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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沉若不是面无表情惯了，此时倒真要叫沈晴月吓一跳。冷静自持如他，一瞬间竟说不出话来亦不能做思考，幸亏向来都是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是以没让沈晴月看出什么端倪来。
片刻后他才终于冷静下来，想出了这句话真实的意思。
“沈姑娘莫要玩笑了，还是快些回去吧，晚了家里父母要担心的。”
沈晴月嘻嘻一笑，似乎是根本没想到自己刚才那句话会对陆沉造成什么影响，自然而然的道：“所以你同意我跟着你了？”
陆沉抿起嘴唇，一副隐忍的模样，过了一会儿才道：“这件事情，还是先跟师兄商议为好……”
“为什么要跟萧珩商议！”沈晴月气呼呼的鼓起脸颊：“我跟着他才需要跟他商议，但是我现在不喜欢他了，我喜欢你了，所以跟着你只要你同意不就好了，陆少侠，你同意吧？你一定会同意的对不对？你看我这么乖一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陆沉大概一辈子也没碰到如此棘手的情况。从前都是他缠着他师兄，碰到旁人缠他，一把剑一个眼神便也过去了，可如今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倒真真让他难办起来。
“这件事情……是我与师兄同行，我一人也无法决断……”陆沉拼拼凑凑的从嘴里找出这两句遮掩的话来，可惜完全不能说动沈晴月，反而让小丫头打滚撒泼的劲头更足了一些。
“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跟着你，萧珩他难道还能说什么吗？”沈晴月拽着陆沉的胳膊疯狂的摇了一波头，一双眼睛骨碌碌的转，一看就是在想损招。
“师兄他……”陆沉明显在口舌之上是赢不了任何人的，此时被沈晴月这样抱着胳膊自然更是说不出什么话来，沈晴月却等着他的反驳，光等到这两个字便耐不住的道：“萧珩是你的师兄你怕他？没关系嘛，他是师兄你还是盟主，论起来还是你要大一些的，所以不用跟他商量，直接带着我便是了！”
“不是……”
“哎呀什么不是不是的，你知道告诉我你们那天启程，我自然就会背着包袱老老实实跟在后面的，一点都不麻烦你们的，好不好？”
沈晴月软磨硬泡的就差没在地上打滚，眼见着陆沉脑子都晕了一副随时要点头的样子，门口却传来一个轻佻声音：
“哟，这么热闹啊。”
一听这个声音沈晴月条件反射的就放开了陆沉的胳膊，还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往旁边走了两步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可是又马上想了起来自己这次来的目的，于是又义无反顾的过去抓住了陆沉的胳膊，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看着萧珩。
萧珩摇摇晃晃背着长刀走进屋子里来，斜眼看了看这两个好像根本没理由在一起的人，也不见得多奇怪，只将手中的酒壶又送到嘴边，咕嘟灌下一大口，眼神看着似乎有些醉意了：“怕是此时回来打扰了师弟的好事了，哈哈哈，我这就走，还没有那么没有眼力见。”
陆沉嘴里这句师兄还没叫出去，沈晴月早已经一溜烟跑到萧珩跟前伸开双臂站住了。
“不让你走！”
萧珩似乎醉的有些厉害了，抬起头辨认了好久也没有什么反应，又回头看了看陆沉，抬手指了指：“师弟，人都跑了还傻愣着干什么呢？”
说着又摇摇晃晃的往外走，沈晴月着急了，再往他跟前凑近了些：“萧珩你醒醒，是我！”
萧珩眯缝着眼睛只当没有听见的样子。
“我知道你肯定能听见！”江湖里的大侠哪个不是千杯不醉喝醉了都是假装的！沈晴月心中早已经认定萧珩是装的，因此也不把他这副样子当回事情，自顾自的说：“这回你们走我还是要跟着的。”
萧珩摸了摸鼻子没有反应。
“我可不是跟着你，我是跟着陆少侠！所以你不能说不同意，这事儿跟你没关系！”沈晴月就差没一下子蹦到房顶上去，任谁都能看出满脸的着急来。
萧珩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脸上忽然露出个笑来，迷迷瞪瞪的却是道：“傻丫头。”
沈晴月一下子震住了，脸上慢慢爬上红晕，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萧珩却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一样，再次喝了一口酒，摇摇晃晃的走出了屋子门。
女孩子的成长速度其实是很惊人的。
再次见到莲儿的时候，沈步月自己都有些认不出来了。面前这个妆容得体衣着华贵的女子，让她完全找不出当初那个在暗娼巷子里咬着牙挨打的小姑娘的一点痕迹。
怕是只有见到她时这点躲避和怯懦能证实了。
沈步月禁不住一笑，道：“你好像长大了不少。”
莲儿仍旧有些躲闪不敢看她的眼神。之前她来传递消息见得都是沈步月的手下，至于沈步月，除了在被买下的那日见过第一次，还真的没有再见过。
但这种相貌的人，怕是见一次此生就再也不会忘了。
“我……我……”莲儿支支吾吾的说不上话来，就好像在这个人面前，她不管打扮的如何光鲜亮丽，始终都是那个在暗娼巷子里刚被买下的妓子，浑身都散发着让人难以忍受的脏污气息。
眼见着莲儿的脸色越来越不好，沈步月也没有了心思跟她耗，冷下了声音道：“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若不快说我便走了。”
“不要，不要！”莲儿声音好歹大了一些，拦住了人之后却又畏畏缩缩的不敢再说话，过了一会儿才忽然道：“我现在做的事情……要做到什么时候？”
沈步月有些奇怪的看着她，实在是没有想到她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莲儿看着就是一副不敢多说话的样子，如今却敢到自己面前说出这种话来？
有些玩味的笑笑，沈步月道：“这个吗，自然是要看我的心意了，不过短时间内应该是不会停的。”
莲儿有些犹豫的咬了咬嘴唇，可以看出已经过分紧张到嘴唇没了血色，可她还是抬头，身子都有些颤抖的看着沈步月，语气却也有些零落：“我……可不可以……不做这件事情了？”
沈步月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是盯着这个女子，问道：“理由？”
莲儿真切的有些发抖，但忽然像是多了一层勇气一样，咬咬牙快速道：“王爷他是个好人，我想好好待他，不想再这样背着他偷偷摸摸的跟你们来往了。”
沈步月有些禁不住的想笑，但最终还是堪堪忍住了，道：“嘉靖王爷是否是好人我不管，我只知道你赎了你把你放在他身边就是让你当我的耳目，若是你不愿意再继续做下去，便是到了该把你换掉的时候。”
最后一句语气已经有些严重，莲儿捏紧了拳头，但片刻之后还是道：“那就告诉我你到底跟王爷是什么关系，你是不是想要害王爷？我只想知道这个。”
“一枚棋子……想知道如此多的事情，似乎有些越界了。”
沈步月语气阴沉沉的。
莲儿却好像豁出去了一样，抬起头来看着沈步月道：“王爷他是个好人，我不想看他从我这里受到伤害，若是我的所作所为会伤害他，我宁愿自己带他走！”
“你有千百种比这好的方法来反叛我，却选择这一种？”沈步月探身问道。
如果她真的担心沈傲，完全可以将自己的身份和盘托出，到时候就算沈傲对她会有几分怀疑，但是将功抵过，相信也不会与现在有太大差距。
或者她要保全自己在沈傲心中的地位，也完全可以无声无息的断了跟自己这边的联系，到时候她安安分分的待在嘉靖王府，自己一时半刻也无法拿她怎么样。
可是她却选择到疑似敌人的自己面前讲话说清楚？
“我……我觉得你似乎对王爷没有恶意。”莲儿躲闪的目光看着她，还带着些奇怪的打量视线，沈步月一时看不出这种视线的含义，便只好先问道：“你是如何看得出来的？”
若说这个女子能从这些蛛丝马迹来察觉到两人的关系，不得不说这个女子的思维紧密到让人可怕。
不料莲儿却道：“是琴。”
沈步月疑惑的偏头看他。
“我……我所知道的东西不多，唯一能看得懂的，也只有这把琴了。”果不其然，莲儿说到这个字眼好像就能多出几分自信来，连眼神都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你前些日子给我的那个琴谱，跟王爷给我的有些相似，这个相似不是指的曲调上的相似，而是一种感觉上的相似，就好像是这个曲子是同一个人做的，就算一个偏开心一个偏着忧郁，但他们属于同一个人这件事情，无法改变。”
看着提到乐器便一副眉飞色舞的样子，真让人怀疑这人到底是不是刚才畏畏缩缩的莲儿了。
沈步月不由觉得有些好笑，但是莲儿的下一句话却让她的笑容在嘴边凝住了。
“且我看王爷每次听这个曲子的样子，像是在怀念着什么，带着几分可惜的意思，就好像是个……”莲儿停了一下，似乎是在从她能用的词语中寻找能够很好表述这种感觉的词语，终于过了半响，她道：“看一个爱而不得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