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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演讲比赛终于开始了。夕烟坐在观众席上,目不转睛地低头看向手中的演讲稿。心里默默地鼓励着自己,贾宝玉过目不忘,林黛玉一目十行,难道我凌夕烟连他们的一半都做不到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夕烟听见"圣金中学"的字眼,条件反射地抬起头来。
"世界上何谓公平?法律与道德所倡导的公平,企业招聘中的公平,还是付出与回报中的公平?想必各有各的定义。我只是想用自己亲身经历的生活中的小事,来讨论一下公平这个一直被人们挂在嘴边却从来没有真正做到的这个字眼。"
这声音好熟,夕烟抬头,只见江希亚正站在台上,落落大方地演讲那篇名为fair的文章。这次比赛的要求是用一个词做题目,结合自己的亲身经历写一篇一万字的演讲稿,为了达到字数,题目当然是越宽泛越好。听了开头,夕烟还以为她要探讨法律问题,结果她接下来所说的话却让她大跌眼镜。
"一个人到底值不值得尊重,是应该看她的出身还是看她本人的能力呢?我想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后者,可是真正做到的人却很少我有个好朋友,只因为她出身豪门,所有人都围着她,把她当做公主一样供奉起来。我觉得这不但对其他人不公平,也会把她宠坏,让她从小便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受不了一丝挫折"江希亚站在台上用流利的英语说。她的演讲接近尾声,夕烟却再也背不进去演讲稿了。
什么嘛,居然含沙射影地把我牵扯到她的演讲稿中去了?
"当然,我相信世间还是有公平存在的,而且冥冥之中自有主宰。就像那句我们常常用来勉励自己的话一样——当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的时候,他也会帮你打开一扇窗。我之前提到的那个朋友,她虽然可以随心所欲地买到她想要的东西,虽然可以无功受禄地让所有人都簇拥着她可是有一样东西,却是她怎么努力都无法得到的。"江希亚说着,含笑着望向夕烟。
夕烟把手中的演讲稿攥得紧紧的,不好的预感。江希亚这家伙她接下来还想做什么?
"请大家公正地说我跟那位小姐,谁长得比较漂亮呢?"江希亚神态自然地笑,伸手指向坐在第三排的夕烟。霎时间,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江希亚居然临场添加了这么一个互动环节。
江希亚她怎么可以这样她疯了吗?夕烟不动声色地坐着,微笑着面对四面八方而来的众多目光。她应该知道,这样的做法对她的评分一点好处都没有的。或者江希亚只是想借这个机会当众羞辱夕烟一下,她从来就没有幻想过自己可以赢得这场演讲比赛。
"谁愿意帮助我回答这个问题呢?我是没有任何恶意的,何况这位小姐是我最好的朋友,她一定不会怪我们的。"言外之意就是夕烟摆明没她漂亮,大家只要直说就好,夕烟是不会生气的。江希亚端庄地笑着,从她的笑容里看不出一点恶作剧的蛛丝马迹,可是底下的观众还是认为,这样评论一个女孩子的容貌,到底过分了些。台下一时间议论纷纷,却没有人站出来回答她的问题。
夕烟觉得微笑得有些辛苦。目视前方僵硬地坐着,强忍着站起身离开的欲望。
"ithink"一个好听而熟悉的声音从夕烟身后发出。会场一下子安静下来。
终于有人来淌这浑水了一定是看台上的女孩子漂亮才来讨好她的吧。看热闹的众人,暗自猜测着。
"ithinkshe-sbetter。(我认为她更漂亮些)"一个漂亮的声线划过半空。只见一个身穿白色礼服的俊美少年从座位上站起来,指向夕烟的位置,漫不经心地说。
一瞬间的静默。然后全场哗然。因为他出人意料的回答,因为他惊人的美貌,也因为站在台上的江希亚霎时铁青的脸。
"i-mserious。(我是认真的)"少年看着四周议论纷纷的众人,努努嘴巴,煞有介事地说。
夕烟忍不住回过头望向说话的人
正对上司徒俊清狡黠灵动的,有如精灵一般的眸子。他朝她笑,邪邪的,笑容却很清澈。
众人现在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下不了台。"只见江希亚僵硬地站在演讲台上,脸色铁青,不时有人捂嘴偷笑地望向她。
司徒俊清若无其事地坐下,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而方才还在心里生气的夕烟,却忽然有些不忍心看到江希亚这个样子
江希亚一向自负美貌,听到俊清这样说,一定会很伤心的吧她不知道,司徒俊清是因为认识夕烟才这样说的啊任何一个正常人,就算嘴上不说,心里也会认为还是希亚比较漂亮吧夕烟无奈地想。
江希亚是第一个代表圣金出场的选手。看着台上不知道如何收场的江希亚,夕烟无奈地起身朝演讲台上走去。
2。
夕烟轻轻拥抱了僵在原地的江希亚,牵引着她的手将她送到台下。两个人都穿着圣金校服,于是所有人都以为刚才那出戏是事先安排好的。
夕烟端正地站到演讲台前,放弃了那篇讨论世界和平问题,处处体现雄才伟略的演讲稿,用好听而柔和的声音,演绎一段她此时真正想说的话。
"人到底因为什么而觉得幸福?美貌、财富、名誉,还是地位?是强过别人的优越感,还是一份超脱自然的云淡风轻?
小时候,我曾经因为贪玩而放弃了跳芭蕾,我认为这种严于律己的爱好对我来说是种枷锁。
可是连我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是,几年后,我会选择在体重90磅的时候重新去做一个舞者。
很少有人知道,我曾经是个小胖子。
一个不断挑剔自己,终究寻回了自我的小胖子。
初二那年,我作为交换生到美国进修英文,未能逃过-新生十五磅-这一劫(美国的俗话说大一新生一年总要增加十五磅的体重,而人生地不熟的我却在初二就经历了),看到镜子前不敢相信是自己的自己,我感到了莫大的耻辱和痛苦。从家里带来的旗袍穿起来会不好看,脸变圆了看起来很愚钝我不断地责怪自己,挑剔自己的形象,不断地下决心,不断地受挫折,不断地和今天的自己妥协,又给明天的自己下通牒——通牒书的内容从来都是:-一定要减重!。
不知不觉地,我发现自己开始夹着尾巴做人,平时只穿宽松的衣服,不再用自信的目光对视和自己说话的人,把自己藏在宿舍里,遇到社交场合就以各种理由推脱,以免让自己在不像自己的躯壳里找不自在。我一度觉得自己来到自己梦想中的学校,而自己却和理想中的自己越来越遥远了。那种灰心和失望让我在冬天纽黑文的墓地里边走边哭着对墓碑上曾经伟大的名字倾诉。如果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来自世界各地最优秀的同龄人当中自己不断放大自己不是缺点的缺点,责怪自己不是错误的错误,并因此嫌弃自己,给自己下软禁,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委屈,伤心和难过呢?
于是,原本立体的我少了光鲜的一面,但也就是这种空虚孤独和无助让原来那个自满的我感受不到的一种丰富走进了我的生命。我意识到人从来就不是因为自己的强大才有力量,不是因为自己的富足和完美才体会到幸福。我意识到自己本不属于自己,来到这世上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和虚荣,而是要无条件地完成上天赋予的使命,要坚强地快乐着,用现在而不是将来来礼赞生命,真理和光明的荣耀。
就这样,我重新加入了舞蹈者的行列,不怕嘲笑,不怕尴尬。在预先录制好的钢琴曲中,一个退休了的舞蹈家在纠正我的动作。我看了看镜中的自己,黑衣白袜粉色舞鞋,还算匀称,小时的功底还在,我想我看到了真正的,这个不再逃避的,诚实的自己。看着镜子里这个好不容易失而复得的我,镜子外的我在心里灿烂地笑了。
我想十年之后,我将成为的不是别人的十分之一,而是百分之百的健康快乐且完整的自己。于是,生命里又多了一种豪迈。"
当最后一句话说完的时候,全场一阵安静,随即爆发出一阵由衷的掌声。
"十年之后,我将成为的不是别人的十分之一,而是百分之百的健康快乐且完整的自己。"这句话,真正打动了这些人生目标尚不明确,在成长中随波逐流的孩子们。
接着江希亚那篇名为fair(公平)的演讲稿,夕烟说了一个有关value(价值)。
到底什么是公平呢?江希亚刚才无非是想说,人生也是公平的,纵使夕烟富有高贵,从小被人众星捧月,可是她长相平凡,远不及她,这是她后天怎么也无法弥补的。
可是,那就是所谓的公平吗?眼光未免太狭隘了吧。
如果怀着一颗怨怼的心,不断去跟别人比,挑剔自己苛求自己,那么她怎么会快乐?每个人的人生价值都不同,我们所追逐的,不应该是那些虚荣的东西,而是真正属于自己的梦想不是吗?就像她最后一句话所说的那样——
十年之后,我将成为的不是别人的十分之一,而是百分之百的健康快乐且完整的自己。
夕烟走下讲台,忽然有种很轻松的感觉。
到什么时候江希亚才能真正明白
不快乐的根源,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3。
"喂夕烟小姐,快点起床!不然上学要迟到了哦"司徒俊清试探性地用手碰了碰夕烟,凑在她耳边装成女佣人的样子,恶作剧地说。
夕烟条件反射地跳起来,一边忙碌地四处抓狂这么快就早晨了?定睛一看奇怪可是这里好像不是自己的房间耶
神志不清地坐回沙发上,正对上一张近在咫尺的比女孩子还要俊俏的脸。
"司徒俊清"夕烟喃喃地说。对哦,自己不是来参加演讲比赛的吗?怎么就这样蜷缩在后台的沙发上睡着了?也难怪,昨天为了赶那篇没用上的演讲稿,她可是熬了一个通宵呢
"喂,凌大小姐,你好不给面子哦,我的演讲惊艳全场,你却在这睡觉,连看都不看一眼"司徒俊清看着睡眼惺忪的夕烟,半开玩笑地说。
"是你的演讲惊艳全场,还是你的人惊艳全场啊?"夕烟完全清醒,上下打量着一身白色西装,钻石一样耀眼的司徒俊清,眨眨眼睛调侃着说。估计底下尖叫鼓掌的一定都是女孩子吧,夕烟怏怏地看着他那好看得连她都有些嫉妒的脸。
"bothofthem。(两者都是)"司徒俊清想了想,歪着头回答。
"对了刚才的事情谢谢你了。"夕烟忽然想到江希亚,想到为了帮她解围而说了谎的司徒俊清他分明是为了照顾她才这么说的,恐怕天底下没有哪个男生会由衷地认为她比江希亚这个天生丽质的美女漂亮吧
"什么事情啊?我都不记得了。"司徒俊清看着脸色微红的夕烟,有些怔忡地说。他是真的不记得了。那些对他来说只是小事而已。再说可能因为见过几次面的缘故吧,在他看来夕烟的确是更顺眼一些
"不过,你要为此请我吃饭的话我也不介意哦!"看看窗外已是黄昏的天色,饿了一整天的司徒俊清紧接着补充了一句说。毕竟他的晚饭还没有着落呢。
"好啊,没问题!"夕烟欣然答应。站起身正要往外走
却忽然被司徒俊清握住手腕,一把拽到面前。
"你就这个形象走在我身边,可是会被人打的哦。"司徒俊清皱着眉,低头摆弄着夕烟因为睡觉而微微蓬乱的头发,若不是亲眼看到他也不相信,一向在人前高贵大方的大小姐凌夕烟,居然是个这么邋遢的人,连头发都忘记梳就往外冲。
"好了!"司徒俊清满意地说,目光下移,正对上夕烟乌黑澄澈的眸子。她怔忡地看他,眼中还残留着刚刚睡醒之后的迷离,睫毛自然地向上弯起。
目光相接的瞬间,不知为何,俊清心中忽然腾升出一种异样的感觉
就像他抱她回家的那个夜晚,她的泪水滴在他胸口
冰凉而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