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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亚洲最大的射击训练场里,两名戴着黑色防护面罩的人各持一把最平常的点三八手枪,瞄准前方两百公尺远,忽左忽右移动着的枪靶子。
“快下注,赌哪一个的枪法厉害!”围观的一个学员骤然兴起玩性,掏出口袋里的一百块美金“我赌那女孩赢。”
“为什么?大家都知道那日本人的枪法不比那东方姑娘差。”
另一个人凑了过来,不解的摇头。
“赌就赌,罗唆个什么劲?再罗唆,人家就分出胜败来了,还赌个屁啊?”发话的人生得一身肉,一看就像是日本相扑选手,他出手阔气,一丢就是一千块美金,看得旁边的人眼睛发亮。
“你赌谁赢啊?快说!”石桌上的钱分两边,越堆越多,再不选边靠,一个子都捞不到。
一把普通的手枪,两百公尺远的距离,需要很好的眼力及极佳的技术,才可能射到那个跑来跑去的枪靶子,更别提射中红心了,没人看好这场比赛最后胜出的两个人会射中红心,赌,也只是赌谁比较靠近红心而已。
这个射击训练场,来来去去的学员不知凡几,没人知道对方的底,最多是自个儿混熟搭起话来认识的,那些话不多,甚至是从来不说话的人,要明白他们的来历底细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而此刻,射击场上两个佼佼者,就是其中两个让众人摸不清底的人,大家对他们的兴趣就更高了。
“还是东方姑娘。”
“什么?你也赌她赢?”
“不行吗?”
“行啊,只是为什么?你见过他们两个比过枪法吗?”
“啐,怎么可能!”这是半年来这个训练场唯一的一次公开赛,而这两个人顶多也来这里半年而已吧?
“那是为何?”
“我看那姑娘漂亮,不行?”胖日本人瞪着大眼,两手叉在腰上,唬得那人顿时退了好几步远。
“可以,当然可以啊,大哥,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这训练场上里里外外哪一个人不喜欢那个东方姑娘呢?”
“是啊。”众人哄笑着“不过她冷得像块冰呢,不像你们日本女子的柔情似水,男人说什么是什么,屁都不敢偷放一个。”
胖日本人呵呵笑了,低声地道:“没错没错,要娶回家的就要娶我们日本货,东方姑娘虽美,但枪法好、骑术高,不把咱们男人压在身下才奇怪呢。”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快看,开始了。”有人眼尖叫着。
众人跟着望去,只见那红旗一挥,两声枪响同时响彻云霄,两百公尺外的枪靶子明显的晃了晃。
“射中了!”众人拍掌叫好。
“谁?谁射中了?”
“两个人都射中了!”
放下枪,秦舞取下防护面罩走出射击位置。
“不等教练公布冠军名单?”一个高大男子在她一离开射击位置时就堵在她面前。
秦舞幽幽地抬起眸子,看了眼前这个跟她一较高下的男人一眼,漂亮的唇角轻扯出一抹淡然的笑。
“我输了。”她不能不承认。
“我们都射中了红心。”
“可是我比你慢了一秒。”她天生的敏锐感觉错不了,她输了,就算别人看不出来,她还是输了。
男人的眸光一闪,对她卓绝的眼力佩服不已,心中对她的欣赏一瞬间又高了许多。
“我可以请你吃个饭吗?”他邀请着。
秦舞意外的看向这个平日冷冰冰的男人,没想到他会在结训的今天跟她搭上话,还说要请她吃饭?
“对不起,我不喜欢跟陌生人吃饭。”她说完,越过他高大的身子就要往外走。
男人伸手拉住了她“至少,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我们不会再见面的,又何必知道名字。”秦舞淡笑着,轻轻地扯回自己的手转身离去。
这是她最后一次出现在这个龙蛇混杂的射击场,要不是这次训练中有这个强劲的对手,她早在四个月前就飞到纽约去了。
是的,她想要跟他一较高下,就算她早知道自己胜出的机会微乎其微今日的结果已经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好。
只是,她更想知道的是这个男人跟风淮恩风三少爷的枪法,又是谁在谁之上呢?
甩甩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秦舞打开车门跳上车,对自己竟又莫名的想起风淮恩感到有点不悦。
一走七年,该忘的早该忘了,不该再想起
日本东京
风城的神秘古堡旗帜在东京最高的一座大厦外头迎风飞扬,耀武扬威的模样像是在借此宣告这片土地是帝王的领土,任谁都不可侵犯的狂妄。
风城国际组织财团庞大的事业体遍及世界各地,没有一个人可以正确的估量出风城的总资产究竟有多少,也没有一个人
可以明白的指出其总部的所在位置究竟是美洲、亚洲还是欧洲,抑或是日本、英国、美国、法国、加拿大任何一个国家。
因为只要称得上该国重要都会区的地方,就可以见到风城那独特的神秘古堡商标耀武扬威似的出现,进占该都市最高的大厦,甚至在短短半年之间,便将该处的海陆空交通枢纽完全掌握,就像风一样,瞬间席卷一切。
镑国的企业权威谈风城而色变,一向神秘的风城拥有的企业版图,在三年前因为风城大少爷娶了云族大千金云采晨而在一夜之间扩大了两倍,哥哥抢弟弟妻子的新闻更是被全世界的媒体炒得如火如荼,一发不可收拾。
两年前,风城四少风琉璃更是以黑马之姿公开亮相,打破风家历代以来的传统,公然对外召开记者会,反将了唯恐天下不乱的媒体一军,搞得媒体人人自危,深深的体会到风琉璃绝对不是外传的那种风一吹就倒的病猫子。
老二风御海则在一个月前跌破大家眼镜的娶了平民出身的天才医生于常安,狠狠的打了自己一个耳刮子,谁不知风城总裁眼里一向只有钱与他的企业版图,没想到他竟然会为了一个平凡女子自打嘴巴,瞒着众人把人给扛进法院结婚去了。
“现在轮到你了,三哥。”风琉璃优雅的拨了一颗上等的加州葡萄丢进嘴里,嘴角勾起一抹兴味的笑痕。
“什么?”风淮恩听到声音,一张俊美无双的脸缓缓地抬起,那令每个女人看了都会动心的温柔双眸,也从时代杂志的字里行间,移到漂亮得令人分不清楚是男是女的风琉璃脸上。
现在的风琉璃留了一头美丽的长发,少了她女扮男装二十多年来的阴柔之气,多了一股逼迫人视线的美丽。
“结婚啊,你以为二哥会放过你?”虽然这一个多月来风平浪静,但她非常明白,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纽约世贸中心被飞机撞毁前一秒钟,纽约市还不是像往常一样,穿逡着冷漠的人群与冰冷的车辆?大地如常,丝毫感受不到一丁点的异样,却不代表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风淮恩温柔一笑,对她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无动于衷“没有人可以强迫我做任何我不想去做的事,你该明白的。”
“有时候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我承认,不然现在我也不必庸庸碌碌的过日子。”他微笑的又将目光落在杂志上头。
老实说,像这种的自我哀悼他已经在心中叨念很久,放着世界各地的湖光山色不享,反而沦为水泥墙内辛苦工作的蝼蚁,真的有点对不起自己的千亿身价,更对不起自己被赋予的“黄金贵族”美誉。
“你这么说是想要呕死全球千千万万辛苦工作,只为混一口饭吃的那些人?”庸碌?风城三少的日子叫庸碌?
“钱只是个数字,除非我从今天开始每天可以无所事事,否则钱多跟钱少都一样是在辛苦工作,没什么分别的。”
“说得好,只是当你搭着自家游艇出海浮潜,人家却只能每天挤着沙丁鱼罐头公车上下班时,你能昧着良心说有钱没钱一点分别也没有吗?”风琉璃不以为然的冷笑。
“有钱不是我的罪过。”风淮恩淡淡一笑,突然抬起头来瞅着她“你是不是有了?”
一颗葡萄差点梗在风琉璃的喉头把她噎死,咳得一张美丽的脸涨成紫红色“你问我什么?”
“我问你是不是怀孕了?”
风琉璃心虚的看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风淮恩莞尔一笑“因为孕妇总是喜欢没事找事烦。”
他是摆明着说她刚刚在找碴喽?风琉璃瞪着他。
“几个月了?你该早点告诉大家,让大家可以扫掉被恐怖份子攻击的阴霾,有点快乐的事可以说说。”
“你跑到东京分公司来,纽约的阴霾感染不到你身上吧?”
“谁说的?你一进门就把纽约的沉闷空气全带进我屋子里了。”
“是吗?我以为你一向喜欢纽约的空气呢。”
“错,我最爱的一向是巴黎。”
“那你跑到东京来干什么?”
“公事。”风淮恩一笑,不想多说。
“美其名是坐镇日本,实际上是远离二哥的视线吧?”风琉璃眨了眨她漂亮的眸子,笑得一脸狡猾。
“天涯海角也逃不开他的视线。”风御海的眼线可是四通八达,比美国联邦调查局的人还要无所不在。
风琉璃低声笑了,谈笑间已把桌上的上等葡萄给吃个精光,此时恰巧门铃响起,她看了墙上的钟,十一点整,一秒不差。不用开门她便知道按门铃的人是谁,她嘴角笑弯了。
“他来了。”她甜蜜的抽出一张面纸抹抹嘴。
“你现在病好了,他还是那么准时?”风淮恩也摇头笑着,殷允阳深情如斯,爱她的心与体贴二十多年来未曾变过,当真不容易。
“他可紧张了,我现在是孕妇,你忘了?”风琉璃起身朝他挥挥手“我要走了,你自己保重。”
“不多住几天?”风淮恩还是坐在椅子上,不打算起身相送。
“不行,有人会不放心,我从纽约飞来东京这一趟,可是千求万求才求来的小小恩赐,条件是只能待两个小时,其他的时间他要带我去看京都的枫红,把我们两个人关在美美的温泉饭店里。”
“真甜蜜,不过我得杀风景的提醒你一句,孕妇不可以泡温泉。”
“什么?”风琉璃一听花容失色“你不是唬我的吧?”
“不信问大嫂去。”风淮恩一脸的抱歉。
“怪了,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她诡异的看着他,好像他比她更懂得当女人,他有女人替他生过孩子吗?
“那是常识。”
“是吗?”连细心的殷允阳都不懂这个,风淮恩这个连女朋友都没有的男人会知道?
她怀疑,很怀疑。
“再不走,他要破门而入了。”殷允阳虽然娶了风琉璃,但潜意识还是把他们风城兄弟当少爷看,风琉璃要回娘家,他会把人送到了就走,再按时把人接走,就是不跟他们同桌吃饭跟说话。
这是殷允阳固执过了头的原则,常常激得风御海跳脚,风元帝也不时的数落,只有他任他去,反正碍不着谁,不如让他过得自我些、快乐些,人有些原则是好的。
“知道了。”风琉璃迈出去的步子又踅了回来“忘了告诉你一件事,你要体谅孕妇的记忆力会衰退。”
“说吧。”就知道她不是没事串门子。
“午叔的女儿你还记得吧?”
舞儿?风淮恩的眸子微微一闪,点点头“怎么突然提起她?”岁月流逝,一晃七年,七年不见她了,以为淡忘了的回忆又淡淡的飘了回来。
“她从哥伦比亚大学研究所毕业了,主修企管,副修资讯科技,二哥要她跟在你身边见习,当你的助理秘书,二十四小时跟着你。”风琉璃边说边忍不住笑,笑得一脸无辜与动人。
风淮恩挑挑眉,装了半天的笑容也垮了“你们都知道了?”
“你问的是你被人暗杀,左脚受了伤这件事?”风琉璃笑咪咪地道。
唉,风淮恩摇头叹息。
他就知道这件事瞒不了二哥,就算他人远在纽约。
“你今天其实是来探病的吧?”他早该猜到,下意识地伸展他装了半天没事似的左脚。
而秦舞,说好听点是派她来当他的助理秘书,跟他见习,实际上根本就是二哥不放心他一个人在东京,找了个贴身保镖来保护他,而且他还拒绝不了,因为她是午叔的亲生女儿。
他有什么理由拒绝让午叔的女儿跟在自己身边见习呢?她可是哥伦比亚研究所的高材生,对风城未来人事的布局大有助益,而且值得风城家族栽培与百分之百的信任。
可以利用的任何一颗棋子,风御海通常都不会错过,不是吗?
十月的日本已是枫红处处,微凉的秋风吹来,让人宛如走进人间仙境。
随处可见的凯蒂猫商品这些年像狂风一样席卷日本,家家户户少不了它,这可爱的玩偶倒成了寂寞人的贴心伴侣。
有乐町和银座都是东京的精华商业地段,秦舞从有乐町车站的银座口下了火车,然后一直走到最高级的银座四丁目,才在一间偌大的日式庭园的拱形大门前停下来,伸手按下门铃。
不一会,一个高大的年轻男人从门后露出了脸,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才开门。
“你是秦小姐?”男人的眼睛闪了一下,神情竟有些羞涩。
“嗯。”秦舞看了他一眼,轻扯着嘴角表示善意。
“风少爷已经等你很久了,快进来吧。”男人让出了通道,跟在她后头顺手把门给关上“秦小姐,我是风少爷的司机兼保镖松岛京三,你叫我松岛就可以了呃,秦小姐听得懂我说的话吧?”
“我懂日文,没问题的。”
“喔,那真好。”松岛一脸腼腆的笑着,上前要接过她手上的行李,却让她给痹篇,腾空的一只手顿时让他尴尬不已。
“对不起,我不习惯人家服侍我,何况这行李不重,我可以自己提的。”
“可是秦小姐,这本就是我份内该做的事”
“叫我秦舞吧,我跟你一样都是替风少爷做事的人,我们两个人的地位是相等的,你不必叫我小姐。”听他小姐小姐的叫,她实在有点吃不消。
“这是少爷吩咐的,何况秦小姐是少爷的专属秘书,怎会跟我一样的身份呢?秦小姐真是爱说笑。”松岛说着还是把她的行李给抢过去提,并且快速的移动步伐走开,让她没机会抢回去。
“喂,你”“舞儿,让他做吧,他这半个月里闷得可慌了,不让他动动,他真要出毛病了。”风淮恩微笑的出现在落地窗前的露台上,适时阻止了她的坚持。
这丫头的脾气还是跟以前的一模一样呵!
这温柔的嗓音秦舞不必转头也知道说话的人,正是让她一路走来心上忐忑不安的罪魁祸首。
她缓缓地抬眸,望向他那总是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心跳得更厉害了,舌头差点打结,只能怯怯地喊出一声“三少爷。”
“丫头,过来让我看看你好吗?你知道我的腿暂时不太方便,嗯?”风淮恩热情的朝她伸出双臂,示意她到他面前来。
她走向他,只有几步远的距离,她却像是快走了一个世纪,最后,她在他跟前一步远的地方停下,没让他的手触碰到她。
“怎么了?你看起来有点怕我?”风淮恩微笑着,不疑有他地倾身上前拉过她的手,拍拍他身旁的躺椅“坐下来跟我聊聊天,咱们好久没见,我都快不认识你了,这七年来你都还好吗?一个人住在美国还住得惯吗?”
七年前,她突然放弃香港还差一年就毕业的高中不念,打包行李非要到美国去不可,没想到在那儿一待就是七年,这其间只有午叔去看过她,或者说,她只让午叔去看她,好几次他顺道想去拜访,都让午叔代她给回绝了,总说是忙,她忙着念两个学位,忙到天昏地暗。
被风淮恩拉着的那只手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给刺到了一般,秦舞毫无掩饰的猛地抽了回来
风淮恩微挑的眉与眸子里那一瞬间闪动的流光,让她在下一秒钟便意识到自己的这个举动似乎有些突兀且大惊小敝。
“对不起,三少爷,我只是”她的喉头烫着,脸也烧着,他温柔又谅解的目光让她想马上在地上钻个洞躲起来。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我忘了你今年都二十四岁,是个小女人了,是我失礼。”他没生气,反而安慰的拍拍她,想让她的困窘减轻一些。
她究竟在干什么?她不是这个意思的!
她只是怕啊,怕自己在他温柔的对待下,无法信守自己的承诺绝不逾越身份的去爱上他。
“不是的,三少爷,我不是”秦舞想解释什么,但说了两句她就放弃了,她能说什么呢?
她什么也不能说
他故意忽略她的焦急,转口道:“你累了吧?进去屋里找滨田太太,她会带你去你的房间,你先休息一下,等午饭好了再叫你,嗯?”
秦舞看了风淮恩一眼,只见他还是一样的温柔好脾气,脸上的神情压根儿没有受刚刚的事影响。
“是,三少爷。”她听话的应了声,正要进屋,又让他给叫住。
“我记得你以前是叫我风哥哥的,我没记错吧?”当时的她总爱黏在他身后风哥哥风哥哥的叫着,他也总是放不下她,只要她撒个娇,就算她要天上的星星,他大概都会为她摘下来。
饼往烟云,那一点一滴常常萦绕他的心头,久久不去。
秦舞不安的舔舔唇“那是以前,我年纪小不懂事”
“不懂事时反而还比较可爱呢。”他笑了笑,如果人的成长代表距离,那么他宁可他们永远都不要长大。“就叫风哥哥吧,我喜欢听你叫我风哥哥,嗯?”
她摇摇头“这样不太好,我想我还是”
“若你不叫声风哥哥,那我可要赶你回纽约了。”为了让她听话,风淮恩不得不端起了风三少爷的架子。
秦舞看着他,漂亮的贝齿紧紧的咬着唇,不说话了。
这回她来是为了保护他,说什么她也不会轻易离开他身边,但称谓的事她却也不想改,她没忘记父亲午夜的教训,主子永远是主子,她这辈子无论如何都不能逾越了本分。
何况风城的少爷们对他们父女俩不单只是主子而已,风温还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再杂邝公,否则,以她的身份与经济能力,是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到哥伦比亚大学的双硕士回来的。
“算了,你去休息吧。”僵持了好久,风淮恩终是叹了一口气,不强人所难“秋天天气凉,可别踢被子,嗯?”
闻言,秦舞微红了脸,他还记得她常常半夜踢被子的事?
不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