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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黄昏。难产的血。隐痛的血。
我的心得以这巨大的黄昏之色来形容。
惟有你是安慰。而你也是我受难的源头。
因思念而成的伤心，必治以思念而成的药。
我看见你的荒原寂寞，只有一首异乡的歌曲缓缓沉醉了你。
我听见你的马车扬起天涯的尘土。
时光的碎片在风中抢救记忆。
夜冷漠地垂下。黑暗掩饰了我的孤独，却加重了我的孤独。
我的心将在这巨大的夜之色里靠岸。惟有你是北极星。
因思念而漂泊之舟，因你的星光而不沉没。
我看见你的月亮正独自悲伤下山。
我听见你的夜曲无眠，带着寒鸦点点霜。
哦，会有清晨。
那时，树梢上应是果实累累。远方的鸟应衔来湖泊的水。
我应看见，露水滚上你的发梢。
我应听见，你微笑着，轻声呼唤我。
二
我的孤独是个哑巴。
他在思念另一个哑巴。
我估计在从前，是我不小心分割了自己，那一半就是你。
我记得不确切。
你无言。
命运也无言。命运也是个哑巴。
热烈的思念煎熬不成言语出口。
寂寞的血化不成可以出口的言语。
一个哑巴，他的话是一肚子矛，一腔盾；满腹疙瘩，满怀纠纷。
一个哑巴，内心是一场战争。
你是风中遥远的清香，夜空流星的光芒；你是一抹彩虹的匆匆神色，一块将要化掉的白雪。
我的热情笨拙，我的双手木讷，我的爱情沉默。
我只是一个哑巴。我的咿咿呀呀，只是一团你不明白的火焰。
我的孤独是个哑巴。
他在思念另一个哑巴。
三
巷子总有尽头，夕阳已近黄昏。
菊花残，篱笆破。
谁的歌声依旧？
午夜的青灯一盏，生命的白发几许。
岁月暗淡，容颜无光。
谁的歌声依旧？
谁在用青春歌唱？
谁唱断了寂寞的弦，依然高歌？
谁唱痛了寂寞的爱情之歌？
可是，又有谁在唱？
哪里有声音？
只是一个哑巴。唇和齿的挣扎，舌与口的搏斗。永远没有歌声。
四
是谁把蒹葭吹响？是谁把秋露愁白？
我诗歌里最美的植物，一定是因为，和爱情有关。
河水已经受伤。
这个早晨，想起从前的早晨，从前的伊人。
这个早晨，已经受伤。
这个早晨，在河水里擦洗伤口和眼睛。
五
乌鸦翅膀上扇动的黄昏，屋檐上流着的黄昏，妈妈头发上沉默的黄昏，卖蛇贩子大口袋里的破烂黄昏，马车上滚滚的黄昏。
我扇动着，我流着，我沉默着，我破烂着，我滚滚着。
我如泥如浆。
因为远离你的歌声。因为远离春天的阳光。
黄昏，你还在路上。
黄昏，你离我越来越远。
黄昏之下，我的忧伤缓缓牵引到大路尽头。
黄昏之下，我的忧伤沉入万劫不复的黑暗。
我的眼睛被黄昏这个怪物阻挡。
黄昏的影子压在我的脸上。黄昏的血流到我的身上。
黄昏裹满了忧伤，它其实就是我的忧伤。
我依然是个哑巴。
2007－8－23