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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降落在申城国际机场,出了航站楼伸手拦了辆出租车,没有回公寓,去了父母住的大院。
长时间的飞行让他的颈椎非常不舒服,头隐隐作痛。强压住难受,他按了按太阳穴,拨通周辰塬的电话。
“是我。对,刚到。我先回趟家,回头再和你详细说。嗯,没什么问题,还有一些细节需要再讨论一下。”
回到家,把行李放在门边,走到书房门口敲了敲门。
“进来。”
易父正在练习书法,走近,纸上是一个苍劲有力的“心”字。
“回来啦?”易父抬头看了他一眼。
“嗯,改了机票,提前回来一天。”易谨安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闻了闻茶香,是上好的铁观音。
“你妈也真是的,又不是多大的事,非得给你打电话。”
“把钱给他了吗?”他口中的他,是易母的亲弟弟,自己的亲舅舅。
“怎么可能给,张嘴就要二百万,你妈哪有!”
“二百万?怎么那么多?”他皱了皱眉头。
“听说,光是赌债就欠了一百多万。老宅是早就抵了出去,如果还不还钱,别人就要把房子收走。”
“收走了也好,免得他心里一直惦记着。”
“再怎么说也是你妈妈的亲弟弟,不能见死不救。但是他如果一直这么赌下去,那可是个无底洞啊!”
“您看着吧,这次您和我妈出了这二百万,下次就是二千万等着你们去填补。”把杯子里的茶喝掉,“这事你们别管了,我上楼看看。”放下杯子,出了书房,上楼进了易母的卧室。
距离上次他来大院吃饭只不过一个礼拜的时间,易母憔悴了许多。坐在飘窗下,失神的看着窗外,面前的茶已经凉透。
“妈。”他低低喊了一声。
“噢,谨安回来了。”回头拉住儿子坐在自己身边,“出差顺利吗?”
“顺利。”
她叹了口气,“本来不想给你打电话,你爸还因为这个事情责怪我。但是真的没办法,你舅舅他...他太过分!之前问我借钱,说是联系到一处好的差事,只要出十万块买设备,就可以静等赚钱。夸下海口说别说赚十万,一百万五百万都不是问题。我也没指望他能赚这么多,只要能养活起小杭我就满足了。谁知道,设备是买来了,但别人不让用,说是违法的东西,我也不懂。后来他又瞒着我自己悄悄的转卖掉了。”易母说到这里,很是后悔,“再后来,他拿着钱去赌博,赌的特别大。这东西一旦陷进去就特别贪婪,赢了想再赚,输了想回本。唉...现在欠的一屁股债,你说我能不管他吗?”
“这事您别操心了。”
“能不操心吗?那些追债的天天去你舅舅家闹事,小杭躲在床底下给我打电话,哭的话都说不全。我就和你爸说,要不先把小杭接过来住几天。”
“这事您和我爸做决定,舅舅的事你们就不要管了。”他站了起来,接着说:“现在他这样只不过是贪恋着你和我爸的那点积蓄,如果真都给他还了债,您和我爸以后养老怎么办?对付这种人不能太顾及亲戚情面。再说,他拿您当做亲姐姐了吗?说到底也只不过是方便他提款的机器。”
是啊,以前父母没去世前,他碍于旁人的眼光,还偶尔走动走动。后来父母去世后,他拿着几乎全部的遗产,再也没有把她这个姐姐放在眼里过。
他花光了所有的积蓄,再加上自己的生意越做越大,他开始以各种理由向她借钱。说得好听点是借,难听一点就是敲诈。赖在办公室说各种难听的话,闹的鸡犬不宁。
易母怕他这样像个泼皮一样耍横,只能给他钱。
日复一日,变本加厉。
总会有这种亲戚,你穷困落魄时,他满嘴讽刺说你你活该;当你飞黄腾达时,他又酸溜溜地指责你过的太舒服。
易谨安向父母道了别,提起放在门口的箱子,回了住所。
不在的这一周,钟点工也在定期打扫。把箱子摊在客厅,先去冲了个澡,然后躺在床上,准备补觉。
在飞机上根本没有休息好,二十多个钟头的飞行让他现在头疼欲裂,胃里针扎似的。匆匆吞了颗布洛芬,倒头就睡。
睡的极其不安稳,中间醒了几次,每次醒来又昏沉沉的睡去。
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发烧。
家里没有退烧药,他只能物理降温,给自己敷冰袋。躺了两个小时,烧退了一点。
看看时间已经晚上八点钟,一天没吃东西。拨通周辰塬的电话,让他送点粥过来。
八点半不到的时候,他就到了。
“多大面儿啊,让我当外卖员。你知道我时薪多少嘛?”还没进门就开始嚷嚷。
易谨安也不理他,拿了粥坐在餐桌前开始吃。
“我说你去了一趟维也纳,怎么整个人萎靡不振啊!”
瞥了他一眼,哑着嗓子道:“查的事有进展吗?”
周辰塬晃着手里的车钥匙,有点不屑的暗讽:“惹上了城南的大老虎,也不掂量下自己的分量!”
“大老虎?你指丁淳?”
“除了他还有谁!整个城南就他敢做不三不四见不得人的勾当。”点了点桌子,说:“蔡启国知不知道他惹上了什么人?”
易母娘家姓蔡,蔡启国是她弟弟,易谨安舅舅。
“他在城南混蛋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下一步还按前先说好的做,不知水深浅,焉知有鱼否。”他冷哼一声。
“得咧!”周辰塬扔给他一盒退烧药,“不知道买哪种,挑了盒最贵的。记得给我报销!”
拿起来看了眼说明,掰下两粒丢进嘴里。
周辰塬瞅着他没什么大毛病,捞起桌子上的车钥匙:“好好休息,病恹恹的怎么上山打老虎。我走了,有事再电话!”
易母把小杭接了过来,小杭名叫蔡忆航,因为母亲是杭州人,所以名字有这么一层含义。
小杭母亲在他五岁时和蔡启国离婚了,孩子也不管不问就跟了一个外乡人结了婚。后来外乡要回老家,她一起跟了过去。没有给孩子交代只言片语,就这么离开了。
小杭现在正在读五年级,因为父亲好赌成性,输了就酗酒,经常打骂他,所以他性格有点孤僻,不爱说话。
可能因为易母经常去看他的原因,他在易母面前话会多一些。
易谨安今天回来吃饭,跟在易母后面个子小小的表弟,正在背一首唐诗。他进门的时候正好听到后半段:
宝剑锋从磨砺出,
梅花香自苦寒来。
走进客厅,问他:“知道这首诗要表达什么意思吗?”
小杭从小就怕面前这位严肃而且学习又好的哥哥,躲在易母后面摇了摇头。
“这首诗告诉你:一个人想要成功,必须多吃苦,多锻炼,要靠自己的努力来赢来胜利。知道了吗?”
“知道了。”带着委屈小声的说。
“好了好了,吃饭。”易母看见儿子回来了不免更开心,摸了摸小杭的头,“哥哥说的可要记住了。走,咱们吃饭。”
李阿姨是易家的保姆,烧的菜很合一家人的口味。平时都忙,易母干脆请了位阿姨负责每天洗衣烧饭。
“谨安啊,妈给说过多少遍了,吃饭一定要规律。你一个人住在外面我真不放心,要不你看搬回来?正好小杭也在,顺便可以辅导下他的功课。”
易谨安抬起眼皮看了下那颗正在偷瞄自己的脑袋,摇摇头,“不了,我自己住,习惯。”
“不搬回来也行。”知道每次他都有理由,换了个话题,“那什么时候把儿媳妇带回来给我瞧瞧?”
每次回家最头疼的就是这两个话题,干脆装聋作哑。
“你看你,上次我说要给你介绍你李叔家的女儿,你不愿意,非说什么时间到了,自然就有了。这又不是种花种草,你还等它春天能发芽,秋天能结果儿啊!”易母不满意的看着儿子。
这个儿子,样样都好,就是感情生活像团迷一样。上学那会儿,她是鼓励他早恋。但是学校发生什么,有没有喜欢的人,无论她怎么问,他就是不说。易父还指责她胡闹,上学就应该认真读书,一心一意。现在工作都好几年了,别说儿媳妇,连女朋友的影儿都没有。眼看着别人都抱上孙子,她能不急吗?
“小杭啊,你以后可别学你哥,女朋友要趁早找起来,要不然等到你三十好几,好姑娘都被别人挑走了!”
“妈,他还小,懂什么。”
“大姑姑,我有女朋友的!”小杭似懂非懂的说。
“啊?真的?长什么样啊,改天带回家来让姑姑瞧瞧。”易母乐呵呵地给小杭夹了一个鸡腿。
听不下去了,放下筷子对着沉浸在喜悦里的易母说:“我还有事,先走了。”转头看着小杭,板起脸沉声道:“好好学习,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正要出门,碰到刚刚进门参加完学术会的易父。
“怎么,我刚回来你就要走?”
他一边换鞋一边拿起车钥匙,“还有事,下次再来和您喝几杯。”
“嗯,路上慢点。”
出了大院的大门,车子打了个头,驶向和周辰塬约定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