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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企业编内部刊物,既没前途,又没钱图。这种意思,吉姆郎格表达过多次,只有当左依娜决定与庄严分开时,她才也觉得这份工作没有意义了。工作是庄严找的,工作与庄严是联在一起的,因为,这只是一个过渡,没有结婚,他觉得帮得名不正言不顺,跟某些领导说起来也不太管用,如果是老婆,那就理所当然了。吉姆郎格并不知道左依娜还有个庄严。左依娜自然不会告诉他。她手腕上的伤痕,她说过是为吉姆郎格留下的,吉姆郎格应该能原谅她有婚姻,如果在婚姻当中,她又有外遇,吉姆郎格就不会觉得她有多么痴情了。
女人应该学会赚钱,女人赚了钱,不如意的事情就会少很多。吉姆郎格说,并且给左依娜提供了一个赚钱的机会。吉姆郎格把左依娜安排在他公司的售楼部。这是一个很肥的部门,能耐大,赚的就多,有的售楼小姐的提成拿得很高,干几年,完全可以在深圳自己买房买车,给政府部门打工的那点小钱,相比之下,不过是杯水车薪。
于是第三天,左依娜和庄严摊牌了。摊牌的理由很简单,她不能原谅他在外面胡搞。这些都是在电话里讲的,庄严觉得左依娜是在赌气,他道歉完后也没放在心上,他知道左依娜爱耍性子,过两天气消了,就没事了。庄严不知道左依娜又住进了另一个男人的家里。
今天有个女人找你。左依娜在吉姆郎格的家里接了电话,转告他。左依娜感觉那个女人听电话时,犹疑了一下,在停顿的几秒钟内,女人肯定有些吃惊,她并没有盘问左依娜是谁,左依娜也没有问女人是谁。她说找谁?你们说什么了?吉姆郎格严肃起来,情绪在脸上一堆一堆的。左依娜立刻警觉了。那人说找吉姆,我说吉姆没在。她说哦,谢谢。这就几句。左依娜飞快地复述。以后不要接我家里电话,这很不礼貌,知不知道?吉姆郎格脸上平了一点,接着说,没事,没什么事。跟礼不礼貌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还有别的女人,那我算你的什么东西?左依娜很不快乐地嚷。我就和你有这种关系,其他都只是好朋友,真的,现在,我只喜欢你,但是,我不能阻止别人喜欢我,你说是不是?吉姆郎格扪着胸口,忽严肃忽调侃,轻易就把左依娜哄高兴了。他说得没错,别人要喜欢吉姆郎格,他有什么办法,只有她可以住在这里,仅此一点,她就应该满足,并且完全可以蔑视其他女人。左依娜这么想着,就有些得意。她可以从容地使用房子里的一切东西,最主要是从容地使用吉姆郎格。
这天夜里八九点钟,吉姆郎格家的电话响,左依娜正在看电视,铃声震得她心慌意乱。她傻愣愣地盯着电话机,好像穿过电话线,能看清对方。电话断了。隔一阵,又响了起来。铃声充满神秘,充满诱惑,要拒绝它,很困难。左依娜的手就探了过去。
喂,怎么才接电话。一个女人迫不及待的声音。
你找谁?左依娜说。女人的声音有点熟悉。
你是谁?女人说。
你到底找谁?左依娜问。
女人不说找谁,重复了一下电话号码,没有错。女人索性连门牌号也说了,也没有错。
你是苏曼?!左依娜跳了起来。她听出来了。
左依娜?哈,就觉得像你的声音嘛。苏曼乐哈哈的。
我也觉得熟悉,可能是一警觉,就影响了听力。左依娜也乐了。两个人乐完,才想起事情有点不对劲。左依娜说,苏曼,你怎么把电话打到这里来了?苏曼说,奇怪啊,你怎么在他的家里?左依娜说,你才怪啊,你怎么打到这里来了?苏曼顿了顿,问,你住在这里?左依娜说,算是。
住多久了?
三五天。
我操,我刚搬出来不到十天。
苏曼,什么意思?
你等我,我二十分钟内到。
在等苏曼的时间内,左依娜始终没弄懂,苏曼与吉姆郎格有什么关系。苏曼,她怎么在这里住过,门牌号,电话,都没有说错。一会儿,苏曼将出现在这个房子里,她将带来什么?左依娜仍是穿着睡衣,简单整理一下凌乱的东西,似乎想到了什么,又觉得不太可能,太富于戏剧性,只有小说或者电影里才有,生活从来不会这么富有刺激。吉姆郎格在外应酬,左依娜忽然觉得,她没有资格冒昧地接受另一个女人登门,这才是不礼貌。不过,左依娜已经懒得管是否礼貌,礼貌有时是虚伪的面纱。现在,她只是迫切地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曼来得比左依娜预想的要快。尽管都有思想准备,进门的时候,还是相互嘀溜溜瞪了半天。苏曼还是挺拔的,她的身体总是生机勃勃。左依娜穿的是吉姆郎格的睡衣,这又吸引苏曼多溜了几眼。我看看,我先看看。苏曼说着,径直往里走,一间一间,最后进了吉姆狼格的卧室。这些我太熟悉,太熟悉了。左依娜听见苏曼在卧室里说。左依娜一动不动,呆在沙发上。苏曼进门的那一瞬间,她感觉苏曼与这房子里有一股相同的东西,苏曼与之立即融,而她顿觉自己有入侵的难堪。
这些我太熟悉了,你肯定没我熟悉。这些家俱,都是我陪他一起买的。苏曼在左依娜左侧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并且双腿缩了上去,整个人窝在沙发里,像自己家里一样轻松随意。我就是这样看电视的。果然不出我所料,朱涵文真是够手段。苏曼又说。
苏曼,我不明白,朱涵文和吉姆郎格什么关系?左依娜点燃一支烟,并不抽,只是看着它冒出青烟,慢慢燃成一段灰烬。
吉姆郎格,是他很久前的名字。他现在叫朱涵文。我操,也许那天吃饭,我该告诉你。
吉姆郎格是我的初恋情人。我跟你说过,二十岁时的第一次做ài,就是和他。
你二十岁之时的事情,和我们现在是没有任何关系的。现在的关系是,我和你,是他同一个时期的女人。如果不是你接电话,你和吉姆郎格操,我和朱涵文操,也不知操到哪一天才能操出个真相。
你为什么搬出去,你们不是分手了吗?
没有分手,只是想让距离来培养一点激情。你看,把你培养进来了。太脆弱了,感情太脆弱了。你要知道,他在上海,还有一个女人,一个等着和他结婚的女人呐!我知道啊,我容忍了,因为他给我快乐,那个女人在我先前就存在的,我不想管他的历史。
他在上海还有女人?!
是,一个放纵他的女人,一个认为只要他快乐,她也就快乐的女人。她知道我的存在,她觉得有个女人在他身边照顾他,她还宽慰。操,这也是爱。
伟大啊!她也许愿意看着他高兴地和别的女人做ài?!左依娜被苏曼的话引出某个角色圈子,她还可以跳出来,进行一点评议。
在我发现了上海女人后,我问他为什么要欺瞒我,他说这是对我的保护,他不想伤害我。我操!行为上他已经构成伤害,难道欺瞒真成美德了?现在已经超过了我忍耐的度,我也说服不了自己。
你们做起来,感觉,好么。
非常好,每天都做,每天。
左依娜似乎被虫子咬了一下。她看到吉姆郎格在苏曼身上劳作的情景。他的身体被她的身体抛得老高,说不清谁是弹簧。当然,她知道,不管吉姆郎格身体下的女人是谁,他都是那么劳作的。做完他会半靠在床,久久的抚摸女人,手臂套着女人的脖子,抽支烟,说些话,喝点水,把女人安顿好,他才躺下来睡去。像吉姆郎格,在做完爱还能这么细致的男人,很少,也许就是这一点,使女人们总恋着他,恋着他的怀。她和他做起来是最美最好的,他怎么把这种好,也给了别的女人,而且是她这么熟悉的一个女人。左依娜隐忍着心里的痛,苏曼一副快发疯的样子,她不能火上浇油。她出奇地冷静,冷漠,好像事件和她没有一点关系。两个女人忽然沉默了,好像都在琢磨对方和那个男人做ài的情景,或者彼此在回味那些死去活来的夜晚。
吉姆应差不多回来了,或者,你打一下他的手机。左依娜想尽快结束这种时间。她很想立马看吉姆郎格,看他怎么面对两个坐在一起的女人。她一句话也不会说,她要死死地盯着他,看他还能怎么表演。那个时候,她想,没什么痛苦,有的只是痛快,让一个男人无处躲藏的痛快,撕下他虚伪的绅士面具的痛快。
你在哪里?我在咖啡厅等你,我想见你了。苏曼真的打通了吉姆郎格的电话。左依娜头一回见苏曼这么温柔妩媚,完全不是那个操来操去的女人。吉姆郎格似乎在说没有时间,最近都没有时间。苏曼就说,那我到你家里去,到你家里去。苏曼握着手机,玩弄自己的指甲,过了一会,她生气了,说,为什么嘛?你家里是不是有别的女人了?没有?没有那为什么不让我去?冷静,你觉得我们还需要冷静多久?苏曼的电话打了很长时间,显然吉姆郎格在极力解释,并企图说服苏曼理解他,相信他。但是,吉姆郎格这一次,不能如往那样让她如愿。左依娜听着,心里不断发出阴冷的笑,慢慢的,身体也冷了起来。两个女人看起了韩国电视连续剧,似乎都没节目内容吸引了,都紧紧地盯着电视屏幕,像那么回事。苏曼伸了伸腿,继续盘起来。但她有些气馁,吉姆郎格的所有措辞,都是因为他现在有了左依娜。
男人,真他妈的没劲。苏曼叹了口气。
本来就没劲。左依娜说。
没有男人,更没劲。
相比较而言了。
你觉得,他进来后,会怎么办?
他会说,你俩都给我滚。左依娜不断地点烟,焚香一般,一支又一支。
大约十二点,左依娜听到吉姆郎格汽车上防盗锁的声音。吉姆郎格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楼下按对讲机。对于两个女人的同时在场,吉姆郎格没有丝毫诧异。
你们,都可以走了!吉姆郎格换完鞋,神情异常严肃。
哈哈哈左依娜猛然发出一串狂笑,差点就往沙上倒过去。太好笑,与她猜测的一模一样,吉姆郎格果然是叫两个一起滚,只是他用的“走”因为他是个绅士。左依娜笑得吉姆郎格心里发毛。他看了她一眼,他还真不知这个女人,是不是还和他别的女人有来往。女人和女人在背后联合起来,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但吉姆郎格不是一般的男人,他保持镇定与君子风度,很礼貌地下了逐客令,然后,从容地经过两个女人,穿过客厅,往里面走去,神情仿似经过两个卑鄙小人。这时候,苏曼站了起来,尾随他进了卧室。苏曼在说什么,左依娜听不清,她觉得事情不是一般的滑稽,她完全沉浸在这种滑稽的感受当中。他们说什么,那是他们的事情,她会给他们时间,把他们的问题先解决了,再轮到她。她把电视的音量调高了一点,她还是忍不住想笑,实际上她一直在笑,只是不是哈哈大笑,而是嘴角微微上翘,像一弯新月。忽然她听见苏曼很大声地说了一句什么,紧接着就呜呜咽咽的了。
苏曼在一个男人面前哭,左依娜吃惊不小。她想起苏曼平时的言论,那股洒脱的劲头,她们几个人望尘莫及,简直是把她当偶像一样崇拜。现在,嘤嘤啜泣的那个女人,是苏曼么?生活真是个骗局。左依娜不笑了,于是替苏曼难受起来。
过了一阵,吉姆郎格从卧室出来了,他们好像谈妥了,而且谈得很成功,因为苏曼也停止了哭泣,她跟在吉姆郎格身后,身体不再挺拔。
你还有什么问题?吉姆郎格对左依娜也下了逐客令。
左依娜扫他一眼,忽然对吉姆郎格产生一股强烈的厌恶。但她咯咯咯地笑,她笑吉姆郎格在这个时候,还在装绅士,一副坦坦荡荡,光明磊落的样子,好像是她和苏曼两个人背底里算计了他。左依娜一直咯咯咯地笑,坐着不动,笑得吉姆郎格没有办法,一声不吭出了门,苏曼影子一样跟了过去。他们走后,左依娜收住笑,迅速地从沙发上窜下来,在酒柜里找出半瓶茅台,回到沙发,一口一口地喝下去,身体一点一点地温暖,温暖爬满了她的身体,像酒一样使她麻酥酥。她越喝越快乐,越喝越想笑,嘴里冒出青葡萄酸溜溜的泡泡,满屋子的飘浮。到吉姆郎格回来的时候,她已经不会说话,只是看着他傻乐,一边乐一边嗝泡泡。吉姆郎格的脸在泡泡中飘渺,他用手打碎泡泡,或者说挥赶着这些飞来飞去的东西,像条金鱼那样游到左依娜面前。你这是干什么?我可不喜欢作践自己的女人!吉姆郎格是这么说的,左依娜隐约听到了,他好像挺凶的,从来没这么凶过。他回得好夜哟,苏曼肯定在他的怀里哭了,像只可怜的猫那样哭了。但是,他和她怎么谈的,谈了些什么?左依娜还是咯咯地笑,她觉得他说话也像她一样,只是一些泡泡,一些大小不一的泡泡,满屋子飘,满屋子游。她咯咯地笑,浑身像泥一样揉不到一块,他使劲在揉她,把她揉成一团,然后抱到床上,她立即昏昏地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