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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样?大夫?”王惜容一等大夫走出桃花阁,就忙不迭把他唤到一旁对路思瑶近日的病况细细询问。
“好多了。”大夫笑咪咪地道。
“什么?你在说什么?”王惜容一听,脸上可没有半点喜色。
“我说嫂夫人可以放心了,路小姐的病情一日比一日好转,我想再过不久她就可以恢复过来。”
“这怎么可能?上一回你来的时候才说要大家准备着,你那句话的意思不就是要我们替她办丧事吗?我们现在连入赘冲喜的人选都定了,你却跟我说她好多了?这不就表示她没事了吗?这”“路小姐身子好了,嫂夫人不高兴?”大夫难为的扬扬眉,对她的态度有点匪夷所思。
经大夫这一说,王惜容也知道自己的表现过了头,忙不迭笑着挥挥手“我怎么可能不高兴?只是一时之间有点不敢相信罢了,何况这丫头从头到尾都不知道我们替她安排的婚事,要是她好过来听见了,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呢。”
大夫闻言,笑着点点头“是啊,她的病情可以这么快便好转过来真是个奇迹呢,不知道路小姐最近是见了什么人?还是遇上了什么比我更高明的大夫?不然,那就是天意了,路小姐福大命大,命不该绝。”
见人?她那个鬼样子能见什么人?王惜容在心里嘀咕着。
“没的事,她始终都待在她房里没出过门,我们也没让她接见过任何人。”要是具有能耐走出门见客,还能说她病危吗?啧。
“那就是天意了,嫂夫人,路小姐可以痊愈全是她的造化啊。”大夫笑呵呵地道。
王惜容皮笑肉不笑,点点头“我知道了,方总管!”
“属下在。”旁的方总管闻声忙奔了过来。
“替我好好送达大夫,叫账房多给点银子,小姐的病托大夫的福就要好了,得好好酬谢人家。”
“好的,夫人。大夫请跟我来。”一听路思瑶的病情好转,方总管面露喜色,走起路来也显得轻坑卩了。
经过特殊提炼的红色丹葯一天一颗,由卓以风亲口将葯喂进路思瑶嘴里,神不知鬼不觉,他来去自如像夜里的鬼魅。
“今天是第七天了,呆呆,我得走了。”轻轻地吻上她略见血色的唇瓣,他在她的耳畔低喃。
“等办完我爹的事,我再来找你,你得为我乖乖地,好好照顾自己,不能再生病了,否则我一定不饶你,知道吗?”
典雅白皙的脸庞上,一道柳眉轻轻地聚拢了起来,路思瑶的神情看起来有些困惑。
她,又听到卓以风的声音了
像是错觉,却又真切的在她耳畔,温柔的低喃。
可是,每当她睁开眼睛时却从没看见过他,就像现在
什么都没有空气中,却仿佛有过他的味道。
路思瑶想也不想的翻开被子起身追了出去,打开的门被风呼呼吹着伊呀伊呀响,一道又一道的冷风从门外灌人,让她冷得绻起了身子。
“卓以风!你出来!”她对着外头空无一人的黑幕低喊,却只有清冷的空气扫向她。
“小姐!你怎么跑出来吹风呢?怎么啦?”睡在桃花阁外的小细一听到声响,踩急了步奔来找她。
这几夜,也许是小姐的气色越来越好,她也越来越好眠,常常很快地便睡着,有时还搞不太清楚是小姐先睡呢,还是她先睡着了?
“小细,你有没有看见他?”
“他?谁啊?小姐?”刚从梦中醒过来的小细丈二金刚摸不着头绪,小手在头发上扯啊扯地,也想不出小姐说的是何许人也。
“卓以风。”
“姑爷?喔,不是,是他啊没见过啊。”哎呀,是有一回在梦里好像见过啦,不过那是梦,还是别说出来气小姐的好。
全路家庄的人都可以不知道小姐为什么一下子病得那么重,可是她小细不行,心知肚明小姐是为了姑爷才会如此,虽然她不确定发生了什么事,不过还是少提姑爷的名字为妙,免得小姐的病又一下子犯起来,她可要急死啦。
“真的没见过?”空气里明明有他的味道还有他温柔的对她说着话的声音啊,难道,真是错觉?是梦?
“没有,小姐。”小细认真不已的说着“这里平时除了小细还是小细而已,除非有大夫来看小姐,否则没有人会踏进桃花阁呃,我的意思是说,大家都怕打搅到小姐,所以、所以”
路思瑶见小细一句话说成这般,好笑的转身走回房“好了,你别再支支吾吾了,我是路家庄的小姐,在这里生长了十四年,难不成你不说,我就不知道哥哥嫂嫂姑姑们的那丁点心眼吗?”
他们还是嫌她秽气,这回她又病成这样,难免不被说得更难听。
“小姐知道?怎么可能?小姐躺在床上都二十来天了,小细还没机会跟小姐说说话呢,小姐怎么可能知道大少爷和姑奶奶已经把小姐的婚事订了呢?听说再过不久那个人就要入赘到我们路家庄来,说是要替小姐冲喜呢!
“我说嘛,小姐的病都好了,还冲什么喜呢?可是你不知道啊,小姐,那个少夫人说钱都已经付出去了,路家庄万万没有反悔的理,还说小姐的病之所以可以莫名其妙的转好,全都是因为她选了那个男人当姑爷的缘故,这要是退了婚,激怒了玉皇大帝,可又要降下灾祸给路家庄了,那姑奶奶也说”
“够了,不要再说了。”路思瑶怒气腾升,双手握拳,柔弱的身子不住地颤抖着。
她都快病死了,他们竟还忙着替她办婚事?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这些人实在太过分了。
“少爷呢?我要见他。”
“小姐,现在三更半夜的,要见大少爷,明天再见吧,天气冷,你快躺上床去,免得又受寒。”小细将路思瑶扶上炕,替她盖上了丝被,垫高了枕头“这样好吗?小姐?”
路思瑶闭上眼,点点头“你去睡吧。”
“我守在小姐房里睡吧。”免得她又睡得不省人事,说着,走到圆几旁的椅子上坐下来,小脑袋瓜困地搁上桌。
“你这样睡不舒服,还是去你的房里睡吧。”
话毕,却久久无人应答,路思瑶微微用手撑起身,见小细已沉沉睡去,又重新躺下。
睡吧,她告诉自己。明儿一早,她得备足精力面对那几张犀利的口,现在老奶奶不在了,她只脑瓶自己。
大厅内,路之芹、路朗元、王惜容、路朗书坐了一桌,见路思瑶让丫头扶着走进,每个人的表情都显得有些一错愕。
“姑姑、大哥、大嫂、二哥。”路思瑶一一叫了声,在桌子旁的一个空位上坐下来,坐定后抬眼,见众人全都停止了动作,不由得扯唇一笑“对不起,我来晚了,打搅大家用膳了吗?还是大家都吃饱了?”
“妹子,你的身体”
“谢二哥关心,差不多都好了。”路思瑶朝路朗书一笑,眉眼又扫向众人“我肚子饿了,你们不吃,我可要先吃了。”
说着,路思瑶举筷夹菜,送进嘴里细嚼慢咽着,一一尝过桌上的每一道莱。
也许是太久没有好好吃过一顿饭了,这一桌子菜吃下来,真是齿颊留香,生津活血,令人舒畅得紧。
众人面面相觑,见她吃得这般尽兴,这才缓缓举筷进食,却不时地将目光瞄向她。
“好吃吗?妹子?如果不合口,就叫厨子再替你煮过,大病一场,口味可能都不一样了。”路朗书体贴地问道。
“好吃,不烦二哥费心了。”干脆,转身叫小细替她又添了一碗饭,饱饱地撑着这才餍足的放下碗筷,一双美眸幽幽地扫向众人“我听说大家替瑶儿找了一门婚事?”
路思瑶这话一出口,早已松懈的众人险些没把刚吃进的饭菜给喷出口
路思瑶见状,好笑的挑眉“怎么?这只是谣言吗?若是,我可要打那多话的人二十个板子了。”
闻言,小细头一低,硬咬着唇不敢辩驳。
“是有这回事。”路朗元硬生生的开口“当时你病得太严重,我们想替你冲冲喜,所以积极地在外头物色适当的人选。”
“是啊,可费力呢,时间紧迫,你大哥可是花了好大一笔银子才说服那个人入赘到我们路家来,现在妹子的病虽好了,可是钱都付了,难不成还要那个人把钱给退回来?恐怕没这个理。”王惜容笑脸帮腔,一个字一个字却说得铿锵有力,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
“当然没这个理,何况那个楼宇辰生得一表人才,四书五经样样精通,更写得一手好字,虽然有些肩不脑聘、手不能提,不过咱路家可也不必姑爷干那些粗活,只要身子骨硬朗,又匹配得上你便行了。”路之芹更是摆足了长辈的架子说话,末了还补了一句“这婚事是定了,没有反悔的余地。”
路思瑶静静的听完,转向还未发表高论的路朗书“二哥,你有话说吗?我想听听。”
路朗书哈笑两声,摇摇头“我的辈分小,可没有我多话的余地。”
“那么大家都说完了?”路思瑶见众人不语,这才冷冷地开了口“我的夫君我得自己找。”
“什么?自己找?”路之芹艳丽的脸瞬间转换了好几种颜色“你这像是黄花大闺女所说的话吗?你的婚事是家里头订的,不管你愿不愿意,长兄如父,你大哥说了就算!”
“既然如此,那你们就等着替我收尸吧。”
路之芹气得手一扬,一巴掌挥上了路思瑶白皙的面颊,烙上红红的一道掌印“该死的你敢这样跟我说话?”
手捂着热辣辣烧灼的脸,路思瑶冷冷地瞪着她“你凭什么打我?”
“凭我现在是路家辈分最高的长辈,凭我是你的亲姑姑!怎么?不够吗?”
“当然不够!你养过我吗?疼过我吗?爱过我吗?若都没有,你跟一个陌生人有什么不同?”
“你”“你根本就毫无资格教训我,看看你自己,不要自己爱不到想爱的人,就把你的怨恨转嫁到我身上来,我不要像你,我有权利寻找自己的幸福,如果你们敢逼我桃花酿的独门秘方你们永远也得不到。”
“妹子!你这么说太过分了!”路朗元大声斥喝。
“是啊,妹子,姑姑毕竟是姑姑,她是你的长辈啊。”王惜容从容不已的开口加入战局。
“总之,这件婚事取消。”起身,路思瑶头也不回地离开。
除了老奶奶,她对这个家从来就没有眷恋,她还会在乎什么见鬼的亲情呢?不,或许她还在乎一个人吧
大哥
不过,他已经不是她路思瑶一个人的大哥了,自从发生了那件事以后只要他开口,她无法违逆。
但,他对她说的话越来越少,对她的关心也越来越少,少到她根本就忘了自己曾经有一个爱过她、抱过她,常常把她搁在头顶上转圈圈陪她玩的大哥了
咸涩的泪滑过远烧灼着疼痛的脸颊,路思瑶小跑步的奔向桃花园。
那里,是她此刻惟一想待的地方,没有是非,没有对错,只有儿时的梦。
路思瑶一走,大厅里静寂无声,只听得见路之芹哭哭啼啼的声音,听得路朗元直皱眉,却不敢出声阻止。
路朗书则和路朗元一样,低头继续用膳,只不过他的眼里只有一抹浓浓的嘲弄,没有烦躁不安,甚至完全不受方才那种火爆场面的影响,让自己彻头彻尾的警身事外。
“现在怎么办?姑姑?”已知相公的不耐,王惜容忙不迭先行开口。
“我管她去死?早知道让她死一死算了,省得她这样气我,气死我了!我不管了,要死要活随她去!”路之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气得脚一跺扭腰摆臀的奔回房去了。
“姑姑”王惜容见状想追出去。
“别叫了!让她去!”路朗元烦躁的一喝,低下头来继续吃饭。
“相公!你现在还吃得下饭啊?”王惜容走回来坐下,见自己的相公和小叔全都没事似的吃着饭,心里就是不痛快。
“不然如何?像你们女人一样哭哭啼啼吗?”
“不是,事情总要解决啊,总不能让瑶儿在那头随口闹一闹,这婚事就真的给取消了吧?再说,她的身子骨一向就不好,这回要不是订了这门亲事,搞不好她的身子就好不了了,你若任由着她,届时又病了,那可怎么好?”
路朗元闻言,不悦的眉眼一扫“你不要尽说些不吉利的话!”
“是,现在嫌我的话不讨你欢心了?我这前前后后还不都是为了你们路家吗?那楼宇辰可不是一般的凡夫俗子,配了咱家的瑶儿,她并不委屈,你别把我想得像恶婆娘似的,家里多一个外人对我有什么好处?”
“别说了。”他越听越烦。
“那”
“这婚事先搁着,我再找瑶儿谈谈,否则她要是一个想不开”路朗元神情一黯,突然间觉得食不知味了。
他只有这么一个亲妹妹,她是他在这世上除了妻子以外惟一的亲人了,说什么都不该再出任何差错,不是吗?
他是恨她,可从没想过生命里会没有她,这一点是毋庸置疑地。
“放心,她不会真的跑去自杀的。”路朗书放下筷子,拿帕子扶净了嘴。
“你很了解她?”他可不以为然。
路朗书一笑,掸掸袖袍起了身“至少我知道她心里一直有个人,而且非他不嫁。”
路朗元心一惊,皱起眉“谁?”
“卓以风。”
“他隔壁的那个那怎么可以?”王惜容一听,下巴都快掉下来。
路家和卓家可是世代不往来的,说是宿敌也不为过,更别提联姻了。
“你早知道为何不说?还让你嫂子订了这门亲?”路朗元神情阴霾的看住他,沉沉的心思千回百转。
“说了有用吗?你会让瑶儿嫁给他?不,错了,是你以为卓以风那个风流的花花大少会委屈自己入赘我们路家?”
“不管如何,你都该先告知我。”难怪瑶儿反弹成这样,原来她的心里头早已住蚌人,否则,这男婚女嫁天经地义,她又何必以死相抗?
唉,孽缘。
“说与不说结果都是一样的,又何必多此一举呢?”挥挥手,路朗书潇潇洒洒地翩然离去。
“他的个性真是古怪!”王惜容嘀咕了句。
“别理他,他从小就是这样。”大伯生的儿子,却是家里的老二,大伯之后又因故离家出走留下他一个小娃,从小等于无父无母,老奶奶也不重视他的存在,难免心里头有心结。
“他真的打算永远不插手路家庄的生意吗?”王惜容看着路朗书离去的背影,有些喃喃自语道。
“他的心不在这里,不必强留,总之,路家庄的产业有他一份,他插不插手就由他去吧。”
也是,少一个人插手少一张口,好做事多了。
王惜容边想边露出笑容,夹进嘴里的菜突然变得好吃得很。
绍兴城外西郊有一座宽大的酿酒坊,鼻子灵的人一闻那酒香就知道它是名闻四处的胡儿酒,补气养肾,男人女人的最爱与天堂。
胡儿酒混着白葡萄的涩味与甜味入酒,再添上顶级的梅叶淹浸,喝起来的口感不仅可以瞬间挑动人的味蕾,那特制人酒的迷迭香更是其中一绝,小小一杯就可以让人下腹烧起一把火。
不过,他可不承认他研发自制的胡儿酒是迷葯,说穿了,胡儿酒之所以有后继的威力全都是那些不自商家自个儿搞的鬼,加了丁点剂量的迷魂粉,让那些上门求酒的人趋之若骛,飘飘欲仙,因此更让胡儿酒的威名远播。
短短半年,他已吞没了卓家大半的生意,兼并了路家三分之一的卖酒据点。
桃花酿不是任何酒可以轻易替代的,因为它特有浓郁却又不甜腻的桃花香味,总是将那酒味的香醇精致彰显得丝丝入扣,令人喝了还想再喝,每每家里头都得时时刻刻摆上一坛过过瘾。
要毁掉不太容易,也太可惜。
“胡少爷。”
乍闻敲门声,房内的人顿时在沉思中回过神“进来。”
“胡少爷睡了吗?”来人讨好的问着。
“我睡了,还会让你站在这里跟我说话吗?”
“是。”来人自讨没趣的低下头。
“说吧,事情有眉目了?”
“属下查到了,近日来四处不断收购咱们胡儿酒的大买家正是云雨楼的老鸨,据说,她比市面上的出价高上两三倍,让商家里有咱们胡儿酒的人全自动自发的把酒送进苏州城里卖给她。”
“喔?那她在云雨楼给客人们喝的胡儿酒要价多少?”
“古怪的就是这个了,她的店里头根本不卖胡儿酒,客人们进云雨楼可以点到任何酒,就是没有咱的胡儿酒。”
被称胡少爷的男人眉一挑,心一沉,隐约有着不太好的预感,所谓成也萧和败也萧和这事万万大意不得。
“那些酒的流向务必得查出来。”
“小的查出来了。”
“说!”眉眼一瞪,这人就不懂得一次把话说完吗?该死!
“酒坛子全被人砸烂,那些酒全给流进西湖里去了,难怪我听说一件怪事,说那西湖里的鱼近日来全醉了,一只只地还会探出湖面打嗝呢”正说得起劲,来人被一道狠冽的目光一扫,慌忙把之后的话全给吞下肚了。
把高价收购回来的酒全给扔进了湖里!这云雨楼的老鸨心里打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算盘?
“近日来,你们可有人得罪了云雨楼的姑娘或老鸨?”
“报告少爷,没有啊,我们一向谨遵教诲,生意归生意,也没向任何人报出爷的名号。”
“那可有得罪任何人?”兰雨儿的能耐可以只手遮天,要是她真对上他,那可棘手了。
“这应该没有吧?”
“应该?”眉眼一沉,说话的人十分不悦“去查清楚再回报!要快!要有半点耽搁误了我的事,惟你是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