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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乔!”韩牧之在后面很快追了我几步,终究还是停住了脚步。
我冲出驿桥,抬手打了一辆车,回到了北路街的房子。我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晕晕乎乎回去,陆曾翰还没有回来,我疯了一样冲到那间锁着的满是姐姐东西的房间,到处翻着,我渴望哪怕找到一丝痕迹,到底是怎么回事?韩牧之说的字字锥心,丝丝合理,我想不出第二个解释。
可是依然是那些东西,而且因为我的混乱,姐姐的衣服和物品甚至在我眼前摇晃、重影,我大声喊着:“你出来啊!你出来!”
我拼命地扯着姐姐的衣服,没有一刻,我这么盼望我的那个人格出来,我声嘶力竭地吼着:“你到底都做了什么?你借着我的身体,到底都做了什么啊!你给我出来,你不是我姐姐,我姐姐不会这么害我,我姐姐也不会这么可怕,你给我滚出来啊!”
耳朵里有轰鸣的声音,我用力地抱着头,痛苦地缩成了一团。好疼,真的好疼,一切都像烟雾一样在我身边缭绕着。我又一次晕了过去,迷迷糊糊中,有人好像在摸着我的头,长长叹了一口气,温温的女声。是“她”,我反感地把她的手推开,低吼道:“走开,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你再也不要占据我的身体!”
“她”冷冷地笑了:“乔乔,你赶不走我,你是个单纯的孩子,你不知道世间险恶,你也不知道人心凉薄。你爱的人,也许就是背叛你的人,甚至是杀害你的人,你的痴心,也终究错付了。我来帮你,我帮你杀了那个负心人好不好?反正,我已经杀过一个了。”
“不要!”我大声喊着,语无伦次,“你给我住手,你如果要杀他,我就杀了你!”
“你杀我?”“她”不可置信地说道,“你疯了吗,乔乔,你杀我,可是等于杀你自己。”
我愣住了,陆曾翰说得没错,她知道她是谁,她清楚地知道她是虚拟的人格,还会利用这个身份。她的智商简直要比我高了。我忽然有种阴森森的可怕:“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是不是,你还打算取代我?”
“目前还没有,但如果你还这么没出息,被一个男人玩得团团转,就别怪我不客气。”她的声音淡淡的,却让我不寒而栗。
她太可怕了,她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我随手从桌上拿起一个东西向着声音来的方向砸过去,东西应声落地,一地碎裂,她再次消失了。我终于清醒了过来,与之前的见面不同,这次我光听到声音,却始终看不到“她”的脸。
而那个摔到地上的东西,我看清了,是姐姐的相框。照片里的姐姐,笑得开心。我抱着照片,眼泪滑落了下来。姐姐,我该怎么办啊?我真的杀了人吗?
直到后半夜,陆曾翰终于回来了。我听着他开门进来,从主卧到次卧地找我,我却不想应一声。他还是找过来了,蹲在我面前,看着我哆嗦的样子,他摸了摸我的头,温声问道:“想可怡了吗?”
我下意识地躲了一下,顿了顿,抬头问他道:“你和赵黎川,是什么关系?”
我的问题,让他怔住了。在他的眸子里,我第一次看到一抹浓浓的悲伤,那种悲伤,即使在他提到他父母的事时,也没有那么强烈浓郁。他没有回答。过了许久,他问道:“谁又和你说什么了?”
我茫然地看着他:“我在美国,曾经治疗过一个来访者,叫赵平,他开枪自杀了。他就是赵黎川,是不是?”
陆曾翰猛地起身,一拳砸到了旁边的柜子上,大步走了出去。我挣扎着站起来,追到客厅,抓着他的胳膊:“求求你,告诉我真相,我真的快疯了。你想杀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我?”
陆曾翰看着我,表情满是痛苦和挣扎,不知道过了许久,他把我的手掰了下去,拿出一支烟点着,在烟雾缭绕里,他徐徐说道:“我曾经和你说过,我的父母,被人害死了。我在公安局晃了一年,都没人管。他们每天都说查查查,却没有一丝进展。那个时候,大概是我人生最疯狂的时候。我像个小混混似的,游荡在街头,和人打架,喝酒,学校把我开除了。我更肆无忌惮,甚至有了报复社会的念头。”
“有一次,我手头缺钱了,约了几个狐朋狗友去喝酒,才发现钱包里没钱了。我随便瞄了四周一眼,看到有个外地人模样的男人,拎着个包在前面走着,我也没多想,就冲上去打算抢点钱,想着他虽然看着健壮,但强龙难压地头蛇,何况我们六七个人,总能打过他。没想到,被他没用几脚,挨个把我们踹了个狗啃泥。我那帮狐朋狗友看形势不对,早跑了,只剩我一个死心眼,还要和他打,被他用力一踹,脚都断了。”
陆曾翰猛地狠狠抽了几口烟,往事在他嘴里,像是岁月镀过的色彩,有着老照片的浓重:“他蹲在我跟前,冷冷地问我,他们都跑了,你还打,你傻的吗?我没吭声。他扔了五百块给我,让我去医院。我也不知道自己脑子抽了哪根筋,又把钱扔回去给他。他问我,你不怕我带你去公安局吗?你这可是抢劫。我笑了,好啊,我正盼着你带我去呢,他们还欠我两条命没个说法呢。”
“就这样,他把我带去了公安局,知道了我的故事。我也知道了他是来我家乡所在城市出差的警察。但好像官不小,他认识公安局的头头脑脑,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公安局又开始查我父母的案子,很快就破案了。”
“他很快就回南城了,他说我可以去找他,留了个电话。他也许是客气吧,但那会我很傻,我真的去了。他也真的接待了我。他带我去了很多地方,有景点,有饭局,各种有意思的生活。你还记得过年我带你去的那个村子吗?那就是他带我去的,是他驻守的第一个派出所在的地方,他让我知道了人情味儿。”
“他和我说,孩子,你还小,未来的生活会很好,你不能就这么荒了。我和他说,我早就被学校开除了,我没有未来。他说,那就在南城待着吧,任何事都能解决,不要放弃自己。他给我找了可以寄宿的高中,我读了两年书,在他的影响下,我考了北京的警校。他这个人,外表冷,里头热,他做警察的时候,刚直不阿,能帮的,能照顾的,都不会吝啬。”
“他为什么会对你这么好?”我忍不住问道。
“也许是孤独吧。他结过一次婚,有过一个孩子,在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孩子被抓了人质受了惊吓,没多久死了。他爱人也和他离婚了。后来,他调去了缉私局,有人说他变了,变得利欲熏心。可我不信,他没有孩子,没有家,把自己的一辈子都给了国家,怎么可能走上那条路?”陆曾翰的表情是痛苦的,但我从他的神情里,竟然也读到了一丝疑惑。他也许也有想不通的地方?我不明白,也琢磨不透。
“这套房子,是他留给你的吗?”我问道。
“是。他说让我在南城,有个落脚地。我说我不用,我父母给我留下了不少钱,足够我衣食无忧一辈子了。但他说那是他的心意。后来,我才明白为什么他把这里留给我,这栋楼在建的时候,这一套是最特殊的,直通地下车库,安全系数最高。而且这个小区,有几套房子是警方的卧底布局点,连保安也是特聘的,每个角落都是无死角监控,包括这套房子,都是保安重点监察的对象。他知道我的工作任务,经常需要隐藏身份做卧底,所以就把这个房子留给了我。”陆曾翰摇头苦笑道,“所以,你说我和他是什么关系呢?说不好,有如兄如父的关爱,也有亦师亦友的情分。是他让我看到了一个好警察是什么样子,也是他教我,要做个好警察。”
听了他的话,我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他和赵黎川的感情这么深厚,我很难想象,当他得知赵黎川死后,会是什么情况。他缓缓说道:“他出事的时候,我正在云南执行任务,上头没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等我执行完任务回来,他已经早就在美国安葬了三个多月了。我去把他的东西收拾好,带了回来。美国的警察说,他是自杀。我费了很大的劲,托人找关系找律师,看到了警方调查的资料,是自杀没错,可我不相信,以他的性格刚烈,不会是自杀的。”陆曾翰痛苦地抚上了额头,“不会的,他都和我说不要放弃自己,他自己怎么会反而放弃了自己?”
我的心仿佛烈火油煎一般,我又一次擂鼓般地问自己,是我吗?是我做的事吗?我想问,却问不出口,只能默默在一旁听他继续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