心里有罪恶感的女生看了个仔细。

    看完后他不禁大吃一惊,他刚才已经把另外的39人大致地浏览了一遍,从那些人的眼中他只看到一样东西:得意。他们当然很得意,瑞林高中是T省排名第一的重点高中,高校录取率100%,重点大学录取率60%,进了高中基本上就是明日大学生,在这个千军万马走独木桥的年代,具有神话般的明星待遇,被亲朋好友夸奖,被落榜的同龄人妒忌并羡慕。

    可是从这名女生的眼里,他什么也看不到,甚至连高兴的情绪都没有搜索到,她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内心的真实想法,如同隔着千山万水,让他不敢冒险前行去探险,她的樱唇紧闭,香腮凝雪,不知为什么,他脑海里突突冒出若干香艳的词语,继而想起越来越多的《三言二拍》里的句子,似乎只有那些句子才能准确表达他对她的看法。

    面对公维羽有意无意瞥来的眼神,易铉心生憎厌,他的目光温度太高了,太无礼了,几乎要烘干她头上的雨珠,烘干她身上的衣服,从眼角的余光她还能看出,眼前的所谓的团支书,有着强烈的权力欲望,喜欢一手遮天,他以为自己是主持正义的武林盟主,是义薄云天的萧峰,殊不知在她眼里,他不过是言不由衷的岳不群,钓名沽誉的伪君子罢了。

    一想到明天还要把团员证交给这个利欲熏心的人,她心里一阵厌烦,讨厌的人什么都讨厌,她受不了这个人拿她的东西,知道她的家庭地址还有出生年月什么的,她不想和这样的人有任何接触。

    胡作非为的纨绔子弟!

    虽然她不知道他的家庭情况,但是从他的表面她能立即断定:这是一个纨绔子弟,尽管他不是油头粉面,也没穿什么漂亮衣服,表面上还笑容可掬的,但是他眼神中流露出的的高高在上的优越感,是藏不住也掩饰不了的,而且这个人也没打算掩饰,他一定在等待这样的机会:假惺惺地对穷人家的孩子们说:啊,我的家庭情况虽然还可以,不过那是我父母的事情,我什么都靠自己,包括洗衣做饭,假期勤工俭学,等等,

    呵呵吗,谁信啊!所以他是岳不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