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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湖秋水夜无烟,耐可乘流直上天?且就洞庭赊月色,将船买酒白云边。
泛舟在八百里洞庭湖上,看彩霞将湖水染成昏黄,在船头上斟一壶糯香米酒,撒一把香饵入水看湖底百鱼争抢,当真是好不舒坦,这哪里是来打仗,分明就是来旅游的。
慕容延钊提兵去了岳阳,李处耘提兵去了朗州,而孙悦,却奉了命令去独取益阳,彻底脱离了大部队,在洞庭湖上走走停停,几天来一个敌人也没看见,真是跟旅游也差不多了。
按照慕容延钊的设想,他打下岳阳之后就会领军顺势继续南下去取潭州,然后再从潭州西进与李处耘合兵,简单理解,就是他们俩一个在西边打一个在东边打,而合兵的地方就是益阳,孙悦所部若能占了益阳,就成了两支军队的桥梁。
而八百里洞庭茫茫无边,李处耘就算是想给孙悦下什么命令,那传令兵都找不到人去,如此一来倒也不必担心李处耘给他掣肘或是陪他吃人,但坏处也不是没有,那就是他孤军深入,万一被敌人包了饺子,他连个求援的机会都没有。
不过慕容延钊对他也是真挺不错,因为他的战略任务比较特殊,特意还给他们配了一军山南军,指挥使不是旁人,正是他们之前救过的卓柏鑫,便于两军联络。
这可是慕容延钊手底下最精锐的力量之一,两伙人马加一块虽然也才不到一万人,但精锐程度却足以当两三万人用。
刚开始上船那两天,孙悦紧张的连尿尿都不敢抖,生怕一不小心从水底下钻出来个水鬼给自己来一刀,毕竟他这是第一次上战场啊!还是孤军深入这么高难度的技术操作,他都不知道第一宿晚上是怎么睡着的。
不过也就是那么两天,很快的,当发现洞庭湖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的时候,他就彻底放松了,悠悠达达的在湖上逛了起来,甚至还让水性好的将士下湖挖了新鲜的莲藕给他吃。
这仗打的,真特么舒坦。
这当然不是他消极作战,而是在等待战机,益阳毕竟是大后方,他必须得等到慕容延钊攻破岳阳,李处耘攻破澧州,将湖-南主力吸引过去之后趁时而动,否则要是直接碰上湖-南主力,自己可就要凉了。
不过他这个都监日子过得轻松,韩崇训和卓柏鑫这两个指挥使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这两天他们俩天天都住在一块,在卧室摆着硕大的洞庭湖地图,派出了一波又一波的探子,分析来分析去,琢磨着到底从哪上岸,什么时候出手,尤其是韩崇训,这还是他第一次自己拿主意,才几天的功夫,山一般的压力让这个十五岁的少年都开始掉头发了。
走上船尾,见孙悦和几个大兵居然在快乐的讲笑话,韩崇训就气不打一处来,“刚接到探报,李监军在澧州受阻了,湖-南大将张崇富以碎石断江,毁堤淹田,又在山路上设了百余道大小满天寨,使我军不得寸进,你居然还有心思玩?我怎么这么想揍你呢。”
孙悦笑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澧州多山,朗州无险,我要是周保全我也会派人在澧州负隅顽抗,李监军又不是神仙,总不能一蹴而就,你难道怕他打不进来?我觉得不至于。”
“我是怕他那边受挫,影响咱们这边的进展,咱们可是在这洞庭湖上都漂了快半个月了,再这么漂下去,粮食吃完不说,将士们还上的了岸了么?我跟老卓都快急死了,你倒是一块过来商量商量啊!”
“慌有用么?我又不懂打仗,我是文官来着啊,你们商量去呗,你说咋打就咋打,我半点意见都没有,我的任务是给你做辅助。”
韩崇训气道:“你就这么给我做辅助?”
说话的功夫,正好孙悦挂在船头的鱼竿动了,孙悦连忙上去摁住,费了半天的力气,钓上了一条大鲤鱼来,笑道:“你看,这鱼好大啊,这样,我一会亲自下厨,把这鱼给你们炖了,让你们一边吃一边想,怎么样?亲自给你们斟茶倒水,这辅助做的够到位吧。”
韩崇训简直哭笑不得,说实话他们当将军的,当然希望监军管的越少越好,真要碰上个李处耘这样的哭都不知道上哪哭去,可为啥孙悦如此屁事儿不管,他却看着更来气呢?
“那我要吃红烧鱼。”
“好嘞。”
转过身,韩崇训便听到孙悦拉着山南军的将士们又开始讲笑话了,还让一个亲兵给他刮鱼鳞,说好的亲自下厨呢?
暗暗摇了摇头,他也是醉了,天底下怎么会有心这么大的都监啊。
当然,孙悦这么浪,其实也是建立在他的先知先觉的基础上的,细则上的事儿,他其实比谁都麻,但大方向上他还是有信心的,对战事的走向当然也有一定的判断,只是这些东西他都没法跟韩崇训说,否则他没法解释啊。
反正在他记忆里,细则上肯定是记不清了,但慕容延钊这一仗打的老特娘的帅气了,他们这一战肯定能打的成,根本就没什么可操心的,安安静静等待前线胜利的消息就好,根本就用不着做什么多余的动作。
事实上,此时的慕容延钊,已经攻破岳阳了,只是消息还没传回来,他们的探子也还没有打听到罢了,他们出战的时机,也不远了。
不过他们没收到岳阳攻破的消息,李处耘却是清清楚楚的,要知道慕容延钊破了岳阳,顺着湘江顺流而下,可就直接可以陈兵潭州城下了,而他明明走的是近道,却被死死的堵在了澧州,连朗州的影子都没见着,这脸打的也忒响了点。
这是他的舞台,这是他的战场,这应该是他的荣耀啊!他跟慕容延钊都已经分兵了,人家比自己的奔袭距离长了一倍多,怎么能让他拿下头功呢?
可恨啊,那张崇富一路上坚壁清野建起了大小漫天寨,一营连着一营,一山连着一山,他就算天天都打胜仗,这得什么时候才能打得过去?你以为你是陆逊么?
苍蝇不咬人但膈应人,这就是李处耘对张崇富的恨意,他感觉,他娘的他要是再不想想办法,等他破了澧州,慕容延钊都能从朗州南边绕过来了。
前方将士传来欢呼,又是一个漫天寨被拔了,这已经是他这些天拔的第八个山寨了,一开始他还挺高兴,现在却已经有些木然了。
“监军,儿郎们拿下鳌山寨了,俘虏敌军三百余人。”
报信的脸上还有几分喜色,但李处耘的脸上却很是阴沉了。
“三百俘虏么……押到校场上去,我有话要说。”
“是。”
李处耘暗暗下了决定,正常打过去,他肯定不会有慕容延钊快了,但是,若是能一举将澧州的守军都吓住呢?为了首功,为了胜利,为了回京之后他能压赵普一头,或许,是出一些非常之法的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