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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元朗没想到马胜然会对他不满,从容应对道:“马书记对我有意见,请批评指出来。”
“捐赠这么大的一件事情,你却越过乡党委直接向县里汇报,我想问你,你心里还有没有乡党委还有没有我这个书记?”
马胜然声音从小到大,语气也越发严厉,简直就是质问厉元朗。
“马书记,正道地产的周宇是我的大学同学,听了韩家屯小学的事,很受感动,才决定拿出二十万捐给韩家屯小学,支持乡里的教育事业。一开始我没打算搞得隆重,可这件事被县委方书记和金县长知道了,就找我谈了话,当即表态参加捐赠仪式。我今天才从县里返回,没来得及跟您汇报,是我考虑不周,请书记批评。”
厉元朗避重就轻,只好适时推出方玉坤和金胜二人,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从头到尾,他就没想让马胜然包括肖展望知道此事,他们俩整天忙着窝里斗,根本不顾老百姓死活。对于这种自私自利的干部,没资格告诉他们,更别提什么汇报了。
马胜然闻听厉元朗的话,双手交叉放在肚囊上,手指不住转动着,暗中揣摩,好一会儿才抬眼问厉元朗:“这么说来,你也是被动才跟方书记和金县长汇报的?”
厉元朗咬着牙关,使劲点了点头,违背良心撒了谎。
“嗯。”马胜然微微颔首,似乎相信了厉元朗的话,并嘟囔起来:“准是吴红丽大张旗鼓的动作太大,消息才传到方书记和金县长耳朵里去的。女人啊,办事就是不牢靠,身上没根,底下漏风,太容易飘了。”
这番话是在批评吴红丽,只是那句“身上没根,底下漏风”,黄颜色意味颇浓。男人有根女人漏风,这是生理构造决定的,但是用在这里,反而有贬低女性的味道。
马胜然的火气也没刚才那么大了,声音也变得柔和许多,还递给厉元朗一支苏烟,商量道:“元朗乡长,这笔款子到账后,先给乡里解决一些燃眉之急。中秋和国庆就要到了,我和班子的主要成员商量过,给全乡干部职工搞点福利待遇,不发钱,发一些吃喝用品,让大家高兴高兴。还有,乡里欠夜雨花不少钱,怎么也应该还上一些,高老板要进货要给厨师服务员开工钱,花销同样不小,总拖着也不是个事儿。”
果然,马胜然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他找厉元朗真实原因,就是冲着那二十万块钱来的。
厉元朗早就做好打算,接过烟来没有点着,而是拿在手里边摆弄边说:“马书记,这笔钱是周老板从他的助学基金中划出来的,要做到专款专用,基金会也有人随时查账监督款项的使用,咱们不好动用,况且我也担心……”
“担心什么?”马胜然眉头聚在一起,着急的问。
“我担心周老板的基金会不把钱划到乡里账户上,而是由基金会自己操作款项用途,咱们插不上手。”
厉元朗说的没错,基金会的这笔捐款可以划到捐助方的指定账户,也可以自行调配使用,他们有这个权力。
“这个……”马胜然泄气的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沉思良久说:“你不是和这位周老板是同学么,跟他说说,咱们要现金,给支票也行。”
厉元朗“噗嗤”乐了:“马书记,人家可是公司大老板,即便我们是同学,我也不能做主他的钱怎么用吧?惹急了,他若是改主意,咱们一分钱也捞不到,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看得出来,马胜然真是缺钱,不是他本人而是整个乡政府罗锅子上山——前(钱)紧。
活该,让你们胡吃海喝,祸害老百姓的血汗钱,这下知道难处了。多亏他早就做好打算,否则这笔钱真是肉包子打狗,连影子也见不到。
马胜然没有达到目的,自然也失去了和厉元朗谈话的兴趣,举起茶杯请厉元朗喝水,厉元朗见状马上起身告辞。端茶送客,谁都懂得的道理。
他才走出马胜然办公室,就见斜对面的房门半开着,里面有吴红丽的说话动静,一猜便知,吴红丽正在张国瑞办公室里。
来水明乡,他还没认这位副书记的门,厉元朗深感愧疚,顺便敲了敲门,张国瑞应了一声:“请进。”厉元朗信步走进来。
果然,吴红丽坐在沙发上,张国瑞正喝着茶水,笑眯眯听她说话。
“弟啊,你可算来了,姐等你半天了。”吴红丽大咧咧的说道。她长得眉清目秀,可是性格却风风火火,和她的模样行成强烈反差。
吴红丽的意思是说,她本来想跟张国瑞说点内部话,需要关上门说起。只是她一个女同志,张国瑞又是男人,关上门说话,外人感觉他们在里面干什么见不得人勾当似的,传出去好说不好听。
正好厉元朗进来,就可以大张旗鼓关门说话,不必在意别人说三道四了。
吴红丽起身关好门,不介意的拽着厉元朗胳膊焦急问:“老马头找你,是不是打那二十万块钱的主意?”
张国瑞则笑着说吴红丽:“你这急脾气,怎么也等元朗坐下来再聊,他也跑不了。”
随即,扔给厉元朗一支烟,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给厉元朗点燃,自己也叼上一支烟,三人坐在沙发里热聊起来。
张国瑞的办公室比马胜然小不少,和厉元朗的差不多大。虽然上面三令五申,对领导干部办公室的使用面积有严格规定。不过在乡镇相对宽松许多,毕竟山高皇帝远嘛。
马胜然作为一名正科级干部,办公室应该十八平米,可是厉元朗刚才看了,最少三十,那可是县级正处才可以使用的面积。
而张国瑞厉元朗他们都在二十左右,基本上符合上级规定,超也就超个一两平米。
三个人刚一坐定,吴红丽就着刚才的话题又问了一遍,厉元朗不置可否的笑着点点头。
张国瑞深吸一口烟说:“我看昨天刘树喜给他在县城的关系户打电话联系购买事宜,就猜得出老马头是想雁过拔毛,从元朗你身上薅钱出来。怎么样,你顶住没有?”
厉元朗便把对付马胜然那一套说了一遍,张国瑞连连点头,夸赞厉元朗做法高明,吴红丽也直拍大腿,冲厉元朗竖起大拇指。
“不过,这下子你可就得罪了乡里的人,黄文发已经放出风去,说这是你给全乡搞的福利,这下计划落空,指不定别人背后怎么骂你呢。”张国瑞善意提醒道。
“骂就骂吧,只要孩子们生活有改善,背负点骂名又算得了了什么。”厉元朗问心无悔,心底无私天地宽。这也让他明白了,今天为何一进乡政府的大门,那么多人对他报以热情的态度,原来把他当成散财童子了。
三人又聊起明天捐赠仪式的细节,这中间,吴红丽插言提到全乡教师要集体上访的事情,她也只是听说,不敢确定。
厉元朗说这件事他已经办妥,还写了保证书,确保先拿出一部分钱解决教师们的燃眉之急。
“保证书!”张国瑞嘿嘿笑着,连说厉元朗:“你可真有主意,这么奇葩的做法也就你能想得出来。”
“我是被逼无奈,口说无凭立字为据,教师们不是要我们夸下海口,是要看实际行动的。”
厉元朗刚说完这句话,兜里的手机忽然响起来,一接听,里面传来肖展望的声音:“厉老弟,听说你回来了,有没有时间来我这里坐一坐?”
“乡长,我正好有事向你汇报。”厉元朗说道。
“那好,我在办公室等你。”肖展望满意的口气,和马胜然大相径庭。
挂断电话,厉元朗无奈的耸了耸肩,对张、吴二人说:“是肖乡长,他让过去一趟。”
“呵呵。”张国瑞玩味的笑了笑:“又是一个劫道的,你可要做好准备。”
“劫道的。”吴红丽开始一愣,很快反应过来,还别说,张国瑞的比喻恰如其分。
和先前预想的一样,肖展望迎着厉元朗坐下后,没说几句话,话锋便引到二十万的捐助款上面来了。
只不过不同于马胜然的盛气凌人,故作威势,肖展望倒是客气多了,话语也十分婉转。
谈起他目前面临的困境,还是两个字:没钱。
乡财政所就是个空皮囊,他跟厉元朗交了实底,目前账面上就剩五千多块钱,不够干嘛用的。让厉元朗看在哥们面上,帮他渡过难关。
“这个……”厉元朗略作踌躇,肖展望不同于马胜然,真要说出拒绝的话,他有些为难说出口。
肖展望以为厉元朗有了松动,正好到了中午,就拍着厉元朗的肩膀说:“走,老哥给你接风,自从你来了,咱哥俩还没真正坐在一起喝顿酒呢。”
“哪里能让乡长你请我,还是我请你,咱们去……”正好提到吃饭,厉元朗便有了新想法,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我先把你肖展望灌晕了,看你怎么提薅我羊毛这一说了。
厉元朗本想提议去那天和吴红丽吃过的家常菜,却不想肖展望大手一挥,乐呵呵说:“走,去夜雨花,今天老板娘高月娥,她呀……嘿嘿!”
肖展望露出一丝色眯眯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