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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早早接到堂哥哥电话,妮,你这些年没返乡了,今年年十六,和姆妈、你姐、你兄一定要返来。堂哥哥的话通过无线飞鸢,响亮亮地窜进耳膜,我瞬间感觉到愧意,又急急问询起他出了啥事,堂哥哥在电话那端嘿嘿一笑:家里女子,十六出嫁。
堂哥哥憨厚的笑语,让我悬吊起的心顿时安妥了下来。印象当中,堂哥哥只年过四旬,家里女子已经长成娉婷了吗?但我知乡间,女子十八出嫁似已成俗,年过二十,人时会用剩女一词来善意说笑。
应了堂哥哥之邀。待堂哥哥嘿嘿又一笑,心意满足地“叭嗒”挂断电话,我竟是恍惚了些许晨光。
年十六之日,六时起床,梳洗、早餐一应完毕,坐侯我兄电话进来。
七时,铃声唱响“昨日重现”应景了我那刻心境。兄言车到楼下,我挽了姆妈一起下楼,见兄和他的孩儿“超”坐低银灰色车内侯着“超”朗声我喊姑姑,他是个很帅的小子。
车子起程,又拐些弯道接了姐和姐夫,穿越市区闹景,再越过护城河的大桥,行上高速,返乡的心情便与车轮一般急切。
难得家人相聚,和和融融传递起彼此间的信息,姆妈一一相询长短,时有笑语徊旋车内。或是车速快了,许是久未乘车的原故,我感觉晕乎,姆妈和兄和姐说话的声音,象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
挪了挪身子,将车窗推得半开,冬日暖阳,轻轻洒了进来,缕缕清新的野外风,吹向面颊,攒来许多凉意。
凉风徐徐拂面,车速也缓下来些,才觉晕乎慢慢离去。神清气爽,不禁体悟起这一程返乡的景。这条公路于我,经年未行了,熟悉中有了陌生的感觉。
车底的公路,少年时曾无数次经过。忆起那时,全是土石泥路,坑坑洼洼,尘土飞扬,车程都是在颠簸中行进,什么时候变化成了高速路,我竟未知。据兄说,来去之间只是原先时长的一半。
公路旁是长青植树,青松或香樟。树影快速与车逆行着后闪,偶尔有超速的车按着喇叭呼啸来去。每隔段距离,公路两边稍远点地,会出现群民居,红砖青瓦,新建或旧时的屋,穿红着绿的几个人影,闲散在屋檐门前,聊着天。
恍然于年少时熟悉的光阴里。见那些田地,每至冬季仍是闲置,地里都是收割后的稻禾桩,枯黄的颜色;偶见田间有些新绿,株株紧挨,是密集簇生的疏菜;田埂上依然有农忙时安扎的稻草人,想是神情洞悉而哀悯,痴傻地矗立。此间又每每见到大小水牛在田地嚼着枯草,小水牛对着公路好奇地声声哞哞。
收进眼底的,一切宛若从前,又像极了常顾我梦里的梦境。只有这脚底的公路及身心的变化告诉我,时光在飞逝。心绪沉浸于这安静无为之中,不知不觉。听见姆妈和兄说话,先过去新居吧,说话间,车子拐离高速公路,我的故里村庄距离不远,隐约可见,不到一公里处左右。
我曾经的村庄就在眼前,心里不禁雀跃起来。
八时半许,车子于堂哥哥新居门前停住。众亲相迎,堂哥哥手举一挂红红的鞭炮,待姆妈与我们落步,寒喧几句,进入新居后,堂哥哥将其在门外点燃,鞭炮爆开成片的花,许多花片窜进新居大门,煞是喜庆。忆起乡里乡亲,每家如是,有贵客临门时,都有燃点鞭炮迎送的习俗,以示对宾客尊重。姆妈与姐与兄还有我的到来,在堂哥哥和众亲的眼里便是贵客临门。
堂哥哥的新居,一楼大厅,左右两侧分别是四间居室,每间门上都贴有艳红的锡簿单喜,其中一间的门楣贴有嫁女楹联。挽了姆妈往那间去,里间已有好些盛装青年,簇拥着堂哥哥家的女子正笑闹着。
堂哥哥家的女子名叫“樱”
“樱”真漂亮,粉嫩的脸庞,因新嫁娘的盛妆,于清丽之中又显妩媚。“樱”的一头青丝盘成发髻,高高挽在头顶,且饰戴着由百合、玫瑰、和满天星组成的鲜花头饰,身着艳红薄呢旗袍,婀娜动人的小模样,委实让人爱怜。
姆妈和我各自将预先置好的红喜包按在“樱”手上“樱”甜甜笑着道谢,又饮过“樱”双手捧来的茶水,姆妈和“樱”说,女子,以后要学乖罗“樱”羞羞地点头应是,我知“樱”从小就是乖女子。
与姆妈出了“樱”和青年们笑谈的居室,至客厅和众亲说话。
我薄施了粉黛,长发披肩,身着短紫灰色皮草、热裤、长靴,一副城市时尚达人的装束。众亲里有女子盯住我看,又由衷地笑着赞我,姑姑这么年轻漂亮,众亲友都点头附和,我笑笑,和她们说些客套及家常话,心中不免有些喜悦。
九时许。“樱”的夫婿带着婚车队伍,红红火火地来到。接着迎婚车的乡亲把盘在地上的鞭炮点燃,噼噼啪啪震天的响。
“樱”的夫婿穿着毕挺浅灰西服套装,手棒裹扎精致的鲜花,笑容满面从那轰响炸出来的花絮中走过。见他清秀可人,鼻架一窄边银丝眼镜,身溢书生气息。
待他走近我等众人,和美美地微笑,散发喜烟时,堂哥哥抑制不住满心的喜悦,嗓门提高八度给身边的众亲友介绍,方知准新郎名“松”教书匠营生。
难怪“松”如此斯文,很乖巧地喊着三姑六婆,并各自问好,尔后又被一大堆人簇拥着,寻他的新娘子“樱”去了。
“樱”的那间居室这时闭了房门,留出点点缝隙。“松”这边人在门外起哄“樱”里边的人高声喊着要塞红包才开门。
“松”从门缝里塞进几个预先准备好,看似鼓鼓的红喜字包,才致房门洞开,外门那群人一拥而进,推推爽爽间摔了几个,见如此,门外看热闹的众亲不免哈哈大笑。
十时许。众人抱了“樱”的嫁妆安放各车内。“松”背起他的新媳妇上了饰着鲜花和彩球的头车“樱”换上新鞋,关上车门。“松”和“樱”在车窗内挥手,婚车便在鸣响的鞭炮声中,在亲友们挥手之间,载了这对新人去过属于他们的俗世烟尘的日子。
热闹告一段落,邻里乡亲继续话谈日子长短。
眼看着到了晌午,堂哥哥不知何处请来面包车,跑了几趟,将众亲们拉到离新居不远的镇上酒家,鸣响鞭炮后,酒席开桌。
酒席间战况激烈。那刻,似是无了辈份大小,推杯换盏,高声喧哗,席间有爱玩者划起了酒拳,吆喝来去。
姆妈与我们也都酣饮三、四小杯,那村庄特制的红糟米酒。
如此热热闹闹,酒席接近尾声。众人接了喜糖各自回去,我与姆妈与姐与兄也回了村庄,于堂哥哥的新居饮茶、聊天、歇息。
午后一时许,姆妈悄声和我说,想走动走动,去看看老屋,岁月里的曾经。我便挽了姆妈,出了堂哥哥的新居,走过一片禾场,穿过一出小巷,一栋已是陈旧却很显高大的青砖黛瓦老屋,就在我与姆妈的眼前。
老屋的大门口,垒着几级矩形雪青色麻石台阶,及至小腿高的青麻石门槛,门板上吊有圆形带锈迹的铁环,厚实的木门此时正是虚掩。
我伸手将那厚实的大门推开“吱哑”的声响,感觉回到了我年少时的晨光,那份旧时的爱意瞬间如潮般汹涌。
扭身迈过大门槛,小心地度过老屋的偏厅和另一道细长的木槛,就是老屋的正厅和透着有光线轨迹行过的天井,及围在厅四周的居室。
厅里有落满灰尘的四方木桌,桌腿的四边妥放着四条长板凳,厅中的壁画泛着黄,落掉了一个角的图钉,翻着的画角上结着蛛网。厅中的一应摆设如我们住着时的经年之前,只是四方的各个居室,已经没有了人居住的气息。
迎我呱呱坠地的老屋,此刻正沉默着一种寂然的感伤。
断断续续的回忆,在记忆里晃动。我恍若看见祖母坐在四方桌前纳鞋底,不时地用脚踩得摇桶空空地响,摇桶里睡着个香甜的小人儿;又恍若看见祖父坐在天井边,沐着阳光,烧着烟枪,惬意地咕噜咕噜吐着烟圈;总有母亲青春时的模样;兄、姐背起小书包挥手说再见;父亲爽朗地哈哈笑着,将赤着小脚的我举过头顶;亦有一些不愿言说的无奈与沧桑。
姆妈自进老屋起,就一言不发。见姆妈的眼里似有泪星,我知姆妈此刻心境,多少时间的碎片,都会浮在记忆里,我唯有静静地陪着她,指望记忆可以稍许凝固片刻。
姆妈不会有我词语里的思绪,但我知她,我一定知她。
姆妈只是用一言不发来循时光的肌理,那些无论是辛酸或快乐过的日子,经年后的今时今日,仍然透着百般暖意,只是时光永远不可重来,时隔境迁,物是人非,心中亦自换了一番天地。
关于老屋的记忆,关于我儿时的村庄,多少旧意真爱在记忆里,此时惜墨。
挽了姆妈离开老屋时,却见下午的阳光穿过云层,杵开大气,透射到老屋的天井,那是时光的痕迹,我与姆妈来过的痕迹,这痕迹,诉说着我们与它昨夜才分开。
午后三时许,该返回栖身的住所了。告别了堂哥哥新居里的喜庆,告别了老屋里的那份旧意,告别村庄里那朴实的乡音乡情,我们要踏回杵满钢筋水泥的城,这一程和来时同样的景,我只用心再看。
新居、老屋、村庄、乡亲,回到了我们的念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