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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的前夜,媚打来电话:“蝶,放假吗?”
我说:“放,两天。”
“去宝葫芦山庄吧,明天。”媚问,我答:“好!”
和媚自八月初到沃尔玛影院看过电影,附带着玩电玩,吃香锅,饮冰糖木瓜莲子汤,就没再聚过。
很长的时间,我打理着工作室。说忙是一天,不忙也是一天,守着。偶尔有任务外出,大部分的时间我守在四方维屏前,或写或看,那些自己抑或他人的故事,心绪在文字里飞扬,轻盈自在,也少不得孤独、寂寞无语忠实地作伴。
晨起,推窗看天空正蒙。间歇着下了好些天的雨,此刻灰色的蒙,突显。一缕长风窗前斜过,你从“天涯”邮给我的彩贝风铃流苏般垂悬,风过时叮当响起。
那清脆悦耳的风铃声,瞬间幻化成了一个温存又微伤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什么时候,我会买一串风铃让你挂在窗前,当细雨飘飞,南风吹来,好悦耳的叮当声,那是我对你绵绵的思念。”
那时,你用低沉和伤感的口吻对我说:“蝶儿,我会永远记着你的。”
你的低语,让我感到震惊,也撞得我心很疼痛。
一股难言的悲怆之情涌上心头。骤然间,你温柔深情的目光漫过心海。那个飘雨的黄昏,如梦似幻地从遥远的记忆深处,轻纱般地又被袭来的秋风轻轻掀起。
经年前一个冬寒的午夜,我的指端胡乱地敲出了一道符咒。那符中的咒语让你乘上了“漂泊号”的专列,你从此去了“天涯”我摇了摇头,竭力拒绝划破心底的某些片断,心中的那抹薄凉,末能幸免。
梳妆,薄施粉黛,微掩了苍白。曾经为了一个人,为一场爱恋,耗尽心智,流干了眼泪,触摸到得仍是冰冷的忧郁。为这场恢弘的爱恋,荼蘼花事,我透支并浪费着属于我生命里的晨光,一并经年。
许久未展的容颜此刻在镜中灿然,我对着自己嫣然一笑。
秋意正浓。这个夏季我都将长发挽成了髻,此时让它们自由地垂拂了腰间,轻梳慢理,掉落了几根发间青丝,俯身拾起,绕成小圈,安放于小木匣子内,积多成裘时,再将它们焚化成灰。
换上出行的装。浅蓝色牛崽裤,黑色裙摆丝绒面的休闲上衣,浅灰色红蜻蜓运动皮靴,很精干的模样。黑灰一直和我很贴切,若我的衣橱里填充满满了许多此色同系。
挽起暗紫花儿的手提袋,手袋里妥放着我旧时的小数码相机。高跟鞋落下的楼道,传入耳膜来的得得声,清音脆响。
怦然关上的那道门,也关住了旧时光里的静寂无声。
九时整,体育馆门前与媚聚合,十一的前夜相约好。
媚一身曼妙装束。浅灰色带腰饰的时尚牛崽裤,湖蓝、浅灰与红粉相间的线衫柔和地妥贴在她的身上,黑色澄亮的坡跟皮靴踩在她的脚底。非常浓且柔软的女人味,媚微笑着靠近。
我与媚,这一刻毋需言语。她将眼神扫描在我的脸庞,我低垂下眉目。
我说:“媚,我失眠,很累!”
媚言:“那换地,走走附近,梅湖吧。”
我知媚心,她只是想要我走出那间租住了经年的作坊小屋。
我安身在这个城市,许多年。风景一直就在身边,我却了无暇心错过无数。
我与媚一人驾一小电驴,媚前,我后。转过那道立交桥,便远离了喧哗闹市的景,辽阔大道婉延着伸往梅湖去的深处,我们与那不知去往何方的铁轨和这大道并驾齐驱。
道路的两旁,夹竹桃的粉红;美人蕉子的橙黄、玫红,摇曳着风情姿态万千,花草的清香四溢弥散于空旷的郊野。
一列迎娶新人的车队,饰花披纱呼啸了去,摄影师扛机肩头半个身子迎风立在趟开的车天窗外。
我微笑回眸,为新人默颂祝福二字。
想起晓晨多次的电话:“蝶,西江宾馆,新人跟妆,来帮我!”
新人们喜事的那天总愿意有个化妆师相跟着,希望发紊丝不乱,妆不要掉成花样的痕。只是我不愿意孤单只影面对那喜庆热闹的景,阳光城里我与你十指相扣依偎看新人婚庆时的影子还未褪尽。那刻,你我都幻想着或许会有那么一天,我们也会拥有如此场景里的花好月圆。
我拒绝了晓晨的请助。我说:“晨,我更愿意独与新人描唇画眉。”
婉拒多次,晓晨无奈,不再强求。只是晓晨不知,我会于那样的场景心中酸涩、疼痛、甚至流泪。
迎娶新人的车队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得无影无踪。
媚说:“蝶,快到了!”
媚轻柔的声音将随那车队远去失魂落魂的我邮寄返了现实,回忆到我收回眼眸的时候静止。
我开始关注起路两旁种植的香樟树,诧异于每株香樟树的翠绿间为什么会夹杂着粉红或嫩黄的叶。
媚说:“那是人工架接出来的。”
“哦!”我恍然大悟。
说话间,一方巨石明晃晃地映入眼帘。“八大山人梅湖风景区”几个红色大字,遒劲有力,龙飞凤煮舞落在这方巨石之上。
寻至车场,将车停靠。再折转于巨石前,我用小数码相机拍下这方巨石,是以纪念我和它的初次相遇。
我与媚,便从这方巨石始,下一秒,进往梅湖的腹地。
媚说:“蝶,八大山人纪念馆去过的吧?”
我答:“嗯,前些年去过,想来现在已是重新修葺了,不比从前。”
“那我们今天只游园区吧!”
“嗯,就游园区。”
我与媚便边走边说着八大山人纪念馆里的某些景致和陈列。
我依稀记得馆院内的一些景致。参天的香樟古树;椭圆实果满垂的苦楮子树;罗汉松柏苍青翠绿;青砖灰瓦白墙红柱的殿宇掩于繁荫之内;静谧的凉亭月楼,展示着岁月里的无垠沧桑。馆园内的小径通幽,修林茂竹掩映着以石刻方式展示的八大山人艺术精品的书画长廊。
跨越三百年的时空,立于八大山人的绝世书画之前,那些已然逝去的流光恍然重新唤回了眼前,似乎可以听到三百年前诗人的仰天独啸。画轴内的“哭之、笑之”寓意了诗人对清王朝的愤懑不满,亦寄托了着诗人对故国的无限眷念。
说着八大山内纪念馆区内的事,我与媚脚下的步履沿着进往园区的小径亦是轻飘慢移。
一直往园区内南面的小径左拐。眼望抑或垂手,随处可见挂满花的桂子树,桂花树枝青翠满目,树间嫩黄如星星点点,明暗闪烁,鼻翼间自是弥漫了清香,幽香阵阵袭来。
嗅着这沁人肺腑的馨香,一份惬意不由得在心间荡漾。
风动桂子香。这不经意的,记忆亦从心间浮起,想起和你曾立于花间,一场花事。花事随风,那些一起走过的日子,留下了风的痕迹,痕印犹在,岁月将其苍白泛黄逐渐风化成絮,只是伤却隐匿于怀满的风絮之内。
某些不经意的时间,记忆仍然如镰之刀锋!
走神间,媚轻拽我的衣襟。
“你啊,又在想他了!”
我回过神来冲着媚赫颜一笑。
媚说:“前面就是赏鱼岛了。”
赏鱼岛的醒目标志,是一方带棱角稍显椭圆的巨型石。石块的中央书刻着醒目的“赏鱼岛”字样。
那字悠然空灵,抒写着恬静的心意。从巨石处极目观一池碧水,金黄、碧红、玉白各色鱼儿浅嬉水间,跃起的水纹荡漾开来,池面便似一匹绿色锦缎微起了褶皱。从巨石处下坡至池岸,一曲折的木桥横跨池面。池水的对岸有一方方厚实枕木搭茸成的园型盘地和木雕栅栏,园盘地供游园的人小憩歇脚,亦有游人俯身栅栏前,以面包碎屑喂池中鱼儿,引来缤纷鱼儿竟相争食。
媚的纤指轻捏着一小束紫白色小野花,不知谁人摘下弃于小径,媚拾缀着。她将那束紫花儿捧于鼻息间,轻倚栅栏,倩影旖旎,作陶醉状,我以小数码相机记录下她的影像。
园区内风景如画。走在密叶筛过天光洒落的小径上,心感何等的惬意呀。
我与媚说:“真美,原是这般的美妙!”
看风景的心原是可以这般美好。趟徉于水天之间,我陶醉于这一刻,原来我可以在这一刻忘却纠缠于心的纷繁旧事。
远处,一匹橙黄烈焰色动力火车由南往北疾驶,电掣般划破区外的景。
我极目远去的列车。与媚说:“媚,你说它是要去哪里?”
媚微微蹙起眉心看我:“蝶,傻妮,安心些好吧!”
说着,媚又莞尔一笑,安慰着我说:“它是要去天涯的呗。”
我心念着,它原是要去天涯的,车厢内定是载满了无数旅人的心迹。
媚手中的花束也似完成它的使命,媚将它置于园中的回笼箱内。
我与媚,绕过那池碧水,再左转着往更深处去。梅湖游乐场已然显赫在眼前,游乐场里游人如织,人影幢幢,人声鼎沸。放眼看去,摩天轮、大摆锤、海盗船、空中脚踏车、水滑道、卡丁碰碰车、跑轨小火车、水上行走悠悠球、旋转木马、蹦极跳、疯狂列车等等太多游乐设施和场景,成人孩子合并玩之。
孩子们的欢闹声和大人们舒展在眉眼间的笑容,磁石般将我和媚吸引住。
我与媚,尘世间俩女子,便也不管不顾参在其中。我与媚驾着的泡泡卡丁车激情吻住了。听着相吻时我与媚的尖叫声,我方知,我原不必时时淑女,我原可以如此激情碰撞的。
我如笼中困鸟,困在这都市的出租屋内。我是个孤独的女子,慌张穿梭在这个城市,小心翼翼缓慢行走,不敢越过雷池,不敢放心地春青。我不笨,可是我却无法用我的智慧握住我的爱情。曾经的依恋被我藏于了笑容里,日日努力,只盼可以挣脱了那份弥久了的愁容。
这一刻,我孩子般的兴奋、欣喜不已,这正是多年来的梦之所想,我欣然接受着这一刻。谁知道,我的下一刻又会是怎样的呢?
媚爱热闹,从泡泡卡丁车里出来,媚又爬上了旋转木马,媚在飞旋的木马上冲着我招手,眉开眼笑。
那高速的旋转,让我有眩晕的感觉,我将视线背离了高速运转的木马,转身撞入眼帘的是勇敢者的游戏,那种玩转人心跳的蹦极跳。
我的脚步也随着视线的牵引,行至蹦极跳床旁侧的五米左右停留。眼看着蹦极跳者像火箭一样向上弹起,人悬于半空约五秒,视觉上的恐怖与无助,我的心里也随着游戏行进那一刻有突然失重的感觉。
如此的场景,恍惚着曾经与你相依过的秋水之夜,你欲怂恿我感受这种自由落体的快感,享受反弹失重的乐趣。那蹦跳者的尖叫仿若掉入无底深洞,恐怖的和无助的感觉让我终是不敢尝试这种勇敢。
或许当弹跳停止时那重生欣喜的感觉,只有勇敢的人才可以贪悟得到吧。
媚不知何时下了高旋的木马,幢幢人群,寻不到她的影。
我捏着手机,拨出铃声,将媚从立看悠悠球水上行走的人群里唤了出来。
已是过午时。玩得累了和肚子也有了慌张的感觉,我与媚信步走往距游乐场五十左右处的小食广场。广场里沙冰奶昔、麻辣香锅、炭木烧烤,瓦罐小汤、特色炒粉、小笼汤包之类应有尽有,美食夹着飘散在空气中的味翻腾出诱人的香。
虽是肚子有点闹慌了的感觉,但我与媚均是小食量的女子,只在小食店的玻璃窗前点下两客沙冰奶昔、两盅瓦罐小汤、一碟特色炒粉、还有十几串炭木烧烤,然后寻着一方白色餐椅坐低相侯。
午时的小食广场显得很繁忙。候着的时间似乎也有些长,我举目往相看四周,旁侧一架搅着棉花糖的机子发出嗡嗡声音,围着些大人孩子不停地嚷嚷,中年男子脚踩踏板控制着机子飞速旋转,左手用小匙往机子的一个小孔里置入沙糖,右手举着根细长的竹签绕出膨松如棉的串串糖,五颜六色,刹是好看。
看着那五彩缤纷松软的棉花糖,诱起我想要拥有两串的少年情结。我朝媚努努腮帮,媚知我意,笑着对我点头,我立起身,走了过去。
待我举着菠萝与兰玫两色的棉花糖儿回转时,小食也已齐全于餐桌之上。
透明的玻璃杯内盛着咖啡色的沙冰奶昔,白色瓷碟子里放着串串烤成焦黄飘着孑然香味的小黄鱼和小羊肉串。
媚说:“蝶,这个,快趁热吃了吧!”
我坐低了椅子,看着餐桌上的这些,随手拈起串小黄鱼放在唇边,心里却有了种恍惚,尽管周围的景致熙熙攘攘。
总有些情节让我想起你。恍然间热闹的人景与喧哗全变得模糊,蒙胧里包括坐我对面撮唇饮着奶昔的媚。
经年前的那个秋夜,秋梧飘絮,夜凉如水。你解下的黑衫夹克,宽宽大大地包裹着我。秋水广场的凉夜,那家烧烤店里灯光苍白,店的前庭出奇地安静,只你和我,推杯换盏,浅笑温存,独舞着两个人的华尔兹。
或许,天涯如你,也会在每个晨昏呢喃出我耳边的思念,叮叮当当地将我窗前的风铃敲响,你在天涯,终是明白咫尺婵娟共的痛。
在我楞神间,媚用脚尖碰碰我的鞋邦。
“快吃啊,楞着干嘛?”
媚的触碰,让我的眼前蒙胧顿时清亮了起来。看着媚红唇粘着棉花糖的兰玫色,我寻着餐桌上的纸巾递了过去。
我在媚温柔眼神的注视下,开始了细嚼慢咽。
媚盯着我看了几秒钟,舒出了口气,放下心来的样子。接着媚又轻声细语地和我说:“不饿啊,吃吧,完了歇会,去走走文化长廊。”
我边往嘴里送着香汤,边冲媚点头:“嗯,嗯,好!”
心绪回归时,肚慌的感觉回转了来,食香满腮。小食广场无城市酒店里的精致典雅,只有热闹繁杂的景象,却有种别样的开阔贴近身心,那种自然亲近的享受也由是盈满心间。
填过肚慌歇过脚之后,起身。我与媚,尘世间两女子,映心贴肺,前后左右相跟着,转过一道青石桥,浓溢着古色古味的文化长廊的牌楼赫然于眼前。
牌楼的檐顶突兀着微曲向天,是精致奇特且玲珑的八角。牌楼的厅外耸立着红色檐柱,越过牌楼门,厅内雕刻着镂空的窗花,四周画栏雕壁展示一种非凡的气势——那种金碧辉煌,我置身于此,仿若正穿越着古旧的祗年时光。
穿过门厅,便正式走入文化长廊。举目长廊,望不见尽头,只弯弯曲曲延伸了向南,起始,犹似一本画集翻阅着开始。
此时,阳光已悄悄由清晨时的和美变成了午后明媚。
行走长廊,美之最为放眼四周。殿宇云阁造型独特,清溪就地势高低蜿蜒去往远方,水明如镜,微波荡漾,泊岸婉转曲折,溪畔农田纵横阡陌,是以独揽湖山田园之美景。
野趣横生。茂林修竹,花影摇曳。农舍高高低隐约在远处,我心念着,暮色笼罩大地的时候,农舍屋顶树的梢头是否会飘起炊烟袅袅。
我与媚时从长廓的侧畔近得四周风景,松林丛丛;笆焦绿叶如蒲;红枫如火;奇嶙怪石间。
每处留下旖旎倩影。漫步其间,寻幽觅古,犹如那集正翻阅在手的精美画册,美景连绵,我于这诗情画意之中留恋缱绻。
是谓人在景中行,心在画中游。感趣这别样的人生,细细品味,小心地装进心的深处,我之灵魂。
梅湖景区原本为八大山人晚年隐居的道院,因此园内的景致多是依据八大山人的画之景物建造的。
园内还有许多景致,如:万历古井、鹤巢黍居、岭云来阁、羲之墨池等等。
美妙于此,摄入心魂。
我与媚行之观赏。一本画集还未及合上,阳光已由初迎我与媚来时的和美、午后的明媚变成了此时柔美,天边一轮绯红倾挂。
我与媚亦由长廊的起点循环至长廊终点。
终点又回到起点。如同心之圆,如我等侯过的许多站台,亦如人的一生。
该是返程的时候。媚说:“蝶,绕过回春桥吧?”
我应着。媚牵我手,有些兴奋,其语:“不知会不会有时光反转的感觉,光阴可以重新堆积吗?”
桥的那端慢慢行来三人。男子高高瘦瘦,怀抱粉嫩清秀小宝贝,男子任由宝贝嬉笑着用她的小手拂乱他的发丝,红衣女子挽其臂脸浮笑意依行他的左侧。
三人如影视里的慢镜头,隔着咫尺,轻轻飘过我身边。男子眉目与你如出一辙,或许是你,或许是你换了一颗心,你必经的路旁,再识不出我的模样。
媚轻拍我的肩头。叹口气,又柔声地说:“谁容易呢?不开心了哭一场,日子在继续,挂起笑脸,权当安慰世人和自己。有时候,假的东西并非不好,是不是?”
我点头。是啊,笑脸相迎有什么不好呢。
媚轻抚我眉目,将我斜伏在回春桥栏上的身子扶正。
回春桥的这端,立着的我,遥看你的背影,融进天边那抹绯红的霞里,桥头的那株合欢树随风飘落了粉红色花絮,纷纷扬扬,我恍若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