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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云深这才终于松开咬住下唇的牙齿,皱了眉头道:“争抢又有什么用?本王如今的日子过的就很好,能每日看见芷儿,听芷儿弹琴,跟芷儿这样一起坐着,天下哪里还有比我更快活的人?就是真的坐上了那个位置,也不一定能有本王现在这般开心。”
他说的认真,惹得言芷面上露出一抹无奈笑意,他便如蒙大赦一样的凑近了几分,讨好道:“所以何必去争抢呢?本王只要有芷儿在身边便好了。”
“可王爷手中有的东西,就算王爷没有争抢的心思,也早晚会让王爷卷入这是非之中啊。”
言芷忽然有些正色的说了这一句话,楚云深皱眉似乎有些没有听懂她的意思,便听她再问道:“听闻镇国将军的虎符是在王爷这里的,若我想要那个呢?”
“言芷她,总是冷冷淡淡的,从来不曾对什么东西上心,所以当初只要她肯开口问我要什么,我便是费了全身力气也要为她寻到的。”楚云深说着说着便有些失神,不知是酒意尚未消退,还是又想起了尘封的旧事,心情动荡。
沈步月宁愿相信是前者。
可是却好像忽然想到什么一般,从他口中慢慢拼凑出了一个他曾那样全心全意对待的女子。
“好看的,不要太多话,冷冷淡淡的样子也勾人的才好。”
这是初见的时候楚云深看着她说出来的那句话,她当时满心满眼以为那人说的是自己,如今想来,说的应当是那位言芷姑娘。
她因为这句话便动摇的心境,不知道有没有被楚云深窥探了去,或者还会嘲笑自己自作多情。
想通了这一点,这些与楚云深相处的日子里,曾被自己有意无意忽略过的事实,便都如雨后春笋一样一桩一件的冒了出来。
从当时楚云深毫无根据的对她帮助,到今晚楚泽在楚云深耳边呢喃的那句话。
沈步月忽然便抬起头来,却忽然有些恨自己这副无喜无悲的面孔一样,倏忽间蹙起了眉头,眼中含上一汪怨怼神色:
“我与她,果真生的那样相似吗?”
楚云深的神色一瞬间惶急到无以复加,急急的看进她的双眼,道:“在我心中,从未将你与她混为一谈!”
沈步月在这个时候居然有些忍不住的笑了开来,只是不同的是,这一笑颇为凉薄,几乎像是一个嘲讽的笑,只是不知道这笑究竟是对自己还是对楚云深。
“那便是像了。”
“静女你……”
楚云深还待再说什么,沈步月却又再转过头来,唇角微微翘起的笑意,还眼中湿润的神采看的楚云深心惊:“都已经说到这种地步了,王爷不会还不想给我一个痛快吧?”
他有些害怕的收回要去揽住她双肩的手,如今这个沈步月步步紧逼,却是困兽犹斗一般,浴血也要死死坚持,咬紧牙关不肯说一句低头服软的话。
他所认识的沈步月,一直以来也便是这样便是了,但如今看来却更觉得陌生和心惊。
“言芷……是楚泽派来的人。”
楚云深虽然看着周遭势力薄弱,但是有一个身为镇国将军的外祖,身边有怎么能少得了眼线和护卫。
又怎么能容忍得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就此留在楚云深身边。
身边的人三番两次让他注意,让他莫要被言芷迷惑,可是当时的楚云深又怎么听得下这般话?
“芷儿若是想要,本王的东西便都是他的。本王还怕他不喜欢呢!”
“芷儿想要那个东西?那个东西可是一点都不好玩的。”楚云深难得在言芷面前皱皱眉,只是那东西确实难得。当朝不会允许没有实功的皇子拥有兵权,顶多像楚游这般有个用兵权,说到底虎符这种东西还是镇国将军亲自带着的,不过是坊间传言镇国将军宠爱外孙,这东西也轻易交付在他手上。
“只是……外间传的神乎其神,我想看看罢了。”言芷语气仍旧平静,就好像问楚云深要的不过是一件兴起的玩物,也不是很着急想要的样子,楚云深稍微一迟疑,她便又低头回去默默用饭。
楚云深终究是咬咬牙道:“你若是要,那东西又有什么不可以?”
言芷手下动作一顿,似乎是也有些惊讶楚云深能这般痛快的便答应下来,但很快便露出个清浅笑意来,让楚云深一下子觉得自己的应承无可比拟的有用。
“芷儿今日生辰,自然是芷儿最大。”
那段日子的楚云深,真的是满心满眼都只有“言芷”两字。
直到他外祖气急败坏的找上门来,想发落这个来路不明妖孽一样惑人心智的女子,言芷却先人一步没了影踪。
就好像真的是能幻化自如的妖孽一般,明明前夜还好好在一起说话的人,今日便忽然没了影踪,府中的人没有一个知道她的下落,只道今日还从来没有见过言姑娘。
楚云深便从那时候疯了。
他这半年光景总心上只有这一人,如今这人莫名其妙的失去踪迹,便好像是在他心头狠狠的剜下一块肉来,血粼粼的留一个大窟窿。
无论如何的也弥补不了。
“我疯了一般的找她,可是当初那么好找的一个人,便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就连她之前曾卖艺过的酒楼,都说从来没有听过这样一个人。”
“好像全天下除了我这齐王府中,再没有一个人记得这个人的存在。可外祖还记得责骂我,被妖孽迷惑了心智,小心要将性命也赔在里头。”
“后来有一日,那人却又悄无声息的出现了。”
言芷是楚泽手底下的暗卫,是他从小培养的一个组织的其中一个,名字是临时取得。
她也从来都不会弹琴,被派遣到齐王府卧底前一月用心学了些基本指法,便靠这些来糊弄不通音律的楚云深。
她从未在外流浪过,从小就已经在楚泽的暗组织里长大,学习的只有怎么杀人和完成任务。
从头到尾“言芷”这个人便是从来都没有存在过的,只是楚泽为楚云深编造的一个梦境,让他在甜蜜的梦中骤然醒来,明白自己究竟所处何地。
他不争不抢,身居这个位置,手中所拥有的东西,旁人也要逼着他去争去抢。
“那天她忽然过来,只是跟我说,她想来看看摘星楼,而后跟我说,她要走了。”
楚云深那时连“背叛”二字都没有想到,只想这个人无论是什么样子,只要愿意留在自己身边便是好的,因此急了便去抓她在齐王府中从未穿过的黑色夜行衣。
“你莫要走,芷儿!你到底要什么,你要什么啊!”十五岁的少年这一句逼问真挚的像是要将自己的心肝都剖出来摆在她面前。
“王爷,我想要的,是这天下,可是王爷不争不抢,注定与这天下无缘,但是就像王爷说的,这般也没有什么不好,只是以后,王爷与我再无缘分了。”
言芷将他的手挥落,他这才发现,这个一直隐藏在身边弱不禁风的女子,手劲竟然比他从小习武都来的大。
这也验证了她所言非虚,确实是楚泽从小养着的,最忠心的杀手。
“这后来不久,楚泽便送了我十个通房丫头,说是听闻我失了新宠,送来补偿给我的。”
沈步月从被子中抬起头来,伸手将被子整个掀开,这屋里暖和,可是她身上却渐渐的凉下来,感受不到一点这屋里的温度。
“那十个通房丫头,长得与那位言芷姑娘,怕都是有几分相似的。”
她捏紧自己的手指才能将这句话平静无波的说出口。
至此所有的事情都连在了一起,楚云深因为这件事情才有了逐鹿天下的心思,可是这几年仍旧隐忍不发静待时机,楚泽只以为他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多番用这件事情戏弄于他。
那十个长得像言芷的通房丫头,便是最好的证明。
怪不得沈步月看那几个人的眉眼总觉得有哪里相似。她虽然不曾见过言芷,但从她来这王府的第一日起,便有人用惊讶的目光打量她而后窃窃私语,她初时总不当一回事,如今看来,她与言芷长得应该确实相似。
相似到在这是个通房丫头的眉眼中都能找到熟悉感,因为这些人像了言芷,便是像了自己。
“静女……”楚云深咬咬牙,却只叫了她一声。如今这种情况他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借着酒意将心中多年来未能抒发的郁结一路说了出口,却在此时忽然失了言语。
他如今心乱如麻,实在是不知道事情该如何发展下去。
“王爷……今日还是好好休息吧,我也累了,先回去了。”
楚云深脑海中转过千百种应对方法,却唯独没有想到是这样一种。沈步月穿着一身还有些潮湿的中衣,单薄的站在他面前,低着头往旁边看着似乎在找自己的大氅。
如今他在的是成婚之前他自己住的房间,因为宽敞些且离着门口近,方才才选了这地方将他抬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