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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没想到齐宣王会把无盐女娶来当老婆。
孟老夫子曾经跟这个齐宣王打过交道,他为了推行他的“王道”政治,到齐宣王那里去叫卖自己的主张,结果说得这位齐宣王“头痛”直至“顾左右而言他”了。就跟这位齐宣王自己说的一样,他好乐、好勇、好货、好色。要说缺点是太多太多了,扳着指头数都数不过来。
但是,我觉得齐宣王仍不失为一位贤君。就冲着他敢娶无盐女这一点,就可以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无盐女在中国历史上,可以算得上第一丑女了,说句玩笑话,她是完全可以申请吉尼斯纪录的。无盐女真名叫钟离春,相传是战国时齐国无盐人,故称无盐女。她的长相,不说还好,一说,你肯定要吓出心脏病的,不过,我还是要说的,否则,就衬不出齐宣王之贤德来。据说她的脑袋犹如舂臼,眼睛深深地凹陷下去,身材高大,手脚粗壮,鼻子高翘,喉咙长结,脖子肥胖,头发稀疏,弯腰凸胸,皮肤墨黑。这么形容一个男子,也够惨的了,更何况是一个女人!所以到了三十岁,她还是一个单身贵族,谁敢娶她呀?娶了她半夜三更不吓死才怪呢。
无盐女生活的年代尚无“我很丑,但我很温柔”这样的话飘在大街小巷,也没人把这句时髦的话当作一种挡箭牌。无盐女走在路上,大家都不愿拿正眼瞧她,如果她对某人说“我很丑,但我很温柔”人家一定以为她发疯了。无盐女公开嫁人,甚至于倒贴嫁妆也没人娶她。古代人祟尚“女子天才便是德”这句话对无盐女不适用。因为她是个不折不扣的才女!要是她又丑又无才,恐怕史家也就将她忽略不计了,恰巧她是才女。换了一般丑女,也就丑老至死算了,可她不,你们说我嫁不出去是吧?好,我现在嫁个好老公把你们看看,嫁个全国顶能干顶能干的老公把你们看看。全国顶能干的老公是谁?还不是皇帝么!于是,她就穿了粗麻短衣,跑到齐宣王那里,对报事官说:我这个人,是齐国嫁不出去的女子,听说君王品德高尚,所以愿意充当后宫的扫除人。我在司马门外叩头,只求大王开恩答应我。
报事官看着面前这个比他高出一头的丑女人,吓得面色发白,哪里肯去报告。无盐女说你不去禀报,那我就不走了。报事官见这个丑女人整天懒着不走,只得进去禀报,把她的话原封不动地说给齐宣王听。齐宣王那时正在渐台设宴饮酒,身边侍臣听说之后,没有一个不掩口而笑的,说这真是天底下最最厚颜的女人了,想必齐宣王是绝不会理她的。孰料,齐宣王破例召见了她。齐宣王见过的女人都是一流的美女,如今突然冒出这么一个丑女人来面对他,还真有些不忍睹。心想:老天真是残酷,怎么可以把一切缺点都加在她一个人的身上?怪不得她嫁不出去了,谁看了不吓破胆呀?齐宣王低垂着眼帘(他不愿看她的丑貌)说,我先父已经为我娶了好几房媳妇了,她们都占有着各自的位置(意思是没你的份了)。我现在听郑国、卫国的乐曲,讴歌吟咏,感慨悲伤,发扬(激楚)中留传的风气。你现在连平民百姓都不肯收容,却跑来找我这个拥有兵车万乘的大国国君,难道你有什么奇特的才能么?无盐女忙说:没有没有,我无非是私底下仰慕大王您的美好品德罢了。齐宣王见这女子虽然面貌丑陋,但出语非凡,就问她:既然这样,那你有没有什么爱好?无盐女说也谈不上什么爱好,曾经喜欢过隐术。齐宣王一听隐术,忙说:隐术这个东西很好,我也想学的,你不妨试一试给我看看。无盐女不待他把话说完就不见了。齐宣王十分惊奇,立刻打开隐书来读,怎么读也读不懂怎么也弄不明白。第二天,他把无盐女召来,想跟她学隐术。无盐女效齐宣王之法“顾左右而言他”了。齐宣王急了,定要她教他隐术。无盐女像没听见一般,翻着白眼,咬着牙,举起手来,拍打胳膊肘儿说:危险呀!危险呀!一连叫了四遍,直叫得人头皮发麻。齐宣王没法,只好说:我当国君当得好好的,何险之有?你说说看。无盐女说;大王,你统治的国家,西边有强秦的危害,南面有楚国为敌。国外有这么两个如虎如狼的国家,国内聚集着许多奸臣,弄得民怨沸腾不来亲附于您。大王您年届四十,儿子成年了还不立为太子,不知道怜惜儿子们,成天只宠着女人,沉湎玩乐。只顾玩自己喜欢的,根本没心思考虑国家,一旦大王驾崩,那么这个国家就不知要乱到什么地步了,这是第一种危险;渐台高达五层,藏着黄金和白银以及无数珍奇异宝,而老百姓则生计维艰疲于度日,这是第二种危险;有才有德者隐于山林之中,而您的身边聚拢着奸臣,这是第三种危险;大王您终日沉湎女色,对外不对诸侯建立必要的礼节,对内不治理国家政务,这是第四种危险。所以我说危险,危险。喏,您倒来说说看,危险不危险?
齐宣王成天享乐惯了,哪里有时间去考虑朝廷之安危。现在,这个丑女人对他的国家存在着的毛病与危险,一条一条指出来,且条条都是事实。这让他无地自容,很想挖一个洞钻落去。他一直低垂着的头抬起来看了一眼无盐女,奇怪,这个时候的无盐女竟然不怎么丑了,看上去好像还有那么一点点温柔。齐宣王心里一动,这个女人!无盐女见齐宣王闷声不响地坐在那里,以为他听不进她的话,便站起来拍拍衣袖要走人。齐宣王让她坐下,并对她说:听君一席话,有如一顿棒喝。我糊里糊涂地过着日子,不知道存在的危险,而这些危险差点就要毁灭我的国家。如今想起来多么痛心!
自此之后,齐宣王一改常态,停止渐台行乐,遣散女乐,近贤臣远小人,除饰物去奢华,扫逸气树正风。挑选兵马,充实国库,纳谏士招贤能。择选良辰吉日,册立太子,敬奉慈母,显扬“隐女”拜无盐君为王后。齐国能安定详和,国力强大,这跟丑女无盐的功劳是分不开的。
无盐女居然嫁出去了,不但嫁出去,还嫁给了国君,这是谁也想不到的。当初没人要看没人要娶的丑女人,如今成了国母,如果没有这个丑国母,他们的太平日子说不定就不会长久了。于是,百姓们觉得他们的国母非常可爱,非常漂亮。齐宣王都娶她做老婆了,难道还不漂亮吗?国王会娶一个不漂亮的女人当老婆吗?许多皇帝看了漂亮女人就要娶过来的,不管这个女人是儿媳妇侄媳妇还是小姨子大嫂子。
不管国人怎么看,无盐女还是丑女人一个,正因为其丑无比,也正说明了齐宣王重才轻色之品德。大凡男人看女人,首先是要面貌姣好,才德是次要的,只要不是太笨就行。而要一个男人尤其是国王,娶一个全国最丑的女人当老婆是需要大勇气大胆略的,毕竟是要跟这个女人昼同餐夜同寝甚至于白头到老的,岁月漫漫呀,谁能消受得起这番枕边“风景”?
如若无盐女活在当代,就可以无愧地说一句:我很丑,但我很温柔。我想,对于她的这一句话,没有人会提出什么异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