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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皇叔这句话,步月自然也放心许多。”沈步月缓唇一笑,也不再啰嗦,直接道:“步月来这里时间太长对皇叔也没有好处,就长话短说了。我知道沈相宁身为大皇子,如今又已经封王,就算是再如何放肆不成样子,沈信对他也还是有些忍耐的,如今这些小打小闹并不能危及沈相宁的地位,不断的将沈信逼到忍耐的极限,我想做的是,让沈信以为沈相宁是个值得培养的储君,在他身上放进心血,却到退无可退的时候,让他知道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储君是个什么样的货色,到时候沈相宁才会万劫不复。”
“所以皇叔,你如今手上那些对沈相宁不利的证据,现在都不到可以公诸于世的时候。”
这一番话说完,沈傲的神色却有些不对劲了。沈步月意识到什么,一挑眉道:“在我心中,他并无资格称王,所以不够格让我尊称他一句陛下。”
“那也是……”沈傲皱眉:“隔墙有耳你又如何能如此放肆?”
沈步月耸耸肩:“隔墙有耳,定然也不是嘉靖王府里的这堵墙。如今你是个不被沈信看中的郡王,我是个痴傻外嫁的公主,哪里会有人吃饱了撑的在我们身边安插眼线?”
这话说出去反而让沈傲笑了出来,有些无奈的看着她道:“你这脾气,跟你父皇简直如出一辙。”
沈步月却自觉失仪,毕竟说起眼线,她身边就不多不少还有一个,说这种话实在是没有底气。
“让皇叔笑话了。”沈步月总算露出些少年会有的赧然表情,看的沈傲神色也缓和了许多,道:“这件事情我自然会按照你的意思来办。只是你日后还有什么打算?若只是在储君位置上下手是自然不够的,陛下虽然已过壮年,总还有算是春秋鼎盛。”
“往后的事情,自然还有更细密的打算,只是如今我快要离开大烨,希望皇叔能为我留意这边的动向。”沈步月道。
听她如此说,沈傲也知道不该追问。更何况用了六年时间所做的布置,定然不是今天三言两语说得清楚的,于是道:“我倒是没想到你会以这种身份回京都。这个齐王,难道也在你的安排之中?”
沈步月摇摇头:“我纵然再有本事,又如何能操纵堂堂晋国王爷?算是……意外之喜吧。”
起码如今看来,这个人带给他的,还不是伤害。
叔侄两个再说几句闲话,楚云深便已经领着莲儿回来了。莲儿到底还小,脸上藏不住心思,一进屋便紧张兮兮的往沈傲身上看,那样子好像是怕沈步月趁她不在打沈傲一样。
“王爷……”
紧接着便叫了一声跑到了沈傲身边站着去了。
沈步月都有些忍不住的想笑,这莲儿的少女心性还真是展露无疑。
沈傲也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只是自然而然的由她站在那里,神色如常的送别了他们两人。
回程的轿子里,楚云深没忍住问道:“静女似乎很是开心?”
沈步月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坐直了身子严肃了表情:“得见故人,自然开心。王爷马上就要更开心了不是吗?”
楚云深被她逗笑,可那笑意不过转瞬就变成了刺骨寒风:“晋国没有让我欢喜的故人,只有面目可憎的仇敌。”
他这突然而来的正经让沈步月都有些愣住。
两人该是差不多相同的立场,但是楚云深经历过的,应该远比这传言中的只言片语来的更为惨烈。
作为一个被怀疑血统的亲王,他的日子恐怕不是传闻中那样游山玩水不问世事所能概括的。
“楚云深,”沈步月转向身边的男人,神色中褪去了调笑与玩闹:“我知道这世间的人对皇位不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但我想问问你,你为何要争这个位置?”
街市杂乱,偶有人声从翻飞的轿帘里清晰的传过来,但是他们两人的严肃神情似乎将这一切都排除在外。
楚云深定定的看了一会儿沈步月,启唇道:“父皇给我这个名字,便是让我断绝继位的念头,可这世间的事情,若不去试试,怎么能知道不合适呢?更何况……”楚云深挑起一边嘴角,笑意邪狞:“如今是晋国需要一个明君,而不是我需要晋国。”
他说这话的时候,面上意气风发几乎无人可比。少年意气几乎要直冲云天,耀目非常。可又带着那股若有似无的邪气,仿佛什么邪神转世。
这样的楚云深让沈步月看的几乎要忘了转移目光,连那些无谓世俗与少女情怀都要弃之不顾,只想要就这样一瞬不瞬的紧盯着他。
那人却忽然退却了一身神祇一般的光芒,眯着眼嘴边笑意轻佻,捏着沈步月的下巴越靠越近,就好像是从神祇一瞬间蜕变成饮食男女,在沈步月面前变成了她所爱慕的这个世间的男子。
“静女这样看着我……可是会让我忍耐不住的。”
他的嘴唇凑过来在沈步月的侧脸轻轻的吹气,眼神中缱绻缠绵,又带着几分似乎是天然而成的诱惑,像是一条沾满毒液的蛇,要在吐信的一瞬间就将人的心神轻易诱惑了去,就好像接下来就算要把脖颈献出去,让他从动脉中注射进毒液去,也甘之如饴。
所以沈步月没有动,只是有些失神的盯着他两片淡色的嘴唇。
于是这个人便一点一点低下头去,从自己的手中享受扬起的像是献祭一般的沈步月的唇。
在这偶尔会有人言流窜进耳朵,会在不经意间看到街上的景色的狭小轿子里。
“静女,静女……”
唇瓣辗转中楚云深有些发狠的抱住沈步月的身子,情到浓时似乎总该说些什么来添加,可是对于他们两个来说,一切诺言都显得空泛遥远,于是只有重复彼此的名字,抱紧彼此的身体,一路可走。
“……子渊。”
沈步月吐息着,将自己的身子贴近面前这个男人的。就好像要将身体重叠一般的紧贴,以这种肌肤相贴的方式来安慰心中汹涌的情潮,慢慢等待它安静下来。
若是准备要走,便已经要准备收拾东西了。但是沈步月不过几月前才从大漠来到京都,身边东西本就不多,唯一多的便是来京都之后置办的那些宫装,但是就如她之前所说,到了晋国这些衣服也是穿不出去的,于是只草草挑了几身实在贵的,其余的便交给手下的侍女去收拾了。
楚云深行装更是不多,之前怎么来的现在便怎么收拾便是。不过这一过半年有余,身边东西也多了不少,拣出几样来便要费上不少功夫。
白雪倒是叽叽喳喳的一直在旁边念叨着这个要留那个要扔,白萱却有些过分安静了。
沈步月心中已经知道白萱究竟是跟哪边搭上了关系,但是没有要说出来的打算。若是连个白萱也防不住,那她这六年便是白费了。
更何况……十几年情谊,她更想听一句白萱自身的解释。
想当年母亲临终托孤,她们两个流着泪对着母亲发誓的样子还在眼前,大漠六年辗转,相依为命的日子仿佛还在昨日,为何人心如此易变?
沈步月闭眼坐在床沿,安安静静的泡脚。
如今已经入秋,最是容易寒气入体的时候,尤其晋国偏北,寒气更重,临走之前要做好万全准备才是。
此时屋子里已经只剩白萱白雪和沈步月三人,楚云深说是还有东西要收拾,一直没有过来,他身边跟着的侍女也跟着走了个干净。
倒像是给她们主仆三人让路了。
“快入秋了,往常年用的药也该备下了,这天说冷便冷的,若是路上病了可就难办了。”
沈步月左脚踩右脚玩的不亦乐乎,听见白萱这样说只不甚在意的应了一声,白雪可就上心了,掰着指头一种一种的算,一会儿工夫跑进跑出几趟,大概是又再给小药箱里加东西了。
白萱静默的看了一会儿白雪忙,忽然抬起头来有些别扭的笑道:“其实也用不着准备这么多的,晋国总不会什么都没有的吧?”
沈步月漫不经心的道:“带着吧,总归那么一点东西不碍事。”
“也不会去很长时间的,带多了怕失了药性。”白萱语气有些试探。
沈步月这才终于从洗脚盆里抬起头来,定定的看着白萱,直把白萱看的不敢与她对视,这才幽幽的道:“你怎么知道不会去很长时间?”
“我……我们,公主不是还有事情没有做完吗?在大烨?”白萱眼见着便有些慌张了,说话也有些颠三倒四起来。
沈步月却还是有一搭没一搭的看自己泡在盆里的脚,说的话也像是在闲话家常一样:“能有什么事情呢,之后我便要随着楚云深住在晋国了。难道你们不知道外嫁他国的公主无诏不得回故国吗?”
正巧白雪收拾完了一波往屋里走,听闻这话点了点头:“知道啊,所以能带就多带点。”
说着又在往包袱里头塞,嘴里还念叨着什么什么不多了赶明儿让大夫做一些的话。
白萱却像是整个人僵硬了表情,又有些不死心的重复问一遍:“不……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