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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王朝二六九年
“如今宫里的局势,东宫以东宫娘娘和太子为主,亲皇派以太子为储君侍候;西宫以二皇子为首,亲贤派拥二皇子而立;剩下的一宫,也是较两宫相应平静的南岭宫,以惊澜公王为首,有不少前朝老臣拥戴惊澜公主。”
晋千岁坐在上位,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着细瓷金杯,心思似乎并不在这里。
“二皇子?”慕笑尘踱步上前。神游太虚?真是反常啊!
“听着了。”他瞥了慕笑尘一眼,这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之所以招他为幕僚,是因为他“天下第一谋士”的名号。
“敢问二皇子,明心殿那边情况如何?”慕笑尘摸了摸鼻子撇嘴道。
“父皇病体甚弱,太子继位的日子,恐怕也不远了。”
说着,他意有所指地看了慕笑尘一眼,慕笑尘马上现出愁眉苦脸的表情。
二皇子是在暗示他吃闲饭没办事吗?他也很命苦啊!无缘无故背上一个“天下第一谋士”的名号,他还不想折寿呢。
“慕笑尘,别偷闲了,在宫里想争上位可不是件好玩的事,稍有差池,你的脑袋可保不住。”他是个难得的人才,只是年少难免轻狂。
“现在三宫都不敢贸然行动,再加上皇帝病危,应该会安静一段日子。”
天下还有比他更聪明的人吗?慕笑尘喜孜孜地想着,突然脑光一闪,除了那个丫头!
“盯紧南岭宫,可能会有动作。”
晋千岁话一出口,慕笑尘便嬉皮笑脸地将自己的脑袋凑上前。
“为什么?二皇子哪里探来的消息?听说二皇子以前跟惊澜公主很好,怎么公主也想来争上位?”
“你不是最聪明吗?自己去想。”晋千岁唇角一勾,瞅着慕笑尘。
“皇帝老爷为什么非要立个无德无才的太子?二皇子和惊澜公王,任何一个都比太子更适合吧。三宫六院都能看清的事实,皇帝老爷还看不清吗?”
慕笑尘还没嘀咕完,便感觉到晋千岁投来严厉的目光。哎呀,他又不小心说错话了?
“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还要提醒吗?”晋千岁淡然而冷凝地警告他。“君主放不下掌握在手的权利,你觉得惊澜公主和本王是那种会让别人操控的人?”他缓缓开口,话中别有深意。
“二皇子的意思是,皇帝老爷之所以选蚌无才无德的太子,是因为太子更容易被控制?”话一出口,慕笑尘马上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又说漏嘴了。
晋千岁站起身来,没有多说什么,朝尉迟看了一眼,后者马上意会,走到慕笑尘跟前说道:“先生请先回别院歇息。”
慕笑尘摸摸鼻子,谈完了吗?皇族的人真是无聊,可二皇子供他吃供他住啊!他暂时还是放弃个人喜好吧。
慕笑尘看了尉迟一眼,心想还是离这个佩剑侍卫远一点。
晋千岁挥手阻止了前来侍候的宫女,再度坐下,微眯了眼,头枕在左手臂上。
四年了,他跟咏妍之间,代表着两宫之首,看似风平浪静,却暗斗算计,她似乎也玩得乐此不疲。
走到这一步,究竟是好?还是不好?而他们的惊澜公主,此时又在做什么呢?
爆外,大街小巷皆热闹非凡。
闻名天下的“百香居”偌大的十三字号“染香阁”只坐了一人。
老板殷切热情地端茶送水。“叶小姐,您的客人还没到吗?”
独坐的人体态轻盈,面容娇俏秀丽,神情丰富,这个已经无聊到想要抓头发的小女子、叶家大小姐叶翔舞,瞥了老板一眼。
“快了!”
为什么每次都要弄这么大的排场,整个“染香阁”里就她一个人坐着干等。
“叶小姐,您的客人来了。”
伙计领着看似主仆的两人进来,眼睛一瞬不瞬,失神地盯着其中一人猛瞧。
那人周身笼罩着一股高贵之气,站在人群中,非凡的气质马上突显出来!令人自惭形秽不敢直视,却又禁不住诱惑想要看去。
此二人一人身着儒衣,另一人则是从属打扮。
叶翔舞示意闲杂人等离开,才没好气地开口。“你是越来越让我好等了!”
不是应该找个隐密的地方见面吗?偏偏还选“百香居”这种地方。
说起来,她跟这人认识多久了?从那日相遇起,自己不过是留下一句“王朝首富叶家,很好找的”没想到隔年某日,她竟真的突然造访,家中顿时蓬荜生辉啊!自己跟这人的缘分,便再也没断过。孽缘,孽缘呐
儒生坐定,后面站着的侍从一听叶翔舞的口气,正想说什么,便听王子一声叫唤:“慎儿”
侍从才又静静地站在其身侧。
叶翔舞朝侍从眯了眯眼。“慎儿,我这样叫你主子也不是一次两次,你怎么还这么尽忠职守啊。”而后又转向儒生。“你说,下次还要我等多久?”
儒生端起一杯茶小品,突然似是喝不习惯地皱了皱眉。
“出宫有些麻烦。”宫禁越来越森严,私自出宫已不容易,况且以现在的局势和她的身分,要出宫更是不便。
“找我有什么事?”叶翔舞撇撇嘴。
“二皇”突然像意识到什么似地忽地噤声,顿了一下才开口。“本我二哥已经有所动作,如今父亲病危在床,东边还不成气候,西边行为一直缜密,翔舞,是你帮忙的时候了。”
“我可以说不吗?”叶翔舞皱了皱小巧的鼻子。
“你好像忘记了自己承诺过什么。”儒生也不看她,只是把玩着手上的水杯。
要胁,这绝对是在要胁她!叶翔舞暗忖着。
“行行!”她猛点头。知已是吧,好朋友就是这么当的!欠钱还可以还钱,欠情,就只能被人揪着小辫子走。
“你一个女儿家,为什么要参与到那种权势争斗中,好玩吗?”
“你不用理解我,这对你没好处,你也不会明白。”没身在宫中,又怎么会感同身受。
“知道知道,该是我出力的时候嘛。”
儒生微微瞟了身侧侍从一眼,慎儿马上心领神会走出去守在屋外。
“本宫知道二皇兄的幕僚中有一名少年,西宫上下对于这位‘慕笑尘’格外推崇,据说有‘天下第一谋士’的名号,这样的人,还勾不起叶小姐的兴趣吗?”
叶翔舞一听慕笑尘的名字,猛然一震,原本生动的表情倏地暗沉,面色凝重。
“他在宫里?”叶翔舞不敢置信,他竟在宫里?!
“他是二皇兄最倚重的人才,西宫之所以能得到近一半朝臣的支援,他起了一定作用。”儒生浅淡地笑了笑。
听罢此话,叶翔舞神情严肃地看着对面的人。“你想用激将法?”
“何不看作是利诱呢?翔舞,何乐而不为。”儒生站起身来,看样子似乎准备结束谈话,要离开了。
叶翔舞咬着唇,她知道所谓的宫斗,争权夺利最是阴暗,也最无聊,一点也不好玩,可她更无法忽视慕笑尘的存在。
“宫中的事我不清楚,要搅和也只能在宫外。”
儒生虽已转身,但叶翔舞还是看见“他”唇角勾起的诡异弧度。
这个人真是可恶,总是抓着她的弱点,踩在她的痛处,想她好歹也是王朝赫赫有名的叶大小姐!
“本宫等你的好消息。”
“遵命,惊澜公主。”叶翔舞撇撇嘴。
真是误交朋友,谁让她当时年纪小,不懂事呐!
“二皇子能否猜出公主出宫的目的?”
“本王若需亲自处理,你还能站在这里说话?”
慕笑尘撇撇嘴,二皇子的性情并不多变,但正是因为他让所有的人只看到了他的谦和,因此让人产生错觉。
“二皇子,您就不能对小人我和颜悦色一些吗?皇十五子中,我是绝对相信唯有您深谋远虑、足智多谋,是王朝未来的掌权者,不然也不会乐于效命了。”反正拍马屁又不会判罪。
“没见你怕过本王。”晋千岁瞥了他一眼。“最近西宫是否有异样?”
“以二皇子的德行声望,再加上有曹中臣的支持,投诚的不在少数,此外,禁军千侯,以及左丞司,我自有办法让其归顺。”
“是吗?”晋千岁的语气中带着很明显的怀疑,皇主公君都不敢说这样的话。
“打蛇打七寸,是人都有弱点,抓准了利害关系,手到擒来绝非难事。”
“你抓住了什么把柄?”晋千岁微带诧异地看他,禁军千侯和左丞司,向来凭借手中大权只手遮天,想要揪住他们违纪作乱的证据,并不容易。
慕笑尘习惯性地摸摸鼻子,笑了笑。
“禁军千侯嚣张跋扈,扰乱民安都算是小事,但私吞进贡物品、谎报军情可是重罪。左丞司偷运私盐贩卖,与临蛮夷国勾结通乱,叛国的罪名可不小。”
“证据?”
意有所指地朝一旁像铁柱般站立的尉迟看了看,慕笑尘笑道:“证据确凿,多亏尉侍卫鼎力相助。”
“也就是说”晋千岁偏头瞟了一旁依然垂首不语的尉迟一眼。
“只要一纸密函送右丞司,千侯和左丞司必死无疑。”莫笑尘不小心又嘴快,一出口便马上感觉到二皇子阴冷地瞥了自己一眼。
“本王千方百计把你请进西宫,总算没有白费功夫。”
千方百计?哪有!
“再怎么也不及深谋远虑、足智多谋的二皇子。”他誓将马屁拍穿!
“看来王朝是没有能与你并驾齐驱的人存在了。”
那是当然,慕笑尘得意洋洋地翘了翘唇角。等!等等!
晋千岁看他脸上的表情突地一变,仿佛被针扎了一下,笑容敛去。
“怎么?”
“二皇子,我可不想瞒着您,论及聪明,还有一个人”
“喔?”晋千岁挑眉,略感疑惑。还有人能让慕笑尘这么自负的人下这样的评语。
“当然,比起我还是要差一点,不过”慕笑尘皱着眉,貌似思索,续道:“如果这个人能够投诚西宫,那西宫立于三宫之首的日子指日可待。”
“宫里上下还有谁有这样的本事?”
慕笑尘似乎不是很情愿地说道:“这个人不在宫中!二皇子应该听说过‘王朝第一首富’叶家吧。”
“宫里所需的物品材料,大部分由叶家供应,你的意思,是要拉拢叶家的大家长?”晋千岁点头。如果有王朝第一首富做后盾,确实如虎添翼。
“二皇子英明,不过,叶家世世代代从商,向来不和朝廷有过多接触,也不喜涉入宫中内政,要招揽实非易事。况且二皇子需要说服的不是叶家家长,也不是叶家长子叶翔天,而是叶家实际掌权者叶家大小姐。”
“看来你和叶家很是熟悉,怎么以前没提起过?”晋千岁不经意地看了慕笑尘一眼。
“忘记了。”莫笑尘不自在地摸摸鼻子,别开脸。
棒了这么久,她变成什么样了?再见面的话,会不理睬他吧?终于还是要见面了。慕笑尘忽然一反平日里的嬉皮笑脸。
晋千岁怀疑地瞟了他一眼,也不再说什么,这一眼看得慕笑尘毛骨悚然。
俞咏妍正听着魏天权的喋喋不休,这些老臣对她期望甚重,但实在是太过唠叨,让她难免心生不耐。
“右丞司大人,本宫已经了解您的苦心,不必多言了。”
“宫里三朝元老对公主寄予厚望,还请公主多多体谅才是。”
她微点头,也不再多言。
“那,老臣告退。”魏天权近年来虽年迈,但身为朝中重臣,宫中上下无人不忌惮,皇主公君还得给几分薄面。
魏天权一走,慎儿便上前施礼,俞咏妍一挥手免了她的礼。“什么消息?”
“确有此传闻。”慎儿立即应道。
数日前,王朝传出“天藏宝图”一说,相传平常人得之,可富比天下,拥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皇族得之,可保山河千秋万载,龙脉绵绵相传。
先不论消息真伪,仅此传闻便已让三宫六院皆蠢蠢欲动。
三宫持衡已久,争首之日已渐近。如果传闻属实,对欲争首位的三宫无疑是大大的利诱。
“看来势必有一场风云变幻。”俞咏妍莫名地笑了笑。
慎儿也不多话,在公主身边待久了,也知道什么时候该言什么时候不该言。
“西宫”
“二皇子金安!”她的话还没说完,便听见殿外传来宫女的问安声。
二皇子?到南岭宫来,真是稀罕事了。
慎儿向晋千岁行礼问安后便自行退了下去。
“二皇兄怎会有闲情到南岭宫来?”
晋千岁看着她素淡的侧脸,两人再见,已是这般冷淡生疏,再无半点情丝。
“来南岭宫,也是常有的事。”
“今时不同往日。”俞咏妍不留情面地淡道。
“怎么说你也是我疼爱的皇妹。”
她微感诧异地放松脸上紧绷的线条,很细微,不易察觉。
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葯?无事不登三宝殿,更何况她和他立场对立,他总不会是专程来同她培养感情的。
俞咏妍没有回应,就这样静默着,她在等,等他说明真正的意图。
即使朝代更迭,她天生的皇族风范随着年岁的增长,反而沉淀得益发雍容华贵。
“可惜了”可惜了她这等资质。
“二皇兄何不有话直说。”如此温情实非两人如今立场身分所该有的。
晋千岁袍袖轻挥,恢复以往的神态。他和惊澜似乎不能再和善相处,那么,只好用两人都熟悉的方式。
“‘天藏宝图’一事,想必你已有耳闻。”
“不过是民间传闻,二皇兄也信以为真?”她微微偏头,扬了扬眉。
“空穴岂会来风,你也清楚,‘天藏宝图’如果是真的,对三宫是极大诱因。”
“二皇兄可是来知会南岭宫需提高防范,以防三宫突变?”俞咏妍两指拈起杯里一片茶叶。
“咏妍”
晋千岁的声音听起来平淡而又真实,甚至还带着宠溺迁就,让她不由得想探个究竟。
“我来南岭宫的目的,是想让你”他笑看着她,看着她专注打量着自己的眼神,认真而又谨慎。“与我一同出宫。”
出宫?!俞咏妍倏地睁大眼,怎么会是出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