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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六章 九折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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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年前开始,各方都开始以美人金钱来拉拢这位年轻的王爷,他身边不乏绝世的美人,也见过不少光靠面相便能将人迷惑的妖精一样的美人,可这些人只是在他年轻的眼前流连,却从未有人真正的进入自己的心中。

    也只有这个人,像是一场微风,轻轻的掀开他的心帘,慢慢的融进他心头的血脉中,将少年的心事一点点吹起涟漪。

    楚云深的眼中从那天开始,似乎只能容得下这一个人。

    在最繁华的酒楼闹事,自然是不难追寻踪迹的,更何况还是新晋的齐王,金陵城中人人皆知的镇国将军的外孙,他若想知道什么事情,必会有人捧好了情报送到他面前。

    更何况根本也没人想隐瞒这件事情。

    不出两日光景,楚云深便已经又站在那双眼睛面前。那里面潋滟的水光让他沉迷,可是少年心性只能让他挤出一个恶劣的笑容。

    “我便是接住你了,如何?”

    言芷还愣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人是在回她当日那句话,眼神中出现几分懊恼震惊,但是面色是没有什么变化的,只是矮矮身子行了一礼,道:

    “当日不知是齐王殿下,冒犯了,言芷在此向王爷赔罪。”

    在这双眼睛看不到的地方楚云深便露出几分少年心性,咧唇笑了笑,又很快恢复严肃的样子,问道:“你的名字叫言芷?”

    言芷不待楚云深说话,便自己凉凉的抬起头来,一双眼睛幽幽的看着他道:“王爷都已经能找到这里,难道还不知道我的名姓吗?”

    她说的没错,如今他们两个正站在金陵城外的一处破庙,这里暂时是言芷的栖身之地。她每日从这里出发,到各大酒楼捧着自己的古琴卖艺勉强换的一日温饱,到晚上再回到这个四处漏风的破庙。

    楚云深只看了一眼便皱了眉头。他方才来时只顾及着自己能看到那双远山一样的眼睛,竟还没有注意到周遭的境况。此时遇到言芷的这句发问,他才轻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那些伪装的恶劣忽然就撑不太住。

    “你……咳咳,今后有什么打算?”

    唯一的一把古琴已经摔碎了,看言芷所住的这个地方,便也知道她是没有钱买一把琴再去过卖艺讨生活的日子了。

    所以在楚云深看来,他有此一问再正常不过。

    可在言芷眼中看来却处处透露着奇怪,她挑起一边眉头,问道:“齐王为何有此一问?我今后如何难道跟齐王殿下有什么关系?”

    “有啊!”楚云深不假思索的赢了这一句,却在一瞬间整张脸都红了透,接下来的话在口中盘桓了许久才终于说出了口。

    “……你,你若是没有地方去,我齐王府倒是不缺一个人吃饭的……”

    “呵,多谢齐王殿下美意,只是言芷自己靠自己也能活下去,若我想要找一片屋瓦仰人鼻息,此时又怎么会是如此境遇?”

    她没有太多的行李,如今说走便可以走,让这金陵城中再无她的一点踪迹。

    可楚云深却是真真切切的急了起来,许是他也明白,这样的人就好像是一只风筝,只不过是偶然落到他的面前,若是他不赶紧到树梢上将她取下来,下一瞬她就不知道要再飞到哪里去了。

    “那……那你便在齐王府住下,平日再出来卖艺,我再选一把琴给你,权当是那日那把琴碎在我脚边的情分。”

    楚云深已经有些口不择言,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但他却看见眼前的少女嘴角一点一点流露出温和清冷的笑意。

    他便知道,自己不论那时说了什么傻话,当时是说对了的,且是他一辈子说的最对的一番话。

    当时只有十五岁的楚云深如是想到。

    只要此刻点了头之后的事情便会好办许多。

    既然是已经入住了齐王府,楚云深还许了她王府中刚修葺好的最好的院落,给了她府中珍藏最久的一把古琴,她再想出去卖艺便也是不可能的。

    出入有齐王府的马车接送,手中的古琴典当了便足可以买下这一整家客栈,已经有了这样的条件,就算是言芷还愿意出去卖艺,酒店老板都不见得会让她进。

    但楚云深还要给她层层的台阶下。

    说是自己好歹是给了她一点恩惠,不要钱听听曲子总是可以的。于是那把古琴最常的听众变成了楚云深,说是送了人,之前在齐王府,如今也还是在齐王府。

    无甚差别。只是被吹干了落了好久的灰,在葱白的手指间慢慢流淌出让少男少女纸醉金迷的音律罢了。

    “我当时迷恋言芷,颇深。”

    楚云深面色平静的说出这句话,像是再对之前的自己做出一个公正的评价。但是那是一段与如今的自己息息相关的回忆,谁也不会有不起波澜的心境,来平静的面对。

    唯一冷静的怕只有沈步月。她已经将湿透了的外衣脱掉,只穿着稍微有些潮湿的中衣,一层一层的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张微红的脸蛋,整个人乖巧的不行,可只有面上和眼里都是冷冷清清的。

    单是楚云深醉酒之后还会念起这个名字,她便能识破楚云深关于“当时”的那个谎言。

    他分明记挂那个名叫“言芷”的女子,一直蔓延到如今。

    齐王府中关于言芷这个名字的传说,从来不曾断过。毕竟之前被人遣送过来的女子其实也都是过来伺候楚云深的,如今却真真正正成了伺候人的婢女,伺候的还是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可是楚云深对她极尽宠爱,府中得了什么新鲜事物都要捧到她跟前让她看一看,只为了能得她一瞬间温和的眉眼。

    言芷并不爱笑,许是因为寄人篱下或是别的什么缘故,她整个人都是冷冷淡淡的,似乎什么事情也激不起她一点情绪上的变化,她对吃穿用度这些东西也不是很上心,但却有楚云深亲力亲为的将一应东西都为她准备好了,秋衣冬衣,首饰妆匣,楚云深之前从未照顾过一位女子,如今却件件样样学的用心,只是为了言芷能在这齐王府中多住几天,住的开心一些。

    那一段日子的楚云深初识情愫,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奋勇直前,几乎对“言芷”这两个字到了痴迷的程度。

    可言芷总是那样冷冷淡淡的,偶尔被楚云深的一些蹩脚的小错误逗笑,对楚云深来说便是值得纪念的一天。

    明明是靠卖艺为生的孤女,金银财宝却皆入不了她的眼。她也甚少谈及自己的过往,楚云深偶尔问起,她便沉默的弹起琴了,楚云深极其珍惜她,自然是不敢再问,便这样糊里糊涂的留了这样一个人在身边。

    春去秋来,言芷不声不响的在齐王府中待了半年有余,两人的关系却仍旧处在楚云深剃头挑子一头热的地步,虽然那时的她已经按照侧妃位分拿着日常用度,若是不提,谁也不会想到言芷得宠到这种地步,却竟还没有一点名分。

    那日言芷生辰,楚云深将王府门关起来,张灯结彩的布置的比自己的生辰还要用心,等到他将那碗长寿面送到言芷跟前的时候,言芷却只看了看外面大费周章的布置,淡淡的皱起眉头:

    “王爷何必如此破费?”

    “为你,怎样都是值得的。芷儿的生辰一年只有这一天,自然应当好好地庆祝,更何况这还是芷儿在齐王府度过的第一个生辰。”楚云深满心满眼都是这一个人,自然是舍得金银也费的功夫,只为讨她一个欢心。

    言芷不说话,默默的走到桌边,坐下,抬头道:“王爷不来吗?”

    面容平静的与平时并无什么不同,但是在今日这灯火映照下,让人莫名心凉。

    楚云深受了挫折,手中那废了几块上好的和田玉打的簪子也不敢拿出手,先是呐呐的坐下了,又看了一会儿言芷的脸色,终于是一横心问了出口:

    “芷儿到底要什么?喜欢什么?本王统统给你拿来!”

    言芷闻言,施施然放下手中刚刚拿起的筷子,稍微歪了头看他:“言芷并无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楚云深急了,手中拿着那红木雕花的盒子都要被他捏碎一样,他执拗的看着那双让自己着迷的眼睛:“总该有什么的吧?算不得喜欢,能让芷儿开心的就好,只要是本王有的,本王一定给你!”

    能让言芷稍微展露笑颜的东西不多,其一便是楚云深为她着急的这副傻样子。

    于是言芷唇角稍微一勾,却做出一副认真样子来,四下找寻了一些,忽然看向天空,问道:“若我想要这天上的明月?”

    楚云深明显惊讶又有些无所适从,但很快便咬咬牙道:“那本王便让人在王府中修一座楼阁,每天加高,定然要高到明月之上去,让芷儿伸手便可摘月!”

    言芷唇角的笑意加深,她收回指天的一根手指,又问道:“若我想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楚云深这回真正的定了一下,似乎是真的在思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对于女子来说,普天之下便只有那凤座,中宫之位了。

    言芷知道这个问题确实为难,见他久久不做应答,也不执着,摸着自己的手指,闲闲道:“我知道这对于王爷来说有些难了。但是王爷如今这般身份,却不争不抢,难道不觉得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