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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死万万料不到自己竟会如此轻易死去。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会选择以命相搏,而不是像现在狼狈窜逃还白白丢了性命。
他到死也不明白,在使用了迷踪步法之后,他的身形已是诡异难测,为何那小白脸竟能不费吹灰之力的看破自己隐匿的方向,毫厘不差的封住他的去路,轻而易举的收去了他的性命?
难道小白脸真的会妖法吗?
唐死不服气的跌倒在锋利碎石上,最后一口气化作了不甘的怒吼:“你,你敢杀我?唐门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赵昀轻蔑的一笑:“唐门吗?你都躺尸了,还在说梦话吗?我既与整个凌云观为敌,便加上一个唐门,又何足道哉?”
这一场厮杀来的突然,结束的更是迅速。叶芷只觉目眩神摇,拍手称赞道:“赵公子真是好剑法,料敌机先,计算精准,武道巅峰上又添一个新名。”
赵昀虽然自傲,被叶芷这么高戴上“武道巅峰”的帽子,也不禁汗颜,连忙解释道:“姑娘谬赞了,赵某只是初攀剑道之境,至于什么武道巅峰,可实在不敢当。”
叶芷抿嘴一笑:“好了,赵公子不必解释啦。我那哥哥倒是每次都以横扫武道巅峰自许,锋芒毕露,一点不懂得谦退之理。相比较而言,倒是赵公子更为,呃,更为有趣。”
“有趣?”赵昀情不自禁的摸了摸鼻子,不知道这小姑娘从哪一点上发现了自己的可爱。
便在这时,叶芷突然“啊”的惊呼了一声。
“怎么啦?”赵昀也是一惊,莫非是先前唐死发射的暗器沾染到叶芷身上?
却听叶芷急切的说道:“光顾着说话了,我也真是该死。赵公子,你身上还遍插着毒针呢,必须尽快取出。”
赵昀一想也是,虽有金露琼浆祛除毒性,但满身银针插着确实不舒服的紧,只是银针皆在背后,光凭自己之力却是难拔,不禁迟疑道:“这,这,还需有劳姑娘。只是??????”
叶芷幽幽的道:“你为我挡住这致命一击,叶家,还有我,便永远念着你的情谊。为你拔针更是分内之事。快请将衣服脱下吧。”
话一出口,一阵羞赭突然袭上心头:“自己说脱衣之语,虽然不涉情思,但赵公子正值青春,我又是云英未嫁,此等言语,终究是不妥。但愿他不要看轻我才是。”
赵昀也是尴尬不已,自己光着身子让叶芷拔针,如何使得?但事急从权,也只有麻烦叶芷了。
男子汉当断则断,无愧于心便是。
当下赵昀与叶芷回转谷口,赵昀脱了内外衣裳,露出精壮的后背,伏在那块石头之上。
叶芷用衣裳裹住毒针,避免自己手指接触,小心翼翼的将毒针一枚枚的拔出。她深怕再度弄疼赵昀,动作轻柔,全神贯注,不一时鼻翼上已渗出细细汗珠。
赵昀但觉叶芷吹气如兰,淡淡的体温贴近着自己背部皮肤。虽隔着数层衣布,但叶芷纤纤细指按在背上之上,仍是忍不住心中一荡。
费了许久功夫,叶芷总算将毒针尽数拔光,只见赵昀背上千疮百孔,密密麻麻一片,纵然伤好痊愈,也非得留下疤痕不可,歉然说道:“都是为了我,才让赵公子遭受此劫。”
在叶芷拔针之时,赵昀是一动也不敢动,此刻终于得到解脱,先喘了一口大气,道:“叶姑娘不必放在心上了。我先去扒了躺尸的衣服,这样子总是有碍观瞻。”
叶芷听他将唐死说成躺尸,又是噗嗤一笑。
赵昀不等叶芷回答,赤着上身,急匆匆的便朝峡谷奔去。躺尸的衣衫虽然被威斗神剑破了个大洞,毕竟没有沾上毒液,总是比马蜂窝般孔洞遍布的原衣衫强。
叶芷瞧着赵昀的背影迅速隐入峡谷中,突觉一阵温暖冲上心头,细长睫毛轻轻抖动,却连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竟是痴了一般。
此后赵昀与叶芷又踏上了漫漫征程,于路也发现不少新弃尸骨,推测是失去真气之人被怪兽吞食遗留的,想到这些人在仙林中名声赫赫,却轻易葬身幻境,真是可悲可叹。
转眼又是一月有余,多宝、胡晴姐妹既没寻见,叶枫也是不见踪影,反倒见多了尸骨曝野的惨状。赵昀与叶芷两人皆是惶惶不安,只恐他们遭遇不测,心头屡屡转过此等念想,却是一触即退,不敢深想下去。
“但愿他们吉人天相吧。”
这样的愿望,在这个残酷无情的幻境中,实在只是自欺欺人的无奈之举。
赵昀有时也忍不住会想:“我们在幻境中耽搁了这么久,却不知师父的病情如何了?是不会恢复如初了?”
这一趟幻境之行,不但没有取到相思环,换取万手毒仙救治,反而让众人失散,生死未卜,当真是始料未及。
到了现在,寻找相思环已经变得不重要了,能够确认多宝与胡晴姐妹的完好无损,才是赵昀最想得到的东西。
而且最近几日叶芷精神越发不济,行走之时疲态尽显,赵昀关切询问,叶芷却只说是素来娇弱,一时难以适应,不必过于在意,还是找人要紧。
赵昀一想也是,叶芷娇生惯养,何曾吃过这等苦头?只有按捺下焦急心情,放缓赶路节奏,免得还未找到失散的人,反让叶芷又病倒了。
幻境之中气候变幻莫测,翻过一座大山之后,竟纷纷扬扬的下起大雪来。叶芷更显虚弱,步履缓慢至极,娇小身子不住颤抖,显然禁受不住寒气肆虐。
赵昀想道:“这叶芷从未修炼过,根本没有御寒之法。她身上衣裳本就单薄,如何承受的住?说不得,只有脱了我身上衣服,先给她御寒再说。”
他三下五除二脱了黑色上衣,再顾不得避嫌,快步走到叶芷身边,递过衣裳道:“叶姑娘,风雪狂暴,你先将我衣服披上。等下我们找个地方,避避寒气再说。”
叶芷艰难的蠕动着嘴唇:“多,多谢赵公子了。毋需为我担心。你还是自己穿上,不要着了寒气了。”
赵昀瞧她楚楚可怜的模样,莫名的一阵心疼,径直将衣服抖开,便要披到叶芷肩上。
叶芷挣扎着推开赵昀手臂,急促道:“不要,公子你自己穿吧。”
“我都脱下衣服了,如何能再穿上?叶姑娘,你何必如此固执呢?”
叶芷忽然啜泣出声:“没用的,我马上就要死了,便能御寒,又有何用?”
什么!
赵昀只觉漫天大雪中突现电光雷鸣,满脸诧异之色:“姑娘莫要说笑,好端端的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干嘛?”
叶芷长长叹息一声,艰难的道:“到了这等地步,我知你心中焦急万分,又怎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可是啊,我确是要死了呢。”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就这样?”赵昀这才相信叶芷不是说笑,却绝不肯相信这突如其来的噩耗。
数月以来,他与叶芷同生死、共患难,虽然话未多讲,人也远远的不敢多加靠近,但他与叶芷之间无疑已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情。
这种绝境之中产生的情感,纯粹而不带任何利益考虑,直观而不需深深计算谋划。
在赵昀心中,叶芷已是他的好伙伴,好朋友。
可是叶芷说,她要死了!
她马上就要死了。
“怎,怎么会这样?”赵昀的问声已带着颤音,一任冰冷的雪花飘落到他眼角,化作一颗颗晶莹欲滴的明珠。
叶芷发现赵昀眼中难以遏制的紧张之色,忽然有一阵快慰升起,只觉便是立刻死去也是不枉了:“能拥有这么一刻,我已是真正活过了。”
在这一瞬间,叶芷身体上的极端苦痛都全然遗忘了,脸上自然而然的也带着微笑:“赵公子,你有没有发现,这幻境之中,四季如春,两个多月来都没有变化过温度,为何今天会突然下起大雪来?”
赵昀只想着叶芷要死了,思维大乱,木然的顺着叶芷的话道:“是啊,那是为什么下大雪了呢?”
“我的傻公子啊,你还没想明白吗?这漫天大雪,便是我身上天生阴脉发作,至阴寒气引动天地变换的。呵呵,压制了二十年,一旦发作,变本加厉,即便这大荒一梦有神秘力量笼罩,也还是天地变色,三月飞雪。”
赵昀急切道:“你不是有金露琼浆吗?可以压制寒气发作,快快吞服啊。”
面纱之中,叶芷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只是连她自己都说不清这是苦笑还是欢笑:“呵呵,赵公子,谢谢你!谢谢你能一路陪着我。如果,你有机会找到我哥哥,请你告诉他,我,我活的很开心,死也死的很开心。”
赵昀脑子再笨,也立刻醒悟过来了:叶芷不是不服金露琼浆,而是她已经没有金露琼浆可服!
可是,金露琼浆都去哪里了?叶芷本应该带有足够的金露琼浆的。
本应该,呵呵,就是因为他赵昀的出现,两大葫芦的金露琼浆已在他赵昀的肚子里呢!
被怪蛇击穿那一次,被唐死射击那一次,他赵昀必死无疑,却活了过来,靠的岂非就是金露琼浆?
“可是我,一直没心没肺,还以为这样珍贵的金露琼浆取之不竭,用之不尽。”
可恶,前几日叶芷身体虚弱,明显就是金露琼浆所剩无几,分量不够,寒气不能完全压制的表现。
“我居然一点都没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